在白與大曜兩軍對壘期間,風音曾偷偷溜下了神木峰,誰也不知道他的去向.
幾日之後,風音風塵僕僕地回來,回到寢殿裡倒頭便睡,依然沒有對任何人解釋自己這幾日去了哪裡。
花嫁原本對風音的這番做法是頗有微詞的,雖然知道他有不能說的苦衷,但心裡多少還是會擔心。然而話到嘴邊,看著風音日漸消瘦的臉頰,他沉默良久,又把呵責的話嚥回肚裡去了。
第二日,端木朔便帶了端木花楹上了神木峰,他還記著之前請求風音封花楹為後的事情。
花嫁覺得不勝煩擾,但自己答應過的事情,他又不能言而無信,於是只能勉為其難接見了花楹。
花楹比起上一次見面,又長高了一些,身形也更豐盈了一些,漸漸展露出少女特有的嬌艷體態來。
但是在見到花嫁時,花楹還是像以前一樣顯得很興奮,臉上的笑容也明朗了不少。
「爹說帶我上神木峰見花嫁哥哥,」花楹握著花嫁的手道,「我起初還不相信。沒想到居然是真的!」
端木朔笑道:「花楹,今後讓你留在神木峰,陪著花嫁可好?」
「好啊好啊,」花楹看向花嫁,「聽我爹說,只要嫁給尊主,我就可以留在神木峰了。花嫁哥哥,這是真的嗎?」
花嫁看著花楹臉上毫無雜質的笑容,皺了皺眉,問道:「花楹,你知道……嫁給尊主,意味著什麼嗎?」
「知道啊,爹都跟我說了,就是給尊主當妻子、生孩子。」
「尊主……也許不會像別人家的丈夫對待妻子那樣,與你白首偕老,你也願意嗎?」
「白首偕老?」花楹怔了一下,「爹不是說,花楹只要給尊主生下子嗣,就算完成任務了嗎?」
花嫁沒想到花楹會是這樣的反應,轉頭去看端木朔,卻見端木朔垂手而立,臉上透著高深莫測的笑容。
只聽花楹繼續道:「花嫁哥哥,你就讓我留在神木峰吧,我們還像小時候一樣,好不好?」
她見花嫁蹙眉不說話,忙又補充道:「我會很乖的,不會隨便給你和尊主添亂,只要尊主不召見我,我絕對不會主動出現在他面前……我發誓!」
花嫁有些頭疼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好吧,花楹,等尊主忙完之後,我便帶你去見他。」
端木朔心想,只要花嫁開口,尊主答應的可能性就增加了。他心下十分滿意,笑道:「花嫁,那麼我就把花楹托付給你了,請代為向尊主美言。」
待端木朔離去之後,花嫁又拉著花楹仔細問道:「花楹,你可想清楚了,這是你自己願意的,還是舅舅逼你這麼說的?」
花楹臉上的神色漸漸落寞下去,完全沒有了之前天真爛漫的模樣。
她沉默良久,低聲道:「花嫁哥哥,其實,我算是個失敗的人吧?」
花嫁一怔:「為什麼這樣說?」
「我當上了端木家族的族長,卻沒有辦法成為讓族人們全心依靠的族長;我喜歡上的人,也從來不肯多看我一眼;現在連我爹也對我失去信心了,不再讓我留在族裡處理事務,而是把我送上神木峰來,說是讓我做尊後,其實我知道,這不過是我唯一能發揮的作用罷了,我只能像普通的女人那樣,為男人生兒育女。如果連這一點作用都發揮不了,恐怕我就真的毫無用處了吧……」花楹說著,開始低聲啜泣。
「誰說你沒有用處的?」一個聲音突然從側門傳了進來。
花楹嚇得噎了一下,回頭見風音緩緩走出來,忙站起身施禮。
風音免了禮,一邊上下打量著花楹,一邊笑道:「花楹,你來得正好,有個很重要的任務,我正愁不知該交給誰去做,現在看見了你,突然發現,也許你是一個不錯的人選。」
花楹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睛:「是什麼樣的任務?我能夠勝任嗎?」
花嫁也是一臉驚訝地看著風音,這件事,風音不曾跟他透露過,他心裡也十分好奇。
風音卻高深莫測地擺了擺手:「任務的內容,暫時還不能告訴你,不過事先說好,這個任務非常重要,但是風險也很大,搞不好會丟掉性命的。如果你害怕的話,現在拒絕也沒關係。」
「我不害怕!」花楹立即道,「就……就算死也不怕!」
「你是勇敢的好姑娘。」風音摸了摸花楹的頭,「這段時間,你就先留在神木峰吧,等需要你執行那個任務的時候,我會通知你的。」
花楹忙雀躍地點頭答應。
風音又衝她眨了眨眼:「這件事情,先不要對我們三人以外的人透露哦,端木長老那裡,我會去說明的。」
事後,花嫁按捺不住好奇心,一個勁追問風音,需要交給花楹的任務,究竟是什麼樣的任務?
