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達哈爾濱之後,蘇澤一下飛機就迫不及待地聯繫了杜忠勝教授……!
然而杜忠勝卻說因為臨時接到一個學術研討會的通知,邀請他去做嘉賓,必須熬夜準備發言材料,暫時沒有時間接待他,所以約了他第二天見面。
「看來,今天我們得自己招呼自己了。」蘇澤掛了電話,朝陳希揚聳了聳肩。
陳希揚打了一個長長的呵欠:「困死了,趕快找個地方補眠先。」
蘇澤看著機場外明媚到耀眼的陽光,有些鬱悶地想,陳希揚在家時明明可以連續幾天通宵玩網游的,怎麼一出遠門就犯困,難道真的是天生宅男體質?
有人在機場門口散發小冊子,蘇澤隨手接了過來,發現是哈爾濱的旅遊宣傳冊,不僅將所有景區都羅列在內,還標注了詳細的行走路線、門票價格、注意事項等,可謂服務到家。
「吶,我們一起去看冰雕吧?」蘇澤指著宣傳單上的「冰雪大世界」,興致勃勃地慫恿陳希揚。
陳希揚覷了他一眼:「你確定要去?」
「有問題嗎?」
「現在是七月份,大熱天的哪裡還有冰雕給你看?」
蘇澤噎了一下,仔細看介紹,果然,展覽時間集中在每年的春節前後,到了三四月份基本就結束了。
但這並沒有影響他逐漸高漲起來的遊玩熱情。他拿出筆,在幾個比較有興趣的景點旁打了勾,心裡盤算著,等會一定要把陳希揚這個宅男拉出去陪他玩不可。
兩人在市中心找了一家看上去還算不錯,價格又比較合理的酒店。
陳希揚快要被全身的瞌睡蟲淹沒了,一進酒店的大廳便歪在沙發上不肯動彈了。於是蘇澤自覺自願地包辦了住房手續登記。
此時他注意到隔壁櫃面的兩個年輕男子,明明長著亞洲人的臉,卻在用英語低聲交談著什麼。
他原本沒有打算探人**,但是因為距離比較近,他還是稍微聽到了一點交談內容。
「為什麼開雙標房?」
「咦,難道你希望我們睡一張床?」
「我要的是單獨的一個房間!」
「哎呀怎麼辦呢,客服說只剩下雙標了呢。」
「你剛才根本就沒有問!別以為我聽不懂漢語。」
「那你為什麼從一開始就跟我說英語?」
「……」
「說幾句漢語給我聽吧,我很期待呢。」
「……這有什麼好期待的……」
「說吧說吧!」
「……煩死了。」
於是關於住房的討論就這樣不知不覺朝著調戲的方向劃了過去。
蘇澤突然對這對組合感到一些好奇,忍不住扭頭看了那兩人一眼,只見其中一個男子身形較高,五官長得很端正,說話的時候嘴角帶笑,看他的穿著及言行,應該是富貴人家出來的公子哥,受過良好的教育。
另一個男子個子稍矮一些,明明長著可愛的包子臉,嗓音卻是充滿磁性的中低音,在同伴的調戲下,神情有些彆扭,說話時微微帶一些鼻音,彷彿未長大的孩子,讓人看了都忍不住想逗他。
蘇澤覺得有趣,出門在外,同性朋友合住一個房間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情了,他和陳希揚就從來沒有對這個問題發生過爭執。他想不通那個大男孩究竟在彆扭些什麼呢?
被他們忽略已久的客服小姐終於受不了長時間的冷落而訥訥出聲:「楊先生,符先生,一間雙標房,確定了嗎?」
「是的。」
「不要。」
兩人同時開口。
被稱為楊先生的男子挑了挑眉,十分好心情地轉頭看自己的同伴:「寧止,你真的會說漢語啊,以後都說漢語給我聽好不好?」
客服覺得自己快要風中凌亂了你們領了卡回房調戲成麼,不管一間房還是兩間房,快點辦完走人行麼?
