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阿錯忙著為皇甫尋包紮、雪烙忙著和吃麵的顧客打聽八卦的時候,門外傳來了尖銳的叫嚷聲:「爹,就是這個地方,就是這些人把我打傷的!」
阿錯轉頭往門外看去,見杜家少爺帶著一胖一瘦兩個中年人和一幫隨從氣勢洶洶地殺了過來.
月剎守在門口,一見來人,立即進入了備戰狀態,一邊冷冷盯著杜少爺,一邊握住了腰間長劍的劍柄。
杜少爺顯然對上次被揍的事情還心有餘悸,被月剎的眸子淡淡一掃,立即感覺脊背冰涼,身子不由自主地往他爹身後縮了過去。
杜老爺挺著發福的肚子,滿懷敵意地看了月剎一眼,轉頭對身後穿著官袍的乾瘦男子道:「鎮長大人,我兒子說得沒錯吧,這家麵館的夥計簡直就是毫無教養的流氓!」
鎮長捻了捻灰色的長鬚,清咳了一聲,打著官腔道:「掌櫃的是哪位?」
阿錯跨出門去,淡淡道:「我是。」
鎮長打量了他一番,問道:「杜公子臉上的傷,是你讓人打的?」
阿錯看了看杜家少爺上那團纏得有些誇張的繃帶,尚未開口,杜少爺便大聲嚷嚷道:「就是他,就是他讓他手下的幾個夥計一起來揍我的!」
他突然語氣一轉,期期艾艾地道:「鎮長大人,您得為我做主啊,這樣的麵館不能留,得拆掉他們的牌匾,將他們從我們鎮子上趕出去才行!」
雪烙有些聽不下去了,當時月剎最多只是把這囂張的杜少爺丟出去罷了,哪有他說得這麼嚴重,這明顯是公報私仇。
雪烙氣呼呼地站起身衝出去,剛要開口辯解,只聽身後傳來少女慍怒的聲音:「什麼事這麼吵,還讓不讓人吃飯了?」
鎮長循聲望去,看見麵館裡坐著的那一男一女衣著華貴,額頭上都有銀紅色的硃砂。
芒宿國居民以靈媒族人為主,但凡有些靈能力的人,眉心天生會有一點硃砂,顏色深淺不一,從淺到深大致分為淺紅、桃紅、銀紅、焰紅、絳紅、品紅、紫紅七個等級,硃砂顏色越深,代表靈能力越強,其人數占比也越少。
銀紅這個等級的靈能力不算高,但也不低,基本都是各大家族中的貴族子弟,生來便擁有一定的靈能力,但還有極大的提升空間,所以他們除了跟隨師傅修行之外,還需要在實戰中提升能力、積累經驗。
鎮長一見他們的裝束,便猜到了他們的身份,忙堆起笑容迎上去道:「兩位是從國都冰嶺來的麼?」
少女奇道:「你怎麼知道?」
鎮長慇勤地笑道:「兩位身上帶著貴氣,真是掩都掩不住。不知兩位是路過此地,還是……?」
少女道:「我們師傅接到消息,說你們這鎮子上每到年關便有年獸出沒,所以師傅派我和師兄前來幫你們除了這惡獸。」
鎮長一聽,興奮地直搓手,臉上的笑容越發慇勤:「這真是天大的喜訊!請問二位如何稱呼?」
少女道:「我們是端木家族旁支的弟子,我叫端木蓉可,我師兄叫端木明曄。」
鎮長笑道:「兩位少俠來得真是時候,再過幾天年關又到了,還請兩位出手除了那惡獸,讓大家也好過個安心年。」
名叫端木明曄的少年緩步走出來,問道:「那年獸特徵如何,能否給我們描述一下,我們心裡也好有個數。」
鎮長露出為難的神色,抱歉地笑了笑:「實不相瞞,那年獸每次出沒都在夜深人靜之時,且凶殘無比,但凡見過年獸的人,沒有一個能留下性命的。」
杜家少爺見這話題扯得有點遠了,鎮長明顯被這兩個端木家族的弟子吸引了注意力,都忘了這次來是要做什麼了,忙在旁提醒道:「鎮長大人,除獸的事情你們稍後慢慢商量,現在當務之急,是要好好懲處這四個囂張跋扈的異鄉人啊!」
鎮長經他提醒,忙又擺出大老爺的架子,對著阿錯正色道:「你們幾個,居然敢在我的地盤上無故滋事,簡直目無王法,你們的麵館是別想再開了,非但如此,我還要將你們抓進地牢裡去關上幾個月,讓你們好好反省自己的過錯!」
雪烙一聽怒了:「你這鎮長簡直不問是非、顛倒黑白,明明是這姓杜的挑釁在先,帶了一群人來我們店裡搗亂不說,還要強搶我們的廚子,我們只是維護自己的正當權益罷了!」
端木蓉可聽了這話,當下就「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眾人的目光頓時都轉向了她,不知她究竟在笑什麼。
端木蓉可之前和雪烙閒聊了幾句,因為同樣八卦的體質而熟絡起來,所以此時心裡的天秤已經偏向了雪烙,不顧身旁端木明曄的眼色阻攔,嘻嘻笑道:「強搶民女的事情,我聽過很多,但是這強搶廚子,我倒還是第一次聽說,杜公子的口味真是不同尋常啊。」