但風音只是笑而不語,任憑花嫁威逼利誘,就是不鬆口。
次日,神木峰降下懿旨,納端木花楹為妃,留居神木峰,日後若能為尊主產下子嗣,則晉封為後。
此消息一出,各大家族頓時一片嘩然。
有人羨慕,有人嫉妒,有人認為端木家族太狡猾,居然就這樣默不作聲地把自家族長給獻了。
當然,還有一部分人專門等著看好戲,原本一直對端木花嫁情根深種的尊主,突然之間封了妃,而且封的還是花嫁的表妹,他們都想知道,花嫁究竟會怎樣鬧騰。
於是在銀琅殿召開議事會的時候,各長老都有意無意地往花嫁身上瞄,想從他臉上看出什麼端倪來。
但是沒有,花嫁低眉順目,神色平靜,看不出任何異常,彷彿他的身份僅僅只是諫言長老,尊主封誰為妃,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
於是眾長老期望而來,失望而歸。
倒是端木朔,整個人容光煥發起來,連走路的時候都昂首挺胸了不少。對此,其他家族的長老們自是好一頓腹誹。
尊主納妃之事鬧騰了一陣之後,便沒了下文。
端木花楹自從上了神木峰,便再也沒有消息傳出來了。端木朔很想知道花楹究竟侍寢過沒有,但是這種事情又不好隨意打探,他只能按捺住自己,告訴自己這種事情急不來。
如此風平浪靜地又過了兩個月,某一日深夜,風音正在書房中挑燈批閱奏折,忽聽門外傳來輕微的響動。
他神色一凜,擱下筆,站起身踱至門外,看見夜色中,一隻黑麒麟緩步踏入廊下,低頭朝他施禮。
待它走得近了,風音才看清楚,這只黑麒麟已經是靈體狀態了。
「連你也……哎。」風音話說一半,化作深深的歎息,俯身拍了拍黑麒麟的頭頂。
兩個月前,他特地去了一趟白軍營,一方面是想勸白領主萬俟白退出就選大陸,另一方面,也是暗示了黑麒麟可以斬斷與萬俟白生死契約的方法。
但事實證明,他的努力並沒有得到回報,白戰敗,領主自刎,而黑麒麟也因契約的束縛而跟著死去。
「對於皇甫尊主上次提出的建議,我和萬俟白心領了,但卻無法採納,還請尊主見諒。」黑麒麟言語誠懇,俯首表示謝意。
風音淡淡一笑:「言重了,這是你們自己的選擇,我只是提出建議,卻無權干涉你們的決定。」
黑麒麟又俯首道:「這一次來,有事想請尊主幫忙。」
風音點了點頭:「如果是我力所能及的事情,我一定幫。」
黑麒麟抬頭看向風音:「請你告訴我,如何才能在不失去神獸烙印的前提下,進入輪迴轉世為人?」
風音一怔,沒想到連黑麒麟也對人世產生了嚮往。
黑麒麟似乎看出了風音所想,偏了偏頭,神色有些不自然地道:「其實……我只是好奇,成為人類的感覺究竟是什麼樣的。這幾年,我以契約獸的身份跟著萬俟白到人世走了一遭,卻沒有太多的感悟,我想,也許是我沒有真正成為人類的緣故。
「所以,我想親身體驗一下,那種讓小白不惜捨棄神獸烙印也要成為人類的感覺,究竟是什麼樣的。」
風音沉默了片刻,道:「據我所知,天道與人道的入口不同,擁有神獸烙印的魂魄,死後只能進入天道,無法進入人道。所以,你若想轉世為人,就只能捨棄神獸烙印,沒有別的選擇。但是……」
「但是什麼?」
「所謂的捨棄神獸烙印,只是指從魂魄內剔除而已。如果不捨不得丟棄,可以暫時將它存放別處,如果哪一天你厭倦了人類的生活,只要取回神獸烙印,便會恢復黑麒麟的身份。」
黑麒麟似乎看到了一線希望,問道:「要如何剔除神獸烙印,又如何保存?」
「神獸烙印一旦離開魂魄的保護,就會漸漸消失。所以你必須將三魂七魄中最有韌度的天魂和地魂一併取出,封印在神獸烙印之外,讓神獸烙印得以永存。」風音頓了頓,道,「如果你願意,我可以幫你取出天地二魂和神獸烙印,助你進入人道輪迴。」
黑麒麟沉思良久,然後將麒麟玨交給了風音:「請將我的天地二魂和神獸烙印一同綁縛在這麒麟玨上,這是自小白離開之後,我和他唯一能聯繫在一起的東西了。等我進入輪迴之後,還請皇甫尊主將麒麟玨拋在白疆域的上空,只要是在白境內,它便能夠永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