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月剎說出「血魔」二字的時候,皇甫尋、阿錯以及雪烙三人全都變了臉色.
誰也沒有見過血魔的真面目,但血魔的名字卻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惡名昭彰。他也許不是九玄大陸上力量最強的存在,但卻是最恐怖殘暴的象徵,只要有血魔出沒的地方,必定屍橫遍野、血流成河。
「救……救命……」有微弱的呼救聲從遠處隱隱約約地傳了過來。
雪烙已經成了驚弓之鳥,任何動靜都能撩撥他脆弱的神經,一聽見這斷斷續續的呼救聲,他下意識地跳到了月剎的身後,攥緊了他的衣袖瑟瑟發抖。
「啊,那邊有人!」皇甫尋眼尖,已經看見一個蓬頭垢面的人影從不遠處的小巷口爬了出來。
他剛要跑過去,卻被阿錯拽了一下。「小心有詐。」阿錯低低提醒了一句。
兩人各自戒備著,小心翼翼地向那個人影靠了過去。
「救命……救命……」那人的聲音非常細微,聽起來像是個姑娘。
皇甫尋心裡軟了軟,也顧不得阿錯之前的提醒了,俯身問道:「你還好嗎?」
那女子抬頭瞧了瞧,突然兩眼大放異彩,激動地一把抓住了皇甫尋的腳踝:「是你!」
皇甫尋被她的反應嚇得懵住了,阿錯一看不好,抬腿便要往對方頭上踹去,忽聽那女子啜泣著道:「求求你……快救救我師兄……」
阿錯一隻腳僵在了半空,與皇甫尋面面相覷了一下。
皇甫尋似乎意識到了什麼,忙蹲下身去,伸手撥開了她散亂的長髮。
「是你?」這回輪到皇甫尋和阿錯驚訝了,這女子竟是前幾日來到這小鎮上的貴族少女端木蓉可,而她口中的「師兄」,必定是與她同行的那個少年,端木明曄。
皇甫尋問道:「你師兄怎麼了,他在哪裡?」
「他……」端木蓉可茫然了一下,隨即傷心地哭了起來,「他被血魔抓走了,如果我們不去救他,他肯定也活不成了……」
皇甫尋有些詫異,傳聞中的血魔,殺人成性,從不留活口。但是現在聽端木蓉可的意思,似乎端木明曄在被抓走時,還沒有死。
他又問道:「除了你和你師兄之外,這個鎮子上還有人活著嗎?」
端木蓉可緩緩搖了搖頭:「血魔原本要連我們兩個也一起殺掉的,我一時心急,便威脅他說,我和師兄是端木家的人,如果把我們倆殺了,端木家族一定不會放過他的。血魔竟真的沒有殺我們,但是他挾持了師兄做人質,留下我的命,說讓我給四大家族傳遞口信。」
皇甫尋皺了皺眉:「什麼口信?」
「血魔說,他會在當初決戰之地,恭候各位大駕。」
雪烙聽得莫名其妙:「什麼決戰之地?這話什麼意思?」
阿錯卻道:「此處不是談話的地方,我們先離開這鎮子,再從長計議。」
於是四人攙扶著端木蓉可迅速離開了小鎮。
他們連夜趕路,終於在天濛濛亮的時候,在鄰鎮的一家客棧中歇了腳。
雖然連日來的奔波已經讓他們的身體非常疲憊,但此刻他們誰也睡不著覺,只是靜靜地圍坐在火爐旁,面色沉鬱地發著呆。
雪烙瞅瞅這個,又瞧瞧那個,忍不住再度發問:「血魔劫走端木明曄究竟有什麼目的?他留下的那個口信又是什麼意思?」
端木蓉可也好奇地看著大家,她和雪烙一樣,雖然覺得血魔大名如雷貫耳,但是關於血魔的事情,卻知之甚少。
「這個血魔,恐怕是回來復仇的。」皇甫尋低低歎了一聲,開始給大家講述一件很多年以前的舊事。
那件舊事,也是他小時候從自己的父親那裡聽來的。
很久以前,血魔就喜歡在九玄大陸上四處遊蕩,殺人滋事毫無規律可循,全憑一時喜惡,特別當他心情不好的時候,尤其喜歡在某個地方大開殺戒,不留一個活口。
沒有人知道他是什麼人,從哪裡來,而他的暴虐行徑更是讓人對他唯恐避之不及。
曾有一段時間,血魔進入了芒宿的領地,用同樣殘忍嗜血的手段,將芒宿人嚇得惶惶不可終日,民不聊生。
當時在任的言靈尊主為了保護自己的子民,約了血魔在瓏山之巔決一死戰。當時那一戰究竟如何,已經沒有人知道了,但最終是以血魔的敗落而告終的。
那位尊主無力徹底除去血魔,只能將他趕出芒宿的領地,並要求血魔發誓,五百年內不得再踏足芒宿一步。
血魔離開之後,那位尊主也因重傷不治而去世。五百年來,血魔雖然一直對哪一戰的敗落耿耿於懷,但他仍是恪守誓言,沒有再踏足芒宿一步。那位尊主用自己的性命換來了芒宿人五百年的安寧日子。
雪烙聽完,急切問道:「現在血魔再次現身,難道五百年的期限已經到了嗎?」
