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希揚……」蘇澤脫口喚了一聲。:
陳希揚回過頭,疑惑地看著他:「做什麼?」
「……沒、沒什麼。」蘇澤笑了笑,把到了嘴邊的話又嚥了回去。那些盤旋在心頭的疑惑,他始終問不出口,似乎在害怕著那不知名的真相。
此時,盤旋在天空中的鳥兒們紛紛收起翅膀降落下來,在落地的瞬間,化作了容貌秀美的少男少女,相繼朝蘇澤和陳希揚所在的位置靠攏過來。
蘇澤發現他們背後都帶著尚未隱去的雙翼,訝異道:「難道這些都是飛翎族的後裔?他們一直都還活著?」
這些少男少女將兩人圍在中間,其中長得最為出眾的一名少女主動靠近蘇澤,挽著他的手臂柔媚一笑:「這位哥哥想必是初次來到這裡,不妨讓我們帶著你四處去玩耍,保管讓你流連忘返呢。」
少女的熱情讓蘇澤有些受寵若驚,心想這些飛翎族的後裔難道是因為許久沒接觸外人了,所以見到有陌生人進來就如此高興麼?
但這少女的眼神過於**,蘇澤有些吃不消,於是強行將自己的胳膊抽了回來,笑道:「你們這裡挺好客的啊,我想跟你們打聽一下,之前有沒有看見七個人從這兒經過啊?」
「七個人?」眾人互相看了看,都露出疑惑之色:「我們不曾見過其他什麼人啊。」隨即那少女又纏上了蘇澤的手臂:「這位哥哥,既然來了就不要客氣麼,跟我們來玩呀。」
蘇澤頓時感到頭皮一陣發麻,難道自己不小心誤闖紅燈區了不成?
就在他與那少女拉拉扯扯的時候,陳希揚手腕一抖,冷不丁甩過來一條金色小鞭子,往那少女手背上抽了一記。
那少女一聲驚叫,捂著手背退了開去,憤怒地瞪向陳希揚。
陳希揚挑了挑眉:「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這麼醜的模樣也好意思出來蠱惑男人。」
那少女頓時氣得五官易位,化回了鳥類的頭部,嘶啞著聲音道:「敬酒不吃吃罰酒,大家還客氣什麼,給我上!」
霎時間,少男少女們都橫眉瞪眼地撲了上來,但奇怪的是,他們彷彿全都視陳希揚不存在,獨獨朝蘇澤攻擊上去。
「喂喂,你們怎麼說翻臉就翻臉啊!」蘇澤嚇得頻頻後退,卻不小心被自己手中的袋子絆了一下,那袋中裝滿了之前眾人吃剩下來的橘皮,袋子一脫手,橘皮便撒了一地。
眾鳥們突然一陣驚叫,捨了蘇澤紛紛摀住鼻子向後退去,原本靠他近的那幾個甚至不小心露出了原型。
蘇澤先是一怔,隨即反應過來難不成這些鳥怪們也害怕橘皮?這可真是歪打正著了!
當下他抓起地上的橘皮往那些鳥怪身上扔過去。
那看似普通的橘皮,一沾上鳥怪們的身子,立即如火焰般爆裂開來,瞬間將那鳥怪燃為灰燼。
這一下,所有鳥怪都被嚇得不輕,撲騰著翅膀越躲越遠,卻又不甘心就此走開,只遠遠圍著他們轉。
「還不肯走是吧?」蘇澤來勁了,又抓起一塊塊橘皮用力擲出去,一擲一個准,瞬間將大部分鳥怪秒殺乾淨。
雖有幾隻漏網之鳥逃之夭夭,但蘇澤覺得自己很有成就感,回頭正要跟陳希揚炫耀來著,卻見陳希揚一手扶額:「蘇澤,你是不是忘記自己帶著這些橘皮的本意了?」
蘇澤一驚,立馬回過神來,拍著腿痛心疾首:「哎呀,橘皮,我的橘皮……!」
但是橘皮都已經和鳥怪們同歸於盡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有張狂的笑聲由遠及近傳了過來。
「誰?」蘇澤和陳希揚同時抬頭尋找聲音的來源。
眼前的景象突然發生了變化,桃林不見了,青山碧水也不見了,四周是陰沉晦暗的巖洞,到處都是昏暗繚繞的霧氣,透過霧氣,依稀可見地上橫七豎八遍佈著的人類骨骸。
蘇澤抽了一口冷氣,下意識往陳希揚身旁靠了靠。但是陳希揚卻沒有給出相應的回應,只是一手撫著額頭,咬著嘴唇似乎在極力忍耐著什麼。
隨著腳步聲的靠近,蘇澤看見一個長袍少年自迷霧中走了出來,微微勾著嘴角,笑意吟吟地望著他們。
「你……你是幽鏡?!」蘇澤一眼便認了出來,此人的模樣與鳳輔幻境中的那個少年長得一模一樣。
「原來你認得我?」幽鏡露出一絲驚訝的表情,但他對蘇澤似乎並不太在意,隨即看向陳希揚:「我送給你的見面禮,你還喜歡嗎?我親愛的哥哥?」
蘇澤一開始尚未明白他話中的意思,但他稍一回味,便察覺出其中奧妙,幽鏡口中所喚的「哥哥」,應該不是陳希揚,而是端木花嫁。
如此說來,這幽鏡果然是和飛翎族女子生下的私生子了?那麼他是如何認出花嫁的?難道他之前見過花嫁?另外,他所指的「見面禮」又是什麼?
