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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二章 大理雙鶴(十) 文 / 林千尋

    蘇澤知道,雖然駱柒說得輕描淡寫,但當時的情況一定十分驚心動魄.:但只要駱柒能平安無事,他這幾天懸在心頭的一塊巨石也算是落了地。

    與駱柒約好了明日碰頭的地點與暗號,蘇澤便掛了電話,然後把大致情況跟陳希揚通了個氣。

    陳希揚聽說駱柒又要回歸隊伍,不由笑道:「這下好了,又有熱鬧可看了。」

    蘇澤不明所以:「怎麼?」

    「駱柒若是要跟來,莫傳延還得再跟過來,這不是又要熱鬧了麼?」

    「可是駱柒讓我們瞞著莫傳延,我們不告訴他不就得了。」

    陳希揚也不與他爭辯,只是聳了聳肩,一臉「你不信拉倒」的表情,然後催著他上床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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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剎在空桐族長的府邸前,已經站了整整一天了。

    管家出來掌燈時,見月剎仍在門外流連不去,歎息道:「濮陽族長,我們族長身體不適,實在不宜見客,濮陽族長請回吧。」

    說雪祈受傷,月剎絲毫不意外,當日瓏山剿魔之役後,他便注意到雪祈走路時腳步有些蹣跚,需雪烙在一旁攙扶著才能勉強走動。

    當時月剎就想上前表示一些關心的,無奈族內的幾位長老一直纏著他喋喋不休,讓他實在不好當著長老們的面做出不符族長身份的事情來。

    如今好不容易處理完族裡的政務,月剎立即提了滋補的藥材前來登門求見,不料雪祈以「身體不適」為由,愣是閉門不見,連他拜託管家轉交的藥材也是原封不動地退了回來。

    月剎想不明白,雪祈為什麼對他如此冷漠,就算礙著空桐與濮陽兩族族長的身份,雪祈也沒必要避他至此。

    管家見月剎怔怔望著空桐府邸的匾額發呆,生怕他想不開在自家門前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來,忙又和緩了語氣道:「濮陽族長,要不這樣吧,您送來的藥材,小人先替您留著,等時機成熟了,再幫您跟族長說說?」

    月剎見管家如此說,也不好再堅持,只得將藥材交到管家手裡,鄭重表示感謝。

    轉身走了幾步,他又回頭問道:「請問……你們族長的弟弟,空桐雪烙可是在府上?」

    管家一怔,隨即垂下頭道:「小人不太清楚二少爺行蹤。」

    「難道又偷偷溜出去了?」月剎心裡咕噥著,兀自搖了搖頭,告辭離去。

    他一路上走得極慢,心裡還在糾結著雪祈避而不見的事情。迎面走來兩名年輕的空桐弟子,談話聲隱隱約約傳入他耳中。

    「這幾日神木峰似乎鬧得很凶啊!」

    「怎麼?」

    「聽說三大家族的長老們天天往神木峰上跑,甚至有些年紀大點的乾脆就賴在神木峰上不走了,整日高呼什麼為了皇甫家族的血脈著想,為了芒宿萬民的未來著想……」

    「哦,你提起這個,我也想起來了,我哥上次有參加瓏山的戮魔大戰,聽他回來給我描述,說原來以前曾被選為少妃的那個端木花嫁居然是個男人,而且聽新任尊主的意思,是想繼續留著這位男少妃做妻子啊。」

    「可不就是為了這件事,長老們最緊張的就是言靈一脈的子嗣問題,如果尊後是男的,如何給尊主誕下子嗣,所以幾乎三大家族所有長老都被動員去神木峰靜坐抗議去了。」

    月剎漸漸放緩了腳步,雙眉擰得很緊。

    其實當初他們四人隱姓埋名在偏遠小鎮上一同生活的時候,他就已經看出阿尋和阿錯的關係不同尋常,當時他也沒太放在心上,如果他們兩人真心相愛,他倒也樂見其成。只是他萬萬沒有想到,這兩人的真實身份竟是少尊和少妃。

    若是站在朋友的立場,他依然會繼續祝福他們白首偕老,但無奈如今他已是一族之長,按照芒宿的規矩,族長只負責處理本族事務,無權過問神木峰任何事宜,而長老們才是聯繫神木峰與各大家族的紐帶。

    上次在瓏山,空桐雪祈為風音圓的那一次場,已經是他身為族長所能做的極限了,說多了便是越權。所以如今風音和花嫁的婚姻遭到各大家族長老們的圍剿,月剎雖然同情,卻也無能為力,每每聯繫自身,總是隱隱有些兔死狐悲之感。

    他這般胡思亂想著,那兩名空桐弟子已經與他擦身而過,談話的聲音也越發清晰了起來。

    「不過我聽說,似乎端木花嫁自己也不太願意坐上尊後這個位置呢,聽說昨天尊主與諸位長老對峙時,尊後就出現在了銀琅殿,當眾請求尊主廢去他尊後的封號。」

    「哎,這世上有誰不愛權勢呢。在我們芒宿,尊後地位僅次於尊主,甚至可在尊主病重之時代行尊主之職,就算端木花嫁是個男人,恐怕也拒絕不了這麼大的誘惑吧,他這麼做,該不會是以退為進吧?」