杜家少爺聽她如此奚落自己,原本是要發作的,但見端木蓉可雖然長得不是什麼天姿國色,倒也秀色可餐,笑起來的時候臉頰上若隱若現的酒窩看得他心癢難耐,當即就起了色心,調笑道:「本少爺的口味是否尋常,端木姑娘你親自體驗一下不就知道了?」
端木蓉可先是一怔,隨即明白過來他的意思,狠狠瞪了他一眼,轉頭向端木明曄告狀:「師兄,這臭小子調戲我!」
端木明曄知道自己這個師妹,一開口必定會招惹是非,暗暗撫了撫額,出來表明立場:「杜公子,蓉可師妹雖不是端木本家的弟子,但好歹也是旁支家主的嫡親女兒,還請你言語上放尊重一些。」
鎮長見端木兄妹二人翻了臉,考慮到自己這小鎮還得仰仗這兩人除去惡獸、維護治安,忙安撫道:「是是,我們鄉下人見識少,言語上無意衝撞了二位,還請二位多多見諒。」
那杜家少爺還在垂涎端木蓉可的美色,有點捨不得讓她一個嬌滴滴的小姑娘去打年獸,眼珠子一轉,湊到鎮長耳邊嘀咕了幾句。
鎮長當即一拍大腿:「這主意不錯!」
隨即鎮長裝出一副開明大度的模樣,對阿錯四人道:「既然有端木姑娘為你們這幾個異鄉人求情,那我就不趕你們走了,你們可以留下來繼續經營麵館。」
阿錯與同伴們互相看了看,他們不相信鎮長會突然發善心放過他們,而且還是聽了杜家少爺的「主意」,但他們又實在猜不出,鎮長這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端木蓉可也是半信半疑:「你真的不為難他們了?」
「那是自然,我是一鎮之長,豈有出爾反爾的道理?」鎮長說著,面向端木蓉可和端木明曄微笑道:「兩位遠道而來,我這個鎮長也應盡一盡地主之誼,請兩位隨我來。」說著,做了個「請」的手勢。
端木明曄道:「還是不麻煩你了,我們要去找年獸……」
「這個不忙,」鎮長擺手道,「還有幾天才到年關,年獸現在也不會出來。兩位不如先在本官府邸好生休息,養精蓄銳了才能一舉拿下年獸啊。」
端木明曄與端木蓉可互相看了一眼,他們心裡也是有些畏懼年獸的,聽鎮長如此一說,心想拖得一天是一天,於是便欣然答應了鎮長的邀請。
看著鎮長和杜家父子等眾人簇擁著端木兄妹浩浩蕩蕩離去,阿錯和三個同伴面面相覷,不知這究竟唱的是哪一出。
這天下午,鎮長身邊的一位師爺前來傳令:「鎮長大老爺雖然對你們網開一面,不將你們趕出本鎮,但是你們也須將功抵過才行。年關將近,年獸又將出來害人,既然你們幾個這麼能打,不如就為鎮民們做點貢獻,能將年獸殺掉那是最好,就算殺不了,就當是幫端木家族的二位貴人探探路,收集一些情報。」
師爺說完以上這番話,彈彈袖袍,揚長而去。
雪烙一把將抹布甩在桌子上,憤憤道:「什麼將功抵過,這分明就是變相地送我們去死,鎮長根本沒打算放過我們!」
阿錯摩挲著下巴思忖道:「這想必就是當初那姓杜的給鎮長出的主意了吧,他們一方面穩住端木兄妹二人,一方面對我們來個借刀殺人,既不得罪端木蓉可,又報了私仇,好一個兩全其美的計策。」
雪烙垮了臉:「阿錯,現在不是誇讚敵人的時候吧?」
此時月剎突然站起身往門外走去。
雪烙叫道:「月剎,你去哪裡?」
月剎頓住腳步,卻沒有回頭,聲音依舊清清冷冷:「杜家少爺是我打的,責任也該由我一個人負。」
雪烙追上去拉住他的衣袖:「你該不會想一個人去殺年獸吧?」
月剎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雪烙氣得直跺腳:「你這傻子,敵人讓你往火坑裡跳,你就真往裡跳啊?你你你」
月剎道:「四個人跳,不如我一個人跳來得好。」
雪烙眼圈一紅,死死揪著他的衣衫不放:「不行,你不准去,我不能讓你白白去送死!」
但是他的力氣太小,見月剎欲掙脫走人,忙回頭向阿錯和皇甫尋求助:「你們也說句話,讓月剎別犯傻啊!」
阿錯被他吵得有點煩,揮了揮手道:「還沒到生離死別的時候,拜託你們兩個別搞得這麼纏綿好麼。」
月剎和雪烙:「……」
皇甫尋道:「我們四個人要團結一致,不能搞內部分裂,要麼就都不去,要麼就四個人一起去。對吧,阿錯?」
月剎動了動嘴皮子,似乎還想反駁什麼。
阿錯看了皇甫尋一眼,勾了勾嘴角:「阿尋說得沒錯,也許我們四個人合力,就真能把那只年獸解決了也說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