名叫寧止的男子在楊先生的軟磨硬泡之下,終於點頭答應開一間雙標房了,此時楊先生又問客服:「請問這附近有沒有什麼好玩的地方?」
客服如數家珍般推薦了聖?索菲亞大教堂、中央大街等幾個旅遊勝地,還十分熱情地告訴他們行走路線。
蘇澤聽到幾個自己感興趣的地名,於是也湊過去詢問了幾句。
楊先生回頭打量了蘇澤一眼,禮貌地衝他笑了笑:「這位先生也打算去那裡玩?」
「是啊,」蘇澤晃了晃手中的宣傳單,「剛好有看中的地方,想趁今天閒著,就去逛逛。」
楊先生熱情地道:「你一個人來玩嗎?要不一起去吧,也好互相有個照應。」
「其實我是和朋友一起來的。」蘇澤說著,指了指坐在大廳裡的陳希揚,「不介意再加一個吧?」
然而此時的陳希揚已經倒在沙發上睡著了,在人聲喧鬧的大廳裡也能毫無顧忌地睡過去,這讓楊先生和寧止都有些失語……
「我……我去叫醒他!」蘇澤額角劃過一滴冷汗,忙跑過去搖陳希揚的肩膀。
陳希揚正夢見自己和隊友全力奮戰,把怪獸打到只剩下一滴血,突然高大的怪獸俯下身來抓住他的肩膀死命搖晃,嘴裡冒出蘇澤的聲音:「陳希揚,別睡了,快醒醒!」
陳希揚迷迷糊糊睜開眼睛,盯著蘇澤瞧了半晌:「蘇澤,你啥時候變成怪獸了啊?」
「……哈?」蘇澤怔了片刻,隨即明白陳希揚還沒睡清醒,於是將他拉起來道:「陳希揚,別睡啦,給你介紹兩位朋友。」
陳希揚這才注意到,在蘇澤的身後站著兩個陌生男子。
其中一個彬彬有禮,嘴角噙著笑:「你好,我叫楊臣修,這是我朋友,符寧止。」
他身旁的那個包子臉男生配合地朝他點了點頭。
「你們好,我叫陳希揚。」陳希揚不失禮數地與他們一一握手,心裡卻將蘇澤祖宗十八代都問候了一遍。他生平最討厭的就是和陌生人接觸,可是蘇澤那二愣子每次都要挑戰他的底線!
哈爾濱是一個散發著濃郁異國情調的城市,走在大街上,歐式建築比比皆是,就連哈爾濱人的生活習慣也早已被歐化了。
來了哈爾濱,必定要去的地方便是聖索菲亞大教堂。
這座古老的拜占庭式建築,自上個世紀三十年代重建之後,便成為了遠東地區最大的東正教教堂(註:遠東地區是以歐洲為世界中心的概念,地理上是對亞洲最東部地區的通稱,文化上是對從屬於東方文化圈國家的統稱)。
教堂建得高大巍峨,但泥黃色高牆和草綠色樓頂的搭配卻十分挑戰人的視覺審美。正門頂部為鐘樓,七座銅鑄制的樂鐘分別代表七個音符,由訓練有素的敲鐘人以炫麗的舞姿敲打出抑揚頓挫的鐘聲,成為哈爾濱市一道獨具特色的風景。
由於聖索菲亞大教堂是沙俄入侵東北的歷史見證和重要遺跡,蘇澤一走到廣場上就忍不住對著教堂「喀嚓、喀嚓」猛拍。
楊臣修對這段歷史不熟悉,一邊跟著拍照,一邊詢問了許多關於教堂的歷史傳說。蘇澤以前就對這段歷史略有耳聞,再加上宣傳單上也有小篇幅的文字介紹,他東拼西湊地居然也能解說得像模像樣。
然而每次蘇澤賣弄歷史知識的時候,陳希揚都會聽得昏昏欲睡,不是蘇澤講得不夠生動,而是因為這些歷史在陳希揚眼裡壓根沒有什麼神秘感可言。
陳希揚蹲在教堂前面的廣場上,抓了一包飼料,百無聊賴地逗弄著爭相搶食的鴿子。
「可以給我一些麼?」低柔卻不失稚氣的嗓音在耳邊響起,陳希揚抬頭,見那個名叫符寧止的大男生不知何時也學著他的模樣蹲了下來,伸出一隻手,似乎是在討飼料。
陳希揚沒說什麼,抓了一把飼料遞給他,於是兩人一起默默地喂鴿子。
這一路行來,楊臣修一直十分活躍,彷彿和誰都能瞬間打成一片。但是符寧止卻一直十分沉默,若不是楊臣修有意逗他,他可以一直沉默不說話。
陳希揚留意到符寧止說的中文稍微有些生硬,語速快的時候,還會夾雜一兩句英文。
他想了想,還是好奇地開了口:「你不是中國人?」
符寧止看了他一眼:「我是。」頓了頓,又說:「只不過漢語講得不好。」
陳希揚理解地笑了笑:「小時候在國外長大的?」
「小時候父母離異,就跟著母親去了美國,前不久母親去世了,才被父親接回國內的。」
陳希揚指了指楊臣修的背影:「他是你親戚?」
「不是。」符寧止否認得很快。
「那就是朋友了?」
「也……不是。」符寧止的聲音低了下去,似乎有些猶豫。
陳希揚注意到,楊臣修對符寧止很熱情,有事沒事就喜歡逗他,而符寧止對楊臣修的態度,則似乎有些抗拒,好像在迴避什麼。
陳希揚點了點頭,話說到這份上,便不能再問下去了,他可沒有刨根問底打探別人**的癖好。
符寧止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突然低低說了一句:「他……不算什麼好人。」
「誒?」陳希揚意外地抬頭,以為符寧止在開玩笑,但是符寧止已經站起身走了,留給他一個孤寂的背影。
這個「他」,是指楊臣修?
陳希揚蹙起眉玩味著這句話,好人的定義是什麼?符寧止又是出於什麼心情說出這句話的?難道兩人之間存在著不可告人的私人恩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