    「不會吧,要不要這麼複雜啊?我原本還在想,如果兩個男子能真心相愛,怎麼說也挺不容易的呢,現在聽你這麼一說,突然覺得這愛情都變了味呢。」

    「所以說啊,世間一切感情,一牽扯上權勢利益,就全都變得不可靠了。就比如說慕容家的那位絮兒小姐,原本不是有個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未婚夫的麼,可是後來慕容家傍上了空桐家族,那絮兒小姐便立即踹了原來的未婚夫,投向了空桐族長的懷抱,前幾個月空桐族長已經下了聘禮,聽說兩人好事將近了。」

    「啊,這件事我也聽說了!那絮兒小姐長得可真是花容月貌,若是配我們空桐族長,倒也的確是天作之合的一對……」

    月剎倏然停下了腳步,有那麼一瞬間,他的腦海中一片空白,至於那兩名空桐弟子後來聊了些什麼,他已經完全聽不見了。

    雪祈快要成親了?雪祈居然要成親了?!這個聲音一直在他腦海中迴響,他臉色蒼白地原地呆立了半晌,忽然轉身發瘋似地往回奔去。

    卻說空桐府邸的管家目送月剎走遠之後,才提了藥材來到雪祈的臥房,躬身道:「大少爺,二少爺,濮陽族長終於離開了,至於這藥材……」

    「既然盛情難卻,那就放著吧。」半透明的床帳內傳來虛弱的聲音,一小截手臂探出帳外擺了擺,露出蒼白的膚色。那聲音喘了喘,又道,「管家,你且退下吧。」

    「……是。」管家滿臉擔憂地往床幔的方向望了望,依言躬身退了出去。

    雪祈一臉病容地躺在床上,聽得管家關上門後,才將目光落在床榻旁的雪烙身上,低低喚了聲:「雪烙。」

    「哥,我在。」雪烙握住他探過來的那隻手,用兩手緊緊握住。

    「雪烙,我知道你喜歡無拘無束的生活,你離開家這麼多年,雖然母親每日念叨著你,但我想著,能讓你在外多逍遙自在一日也是好的,畢竟……咳咳……」他話未說完,便被一陣劇烈的咳嗽打斷。

    雪烙忙俯身幫他拍背順氣,眼裡噙著淚道:「哥,你想說什麼,我知道。以後我一定乖乖呆在家裡,守著你和母親,再也不到處亂跑了。」

    「以後……呵。」雪祈失去了血色的唇角浮起一絲微弱的笑容,「以後,只怕就算你想離開,也由不得你了。」

    雪烙皺了皺眉,不太明白這句話的含義。

    只聽雪祈道:「雪烙,我的日子不多了,若是我死了,空桐家族的命運,就只能拜託給你了。」

    雪烙忙道:「哥,你別烏鴉嘴,說什麼死不死的。你現在只是受了點傷罷了,等你的傷好了……」

    雪祈擺了擺手,制止雪烙再說下去:「你以為我這病,僅僅是受傷的緣故麼?嚴格說起來,這次負傷,不過是一個導火索罷了,將我原本還能拖一段時間的死期,突然往前提了。」

    雪烙驀然睜大了眼睛:「哥,你這話什麼意思?」

    雪祈道:「之前來為我看診的那位大夫,你應該不會覺得眼生吧?」

    雪烙點了點頭,他記得那位大夫姓王,以前他還沒有離開家的時候,便常常見到這位王大夫每個月都會往他們府裡走動幾次,每次入府都會立即被母親身邊的丫頭接了去,過一段時間之後又神色匆匆地離開,來去都非常低調。

    那時候雪烙年紀小,雖然覺得這事有些蹊蹺,卻一直以為他是在為體弱多病的母親做例行檢查,從未想到別的地方去。如今經雪祈提起,他才恍然大悟:「原來從那個時候開始,你就一直在生病?」

    「我這病根是從娘胎裡帶出來的,」雪祈苦笑了一下,「你還記得嗎,我們年幼的時候雖在同一個宅院中長大,也知道自己還有一個孿生兄弟,卻從未見過對方的面。那時我的病情十分不穩定,需日日用藥吊著,直到八歲那一年,我的身體狀況才漸漸有了起色。」

    這件事雪烙怎會不記得,小時候他一直是由奶娘帶著長大的,父親因公務繁忙而常年不回家,母親又獨獨守著他那從未謀面的孿生哥哥,以至於他內心一直積怨頗深。

    八歲那一年,突然有一天母親牽著另一個和他長得一模一樣的孩子來到他面前,讓他喚那人哥哥,他卻一把將那人推倒在地,哭鬧撒潑地指控母親太過偏心那是他們兄弟二人,不太令人愉快的第一次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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