他又往仔細一想,端木花嫁害怕橘子的氣味,而幽鏡所幻化出來的那些鳥怪們一觸碰到橘皮立即被焚化,這說明幽鏡和花嫁一樣,也害怕橘子的氣味。或者,更確切一點說,的弱點,是橘子。
看來幽鏡一開始便感應到了被封印住的花嫁,所以使出幻想引導蘇澤將橘皮都消耗掉,以此來減輕橘子氣味對花嫁的壓迫原來,這就是所謂的見面禮!
面對幽鏡的主動示好,陳希揚卻根本無暇理會,此刻他雙眉緊縮,額頭上開始滲出細密的冷汗,顯得十分隱忍而痛苦。
幽鏡也不著急,耐著性子坐在一尊石像旁,托著下巴饒有興致地觀察著陳希揚。
蘇澤見陳希揚臉上的汗水越來越多,知道他對於體內花嫁的壓制能力已經達到了極限,不禁心下焦急,忙扶住他問道:「陳希揚,你怎麼樣,我該怎麼幫你?」
陳希揚死死抓住蘇澤的手,臉色蒼白地低垂著頭,說不出話來。
「怎麼辦怎麼辦……」蘇澤急得原地打轉,最後索性一把抱住陳希揚,口中碎碎念道:「花嫁快退散,花嫁快退散……」
突然,他被對方猛力推開,向後趔趄了好幾步。
已經順利衝破封印,並將陳希揚的意識壓制下去的花嫁緩緩抬起頭來,瞇起眼睛看著蘇澤:「你說什麼,花嫁退散?你把我當妖魔了?」
蘇澤心裡咯登一聲,看來陳希揚還是沒能壓制住花嫁,他懊惱地抓了抓自己的頭皮,如果當初不是他一時忘形地中了幽鏡的圈套,陳希揚就不會……哎哎哎!
花嫁見他居然不搭理自己,衝上去一把揪住他的衣領:「喂,小子,讓風音出來。」
蘇澤正有火沒處發,瞪著他字正腔圓地吐出兩個字:「我不!」
「你讓不讓?」
「不讓!」
「你有種再說一次?」
「不讓,不讓,不讓不讓我就不讓。」蘇澤一臉無賴相。
一直被忽視的幽鏡終於忍不住站起來找存在感了:「我說,哥哥,你們的私事能不能等以後再處理,我好歹幫了你一個大忙,你怎麼也得報答我一下,是不是?」
花嫁似乎這才注意到身旁還杵著個人,他轉過身去,將幽鏡打量了半晌,才說了一句:「請問你哪位?」
幽鏡嘴角抽了抽,但還是克制住了自己,盡量保持著良好的修養,問道:「父親沒有跟你提過我嗎?」
「你說啊。」花嫁似乎想起了什麼,冷笑一聲道:「你認他做父親,我可沒認他。他有什麼立場跟我提起誰呢?」
幽鏡閉了閉眼,似乎在極力隱忍心中的怒意。然後,他睜開眼睛,眼中笑意不再,只剩下冰冷的殺氣:「那麼廢話就不多說了,你只需要告訴我,那個老頭子,現在藏在什麼地方?」
花嫁失笑,攤了攤手道:「這個問題你為什麼要來問我?」隨即他臉上露出一絲困惑的神色,頓了一頓,又問:「你找他做什麼?」
幽鏡抬起眼盯著花嫁:「如果我說,我要找到他,然後殺掉他,你會阻止我麼?」
花嫁臉上嘲諷之意漸漸斂去:「你想殺他?為什麼?」
「你先告訴我,你會不會阻止我。」
「我阻止你又如何,不阻止你又如何?」
「如果你想要阻止我,我就先殺了你,然後再去追殺父親。如果你不阻止我,也許我會托你幫我了卻一個心願。」
花嫁定定望了他半晌,緩和了一下神色道:「告訴我,你和他究竟有什麼仇怨,然後我再考慮,要不要幫你了卻你的心願。」
花嫁說出這句話,等於是默認不會阻撓他了。幽鏡眼中的殺氣漸漸淡去,他轉過頭,凝視著身旁那尊石像,臉上洩露出一絲悲色。
蘇澤循著他的視線望向那尊等身高的石像,第一個感覺是有些眼熟,他再仔細一看,發現這尊石像的五官特徵,與幻境中的鳳輔十分相似。
幽鏡走近石像,輕輕攏住石像的頭部,然後將臉輕輕貼上去,與石像耳鬢廝磨了片刻,然後又輕輕吻了上去,唇瓣輕輕擦過石像的眉眼、鼻樑以及雙唇,像是在親吻世界上最聖潔的神物。
半晌之後,他才低低開了口:「我對父親的感情,十分複雜。我感謝他讓我出生在這個世上,讓我得遇所愛;但同時我又極度憎恨他,是他讓我變成了永遠得不到救贖的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