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副棺材十分奇怪,外棺上居然連基本的銘文都沒有,這已經不是簡樸,是簡陋了。、.
照理說,商周時期的巫師,地位是比較高的,受到的待遇也應該很不錯才對,但是這一位巫師,顯然下葬之後受盡了委屈。
但是大家沒有時間思考這位墓主人究竟為什麼要受這樣的冷遇,現在開棺才是頭等大事。
紀玖和李思考都是半殘人士,蘇澤昏迷不醒,陳希揚又是只動嘴不動手的人,於是體力活只能由駱柒和莫傳延來做了。
駱柒沒有忘了規矩,點上四支香,拉著不情不願的莫傳延跪在棺槨前拜了拜,說了些請求墓主人原諒的話,然後便取出專業的開棺工具開始動工。
這是一個構造十分樸素的雙層棺槨,駱柒憑借嫻熟的開棺技術,在莫傳延的幫助下,很順利地便打開了外面一層套棺。
令人驚訝的是,裡面那一層卻是石棺。
「石棺外面套木棺,究竟是誰這麼有創意啊……」駱柒看著棺材喃喃自語。
李思考也發表意見:「我只聽說過在石棺裡面放木棺的,沒想到還能反過來組合,這看起來不科學!」
紀玖無語地看了李思考一眼,心想你個半路出家的別不懂裝懂。正想開口奚落李思考,視線劃過石棺側面,發現上面似乎有刻痕。
「你們過來看,這是什麼?」
駱柒湊過去仔細看了看,然後歎了口氣:「不用看了,肯定是銘文了,不過這文字是甲骨文,我們看不懂的。」
李思考想了想,說道:「這銘文不寫在套棺上,而是寫在裡面這一層,會不會是墓主人不想讓太多人看到這段文字?這裡面一定有什麼重要的秘密。」
通常銘文中會記下墓主的名字、身份、生前事跡及死因等信息。據說盜墓者如果能瞭解銘文內容,避開一些墓主忌諱的事情,那麼開棺之後墓主屍變的可能性就會降低當然,這只是據說,究竟是否靈驗,沒人說得清。
但是知道總比不知道的好,至少能消除人們對未知的恐懼。但是此刻而唯一能看懂甲骨文的人,正躺在地上不省人事。
陳希揚見眾人猶豫,揮手道:「不用管銘文的事情了,就算屍變又如何,你們只管開棺好了。」
眾人互相看了看,這個時候,他們也只能自我催眠說「陳希揚是無敵的」了。
駱柒在莫傳延的幫助下,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石棺棺蓋拉開。
藉著室內長明燈的燈光,他們往棺內看去,不由睜大了眼睛棺內躺著的,竟是一具保存完好的古屍!
他們仔細觀察了一下,棺內找不到任何防腐措施的痕跡,這古屍非但皮膚光潔有彈性,連屍體身上的服飾也嶄新如初。
這具兩千多年以前的古屍,是如何保存下來的?
想到這個問題時,駱柒、紀玖和李思考不約而同地向後退了一步,干倒斗的都知道,通常這種保存完好的古屍,透著十二分的詭異,很有屍變的可能。
陳希揚非但沒有退,反而走到石棺旁,拿著手電仔細查看棺內的陪葬物。他的陪葬物不多,一個木枕,一把短劍,一隻形狀怪異的金器陳希揚憑著自己的第六感,覺得那個叫不出名字的金器,應該是此人生前慣用的法器除此之外,再沒有別的東西了。
陳希揚暗暗皺眉,為什麼沒有找到辟邪珠?難道是椒圖騙了他?
隨即他否定了這個念頭,椒圖如果想要騙他,沒必要拿墓主人的棺槨開玩笑,這有悖於它的職業道德。
那麼會不會是藏在屍體的什麼地方了?陳希揚想著,便伸手去摸屍體的兩腮、胸口、手臂及腿腳。最後,他在古屍用衣袖掩蓋起來的右手腕上,發現了一竄用細麻繩串成的手鏈,鏈子上一共有五顆漆黑晶亮的珠子。
陳希揚一看便認出這就是他要找的辟邪珠。辟邪珠因為十分稀有,往往一顆珠子便價值連城。
當初椒圖說墓主人有一串辟邪珠的時候,他還以為是一串小珠子,沒想到這珠子每一顆的直徑都有拇指這般粗,這該讓多少人羨慕嫉妒恨啊!
