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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一章 分道揚鑣(十三) 文 / 林千尋

    身後有滯重的腳步緩緩踏來.風音聽見足音,背影驀然一僵。

    那人在距離他兩步之遙的地方停了下來,卻始終沒有開口說話。

    風音並未轉身,已能猜出腳步聲的主人是誰,他微微瞇起的雙眸中透出一絲冷光,賭氣般緊緊抿住雙唇,亦不說話。

    過了半晌,那人開口道:「風音,在生我的氣麼?」

    「不論如何,您贏了,父親。」風音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轉過身來望著那人,「我輸了這場賭約,依照之前的約定,我會繼承尊主之位,並接受自己的命運。」

    皇甫暗律淡淡看著風音,坦然接受風音眼中的怒火,說道:「我知道你心裡有很多疑問,事已至此,只要你願意開口詢問,我必不會瞞你。」

    風音沉默片刻,問道:「血魔說,之前你與他有過賭約,如果沒有人能打敗他,就將整個芒宿拱手相讓,這是不是真的?」

    皇甫暗律頷首道:「是真的。」

    「為什麼?」

    「為了能讓你回歸正軌。」

    「……只是這樣?」風音不可置信地向前踏出幾步,「父親,那只是你我之間的約定,您為了逼我現身,非但對血魔的殘暴行徑袖手旁觀,還拿整個芒宿做賭注,您這樣做,是不是太過兒戲了?」

    「這是兒戲麼,我並不這麼認為。」皇甫暗律搖了搖頭,眉間神色很淡,看不出一絲情緒,「我倒覺得,只要能讓你心甘情願地回歸正軌,再大的代價都是值得的。」

    風音噎了半晌,有些悲涼地看著皇甫暗律:「這就是所謂的……帝王之心?」

    「不,這是因為我對你有信心。」皇甫暗律道,「你看,我捨得拿自己的子民作賭注,而你卻捨不得,這說明你比我更懷有一顆仁慈之心,也比我更適合做芒宿的尊主,難道不是麼?」

    風音搖了搖頭,神色淒楚:「只是因為這個原因麼,父親?我記得您曾經對我說過,新一任尊主繼位,必須在前一任尊主去世之後。可是現在您仍身體健朗,您何必如此急於逼迫我繼承尊主之位?」

    「因為……我已經不想再繼續等待下去了。也因為,你是我的兒子,你比我更果敢、更決斷,也更能直面自己的使命與罪孽。」

    風音露出迷惘的神色:「我不明白。」

    「你現在自然無法明白,但總有一天,你會知道事情的真相。到那個時候,也許你會討厭我的優柔寡斷,會憎惡我的懦弱逃避,但不論如何,我相信我的決定不會錯。你可能注定無法成為芒宿國最英明的尊主,但是你一定會成為我們皇甫家族最令人自豪的子孫。」

    風音心中突然升起一絲不好的預感,他皺起眉道:「父親,我不希望您這是在對我交待遺言。」

    皇甫暗律笑了:「你還是這麼敏感呢,風音。我記得你曾經問過我,在你的選妃大典上,我究竟在雪花中看到了什麼。當時我沒有回答你,如今,你還想知道答案嗎?」

    風音猶豫了一下,還是誠實地回答:「想。」

    皇甫暗律道:「當時,我看到了自己的歸宿。風音,從那時起,我就知道,這會是我最終的選擇……」

    皇甫暗律話音未落,突然高舉右手,手中落下一柄短匕,直刺自己天靈穴。

    「父親!」風音臉色大變,疾奔上前,但已經遲了一步,匕首已經刺穿了他的天靈蓋。

    「父親,您為什麼……」風音托住皇甫暗律緩緩滑落的身體,泣不成聲。

    「風音,不要為我流眼淚。不論是現在還是以後,不論遭遇怎樣的不幸,都不要輕易流眼淚,因為眼淚會令人變得軟弱猶豫、躊躇不前。」皇甫暗律說著,伸出一隻手,輕輕摩挲著風音的臉頰,「風音,記住,你是我驕傲的兒子,是芒宿最終的王者。」

    由於風音強行將血魔擄去了芥子鏡像的世界,使原本籠罩在祭場內的強大魔氣驟然消失,許多暈厥的弟子也漸漸甦醒過來,紛紛聚集在晶珠周圍,密切關注風音與血魔之間的戰況。

    當血魔終於倒下時,眾弟子都大大地鬆了一口氣,整個祭場爆發出陣陣歡呼聲。

    但隨即,有第三個人影出現在鏡像中,緩緩向風音走去。

    那人只露了一個模糊的背影,令人無法看見面容,眾人不由感到驚疑,正想再細看,卻見晶珠突然一黯,鏡像中的人影頓時消失不見。

    眾人愕然:「這是怎麼回事?」

    「不會有人想暗算少尊吧?」

    「這鏡像結界可是少尊自己設下的,有誰能如此輕易地進入他的結界之中?」

    大家突然都沉默了,因為他們都同時想到了一個人。在芒宿,沒有誰的靈能力能夠超越少尊,除了尊主。

    不知誰小聲說了一句:「其實,我覺得那背影看起來挺像尊主的……」

    立即有人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後腦勺:「沒把握的事情,別瞎猜!」

    其實很多人心裡都有同樣的猜測,但隨之而來的疑惑是,既然尊主依然健在,為什麼剛才一直不願露面,直到血魔被殺之後才肯現身?