皇甫尋點了點頭:「恐怕是的。」
阿錯推斷道:「所以血魔留下的那句口信中,『決戰之地』應該就是指瓏山吧?」
端木蓉可霍地站起身:「我現在就回端木家族,向族長報告這件事!」
雪烙立即點頭附和:「對對,不僅要告訴端木家族,還要告訴尊主和另外兩個家族,現在血魔再度現身,災難又要降臨了,我們必須聯合起來抵抗強敵才行!」
端木蓉可激動地看著他:「你們會陪我一起去吧?」
雪烙毫不猶豫地道:「那是當然!」
兩人激動了片刻,覺得氣氛有點不對,轉頭看了看另外三人,發現他們都低著頭保持沉默。
端木蓉可有些不安:「你們……不願意陪我一起去嗎?我怕我一個女孩子人輕言微,他們不會相信我。但你們都是血魔屠鎮的見證人,如果多幾個人去的話,說話也比較有份量啊。」
皇甫尋與阿錯互相看了一眼,各懷各的心事。月剎則無意識地握住了腰間的佩劍,手指緊了又鬆,洩露出他心底的猶豫。
雪烙不明白這三人為什麼如此沉默,有些不高興了:「你們不想去拉倒,我陪著蓉可去。」說罷拉著端木蓉可便要走。
月剎忙站起身,低低說了一句:「我跟你一起去。」
雪烙立即回頭看向他,毫不掩飾臉上的欣喜之色。
皇甫尋歎了口氣,也跟著站了起來:「既然要去,那就一起去吧。我們四個人,不是一直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的麼?」他說著,看向阿錯,「是不是,阿錯?」
阿錯露出一絲無奈,然後深吸一口氣,站起身道:「那還猶豫什麼,趕緊走吧。」
他說著,率先走了出去。在經過皇甫尋身邊的時候,皇甫尋輕輕握住了他的手。
阿錯回頭看了看他,只見皇甫尋眉眼柔柔地朝他笑了笑:「不要害怕,不論以後發生什麼事情,我都會在你身邊。」
「我……哪有害怕。」阿錯不太自然地避開了他的目光,雖然嘴上這樣回著,但內心深處某一個柔軟的地方,卻還是被輕輕撓了一下,有些癢癢的歡喜。
他們雇了一輛馬車,往端木本家的所在地泱城疾馳而去,兩日之後便抵達了目的地。
端木蓉可因是端木旁支家主的嫡親女兒,近幾年逢年過節的時候常跟著父親來本家竄門,因此對本家宅院並不陌生,一下馬車便嚷著「長老太爺爺」飛奔了進去,守在門口的兩名侍衛見是端木蓉可,只當她像往常一般來竄門,並未出手攔她。
雪烙是第一次見到端木本家的宅院,好奇地跳下馬車打量了一番,然後招手讓月剎也下來,對他道:「大家族就是不一樣,連宅院都修得比尋常人氣派得多。」
月剎只是瞅了一眼,涼涼撇嘴,不以為然地低聲咕噥:「不過是個走向沒落的家族罷了。」似乎根本沒將端木家族放在眼裡。
雪烙沒聽清他在說什麼,又轉身去召喚皇甫尋和阿錯。但是這兩人都沒給他面子,仍是躲在馬車裡不肯出來。
皇甫尋回味著剛才端木蓉可那一聲清脆響亮的「長老太爺爺」,好奇問道:「你們端木家竟還有太爺爺輩的長老麼?我記得除了你舅舅之外,另外兩位長老的年齡也不算太大吧。」
阿錯嘴角抽了抽:「她喚的太爺爺,就是我舅舅。」
皇甫尋震驚:「你居然這麼老了?」
阿錯炸毛:「你才老呢!」
皇甫尋忙笑:「不是,我是想說,你的輩分居然比蓉可大了這麼多,真是不可思議。」想他皇甫家族,歷來一脈單傳,子息單薄,有血緣關係的親人也是少之又少。
「這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阿錯聳了聳肩,「我們家族人口龐雜,單是旁支就分出了十幾家,更不要說那些連面也沒怎麼見過的遠親了。要嚴格論起輩分的話,叫我『太爺爺』的也大有人在呢。」
皇甫尋噗嗤一笑:「只怕在他們的概念裡,你應該是『太姑奶奶』才對吧?」
阿錯一怔,隨即拍了一下皇甫尋的後腦勺,笑罵:「你皮癢了是嗎?居然拿我尋開心!」
兩人在馬車裡鬧了一番,阿錯突然想起了什麼,忙跳下馬車,跑到一旁的泥溝裡去撈泥巴。
皇甫尋好奇地看著他:「阿錯,你做什麼呢?」
「化妝。」阿錯說著轉過頭來,糊了一臉的泥巴。
皇甫尋頓時玩心大起,從車窗裡探出腦袋道:「你也給我臉上糊點唄。」
阿錯鄙視他:「我糊臉可不是為了好玩,我是怕被舅舅認出來。你糊臉做什麼?」
「我自然也是怕被你舅舅認出來,他以前往神木峰上跑得可勤快了。」皇甫尋催促道,「別愣著啊,趁他還沒出來,快給我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