「這就是辟邪珠?」駱柒顯然是第一次看見這玩意,見它黑漆漆的看不出哪裡像寶物,但是既然陳希揚是這麼認為的,他便壯起膽子想將手鏈從古屍的手腕上褪下來。
但奇怪的是,這鏈子套在古屍的手腕上明明顯得比較寬鬆,可就是褪不下來,他試了幾次都沒能成功,不由使上了蠻力,這一下非但沒能把鏈子褪下來,反而拉動了古屍的胳膊,只見古屍「騰」地一下坐了起來,脖子微微歪斜了一個角度,正好面朝駱柒。
駱柒嚇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臉色煞白,大氣也不敢喘。
「不好,要起屍了!」李思考掉頭就跑,跑了幾步意識到自己率先逃走很沒義氣,忙折回來拉著呆怔的紀玖一起跑。
此時莫傳延一邊扛著昏迷的蘇澤,一手拉起駱柒,也打算往室外退。
唯有陳希揚站著不動,只是蹙眉上下打量著古屍,臉上露出疑惑的神色。
「為什麼……還會有靈識殘留下來?」他喃喃自語,「難道說,跋弘沒有按照契約把你的靈魂完全吞噬掉?」
古屍直挺挺坐著,閉著眼睛一動不動。
「……還是說,是你用了什麼辦法保留了自己的一部分靈識?」
陳希揚的腦海中突然閃過甬道中的第五幅圖畫,頓時恍然大悟,那七個少年跳的舞,不是渡靈舞,而是鎖靈舞!那些人不是想為這名巫師超渡亡靈,而是想將他的靈魂鎖在體內,等到跋弘前來吞噬靈魂時,就會像吃漏嘴一般,殘留下一星半點的靈識。
但隨即他又感到不解,想用鎖靈的方式躲避跋弘,不過是徒勞的掙扎罷了,即便留下那麼一點靈識,對跋弘不算什麼損失,對契約者自身也沒有什麼利處,隨著時間的流逝,這點靈識也會漸漸游離在身體之外,最後煙消雲散,這又有什麼意義呢?
陳希揚從沉思中抽回思緒,發現那古屍似乎與剛才有些不同了,原本對著駱柒站著那個方向的臉,不知何時轉而正對著他了。
如果是普通人,此時早就嚇得心驚肉跳了,但陳希揚卻面不改色地注視著古屍的臉,問道:「你有話對我說?」
古屍沒有動。
「你不能說話,我只能通過接觸你的靈識來探取你的記憶了,你不介意嗎?」
古屍還是沒有動。
「那麼,冒犯了。」陳希揚說著,伸出右手,平放在古屍的頭頂,緩緩閉上了眼睛。
一幕幕畫面迅速從他「眼」前掠過。
因為觸碰的是對方殘留的靈識,那些記憶的畫面都不完整,有的甚至只剩下了碎片。
陳希揚只能凝神屏息,盡可能讓自己集中精力抓取對方記憶中較為完整的信息。
「大王!」他看見一名素衣男子當著忠臣的面,向高階之上的君王下跪磕頭:「褒姒不除,周必滅亡啊!」
「大膽!」君王從王座上豁然起身,指著素衣男子厲聲喝道:「竟敢直呼王后名諱,僅這一條罪名就可以治你死罪,更何況你口出狂言,誣蔑王后,詛咒我大周,你是何居心?!」
陳希揚心下恍然,原來這位君主就是西周的最後一位王周幽王姬宮。
素衣男子舉起手中的卜辭,一手指天道:「臣是在傳達上天的警示,請大王切勿再沉迷女色,速速除去褒姒!」
周幽王將他手中的卜辭奪過來看了一眼,又迅速丟了回去:「什麼上天的警示,必定又是你們這些亂臣賊子編造的謊言!姜啟,孤王念你是當朝最有能力的巫師,才會對你一再忍讓,但是你今日的所作所為,已經讓孤對你非常失望。你走吧,從此以後不要再出現在孤王面前!」
畫面一轉,白日變成了黑夜。
清朗月色之下,素衣男子獨自一人長身而跪,夜風颯然,掀起他寬大的袖袍,將他的身影襯得越發落寞寂寥。
他神色肅穆,一邊凌空劃下月瀆咒訣,一邊低聲說道:「月陰之神在上,巫族第十代弟子薑啟,願以自身五百餘年修為,換得周朝五百餘年壽命。」
「五百餘年?!」陳希揚吃了一驚,雖然他對歷史不怎麼感興趣,但因為經常跟蘇澤混在一起的緣故,他也耳濡目染了一些歷史知識,他記得當初西周就是滅於周幽王之手,周平王姬宜臼由鎬京遷都於洛邑,後世稱為東周,而東周從遷都到被秦國所滅,滿打滿算正好是五百多年。
難道說……這混亂的春秋戰國五百年,真的是這個名叫姜啟的巫師用自己的五百年修為換來的嗎?
這個事實對陳希揚來說太具有衝擊力了,如果說東周這一段歷史是姜啟擅用禁術月瀆咒篡改原來的歷史軌跡造成的結果,那麼承接東周而下的秦、漢、三國,乃至後世的唐、宋、元、明、清各個朝代,難道都是偏離了姜啟所謂「天意」的產物?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麼,原本的「天意」是什麼樣的?上天原本安排好的歷史又會是怎樣一番面貌?
隨即他意識到,姜啟想要展現給他的這些記憶片段,究竟想告訴他什麼,又想讓他做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