    他們不相信尊主會如此薄情冷血,也不敢相信。

    祭場中的氣氛變得十分壓抑,眾人都在殷切等待,希望少尊能盡快從鏡像中出來,讓他們明白事情的真相。

    不知過了多久,風音終於從鏡像中脫身而出。

    眾人剛要迎上去為他的凱旋歸來而慶賀,細看之下,卻頓時傻了眼,只見他一手拖著血魔的屍身,一手挽著皇甫暗律,一經踏出鏡像,便因體力不支而跪下身去。

    立即有眼尖之人迅速從他手中接過了皇甫暗律的身體,發現他的肢體已經僵冷,不由驚恐失聲道:「少尊,尊主他……」

    「尊主力戰血魔,不敵……身亡。」風音低垂著雙眼,聲音壓得很低。

    眾人都不敢置信,但皇甫暗律頭上致命的創口還在,他們都瞧得一清二楚。

    有人小聲問道:「難道……難道尊主之前就已經身負重傷?」

    風音沒有答話,只是望著皇甫暗律的遺體,悲傷地沉默著。眾人只當他痛失親人,心情沉鬱,也不敢再多嘴詢問,而有些弟子已經圍在皇甫暗律遺體週身,伏地痛哭。

    風音沉默了良久,才又重新站起身,將血魔的屍身交予端木花楹,拜託道:「為免夜長夢多,請盡快將他的魂魄渡化了吧,讓血魔之魂徹底從這個世界消失。」

    端木花楹擦乾眼淚,鄭重地點了點頭,命人將血魔安放在祭台中央的棺木內。這棺木原本是血魔用來藏匿端木明曄的,此刻卻成了血魔自己的永眠之地,這不啻為對他自己最大的諷刺。

    風音交代完這些事後,目光在眾人臉上逡巡了片刻,最後落在人群之外的某個角落,終於找到了他心中一直牽絆著的那張面容。

    此時的花嫁,只是靜靜站在遠處,無聲地注視著他,臉上也有掩飾不住的心疼和悲傷。除了心疼風音的喪父之痛,更心疼風音自身。

    當風音一走出鏡像,花嫁便敏銳地注意到,他的髮色又淡了一層,原本還是栗色的,現在更接近於茶色了。這意味著什麼,花嫁心中不言而明。

    雖然早在風音決定正面迎接血魔的挑戰時,他便已經有了這樣的覺悟,但當親眼證實了這樣的結果,他還是忍不住心裡難過。

    風音看見花嫁這樣的臉色,便已猜到他心中所想。

    他整理了一下心緒,再度開口道:「各位,尊主為了保護芒宿,保護他的子民,獻出了他自己的生命。從今往後,我將接替尊主之位,繼續執行他未完成的使命,守護芒宿,守護靈媒族人。希望大家也能節哀,能謹守尊主遺願,更加保護我們的國家,愛護我們的子民。」

    他這一番話,很快將眾人從哀思愁緒中拉了出來,大家又恢復了激昂亢奮的情緒,恭賀新一任尊主的繼位。

    端木朔站在人群中,看了看風音,又看了看遠處的端木花嫁。他略一思量,覺得花嫁此時露面,對自己而言終究弊大於利,如不搶佔先機壓制住花嫁,恐怕……

    如此想著,端木朔上前一步,高聲道:「尊主,屬下有一事……」

    「端木長老,我正有話要對你說。」風音未等他把話說完,便搶過了話頭,然後在眾目睽睽之下朝遠處的花嫁伸出了手,示意他過去。

    端木朔心中「咯登」了一下,有一種大事不妙的預感。

    花嫁見風音當著眾人的面招呼自己,便基本猜到了他的想法。他有些猶豫不決,之前當他還是阿錯、風音還是阿尋的時候,他們相處得隨意而融洽,但如今,風音已經不再是他的阿尋,他又能做誰的阿錯呢?

    風音見花嫁雙眉微蹙,半晌沒有反應,於是開了口:「花嫁,過來。」

    花嫁沒法再推脫,咬了咬牙,硬著頭皮走了過去,臉上還裝出無謂的表情。

    風音執起花嫁的手,面向眾人道:「這一位,想必有些人不會覺得陌生,是不是,端木長老?」

    端木朔身子有些僵硬,但尊主點名問他,他不能不答,只得低頭道:「是,尊主,這位是我端木家族前一任族長繼承人,端木花嫁。」

    眾人開始竊竊私語,雖然之前有些人已經開始懷疑花嫁的身份了,但經端木朔親口承認,還是讓大家頗為意外。

    風音皺了皺眉,似乎有些不悅:「端木長老,你似乎說漏了很重要的一點端木花嫁不僅是端木家族前一任族長繼承人,更是我在選妃大典上親自挑選並拜了天地的少妃,你難道不記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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