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玖走著走著,突然發現前面的人停下了,於是問道:「駱……駱融,怎麼不走了?」
駱融沒有回答.,
「駱融?」紀玖扯了他一下,駱融突然向後栽倒下來,紀玖下意識地去扶他,卻發現對方很沉。
「喂,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他話沒說完,突然「哇」一聲怪叫,將對方推了出去。
駱融翻滾在地上,發出沉悶的撞擊聲。
「怎麼了怎麼了?」李思考聽見動靜,拿著手電走過來,當看清楚地上駱融的臉時,也忍不住驚叫出聲。
駱融的一張臉已經潰爛得看不清本來面目了,還散發出陣陣惡臭。
紀玖剛想向前面的人呼救,一抬頭卻愕然發現,前面的隊伍早已不見了蹤影。
他心裡「噗通」一聲,呆呆站在原地,大腦中一片空白。
過了半晌,他才俯下身去,看著駱融那張潰爛的臉,強忍住心頭作嘔的衝動,輕輕搖了搖駱融的肩膀,低聲央求道:「阿柒,別鬧了成麼,我不生你氣了,你別這樣嚇我……」
李思考尚未從衝擊中回過神來,哆嗦著一邊踱步一邊喃喃自語:「怎麼回事,怎麼一下子就變成這樣了?難道是中毒了?可是中了什麼毒會潰爛得這麼快?」
紀玖一顆心七上八下,被李思考吵得更是心神不寧,怒斥道:「你能不能閉嘴?!」
李思考訥訥閉上了嘴巴,覺得有些委屈:「又……又不是我把他害成這樣的,你幹嘛好端端的衝我發火?」
紀玖瞪著他,惡聲惡氣地道:「我看見你就煩,你給我滾遠點兒!」
李思考也惱了,梗著脖子道:「憑什麼讓我滾,要滾你自己滾!」
紀玖原本就因為受了衝擊而情緒不穩定,此時見李思考抬高了嗓門,心裡更是堵得慌,扁著嘴巴忍了忍,還是沒忍住,「哇」一聲哭了出來。
李思考被他這突如其來的反應搞懵了,手足無措地道:「你……你哭啥,我又沒怎麼你……」
紀玖一邊哭一邊語無倫次地說:「阿柒沒了,你又來欺負我,我的好兄弟都不管我了,大家都丟下我一個人,哇……」
李思考跺腳道:「我哪有欺負你,本來就是你好端端衝我發脾氣,所以我才……」他頓了頓,突然問:「阿柒?阿柒是誰?」
紀玖只顧著自己哭,壓根不搭理他。
李思考兀自思考了半晌,驀然睜大了眼睛:「不是吧,難道你說的阿柒是駱融?駱融……駱柒……只差一個字,啊啊啊,難道說,駱融就是『七尾貉』駱柒?」
紀玖一聽到「駱柒」這個名字,彷彿被戳中了傷心事,又加倍地嚎啕大哭。
李思考雖然還在納悶駱柒怎麼就搖身一變成了駱融,但見紀玖哭得如此傷心,只好放柔了聲音勸道:「紀玖,人死不能復生,我們先看看能不能找到其他人,把駱柒帶出去,然後再好好安葬了他……」
這一句話倒是提醒了紀玖,他三兩下抹乾了眼淚,繃起臉氣鼓鼓地道:「那些人都不可靠,駱柒莫名其妙遇害,他們竟然就這樣不聞不問地丟下他跑了,虧得駱柒還這麼相信他們。」
「耶?」李思考怔怔然看著他,有點跟不上他的思路。
「還有那個莫傳延,一天到晚黑著一張臉,好像別人都欠他錢似的。不就是有錢人家的一條狗麼,以為自己有多了不起呢,老拿一副高高在上的表情對待我們阿柒,不用說我都知道阿柒在他面前有多憋屈。沒準兒我們阿柒就是被這冷面狼給暗害了的,趁著這墓裡黑燈瞎火的誰也看不見誰,就偷偷往阿柒臉上撒毒粉,然後丟下他自己跑了。」
「耶耶?」李思考被紀玖的大膽推理震撼住了。
「還有你啊李思考,」紀玖突然轉過來凶巴巴地指著李思考的鼻子,「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肚子裡打著什麼鬼算盤,你一個人不敢下鬥,就騙著大夥兒一起來陪你下,你好再回這裡撈寶貝對不對?」
「耶耶耶?!」李思考風中凌亂了,為什麼這八竿子搭不著邊的事情最後都能扯到他身上?
黑暗中,莫傳延突然打了個噴嚏。
「你冷麼?」駱融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不關你事。」莫傳延伸手揉了揉發癢的鼻子,卻突然頓住了動作。
駱融還在繼續說:「你聽過那個傳聞麼,打一個噴嚏,是有人在罵你;打兩個噴嚏,是有人在思念你;打三個噴嚏,說明你感冒了。你剛才只打了一個噴嚏,所以一定是有人在罵你。」
莫傳延漸漸停下了腳步,看著自己剛剛揉過鼻子的手,怔怔發呆。
駱融問道:「怎麼不走了?」
「蘇澤……」
「嗯?」
「蘇澤不見了。」
「啥?」
「什麼時候放開手的,我居然沒有察覺……」
「不是吧?」駱融剛想抱怨他,突然意識到什麼,猛地轉過身去,怪叫道:「紀玖呢,紀玖跟丟了!」
莫傳延:「……」
「怎……怎麼辦?」駱融求助地望著莫傳延。
一般這個時候莫傳延都會奚落他幾句,但是這一次,莫傳延自己也犯了十分低級的錯誤,於是兩個人面面相覷,無語凝噎。
片刻之後,莫傳延用冷靜的頭腦分析出了最佳方案,指了指駱融的對講機:「不是說一有情況立即呼救麼,現在派上用場了。」
「哦對對。」駱融忙取出對講機,喚道:「紀玖,紀玖你能聽見嗎?」
莫傳延挑起眉梢看著他:「我以為你會先呼叫蘇澤。看來在你的心目中,紀玖更重要一些。」
「咳……那、那是因為,紀玖是我弄丟的,我有責任……」
莫傳延瞇起眼睛:「可是我怎麼感覺,你和紀玖似乎一早就認識啊,很多時候都出人意料地有默契,難道是我的錯覺?」
駱融連忙擺手:「錯覺,絕對是錯覺!可能是我跟他年紀相仿的關係吧,所以比較容易思維同調,啊哈……」
莫傳延皮笑肉不笑地勾了勾嘴角,對他的解釋不置可否。
駱融呼叫了半天,沒聽到紀玖的回應,臉色變得有些難看:「該不會……出什麼事兒了吧?」
莫傳延淡淡道:「那小子從一開始就神神秘秘的,誰知道他是真的跟丟了,還是跟著李思考抄近路去獨吞寶物了,倒把我們兩個晾在這裡不進不退。」
駱融對於他的陰謀論調很不能苟同,但是他算是瞭解莫傳延的脾氣了,越是跟他槓著,越是討不了便宜。於是岔開話題道:「要不,你聯繫一下蘇澤?」
莫傳延也取出對講機呼叫蘇澤,令人奇怪的是,蘇澤也沒有回應。
兩人又分別呼叫了陳希揚和李思考,還是一無所獲。
氣氛,漸漸變得陰森恐怖起來。
駱融拿手電筒照了照四周,發現自己身處一望無際的黑暗中,根本看不見周邊的景物,驀然感到全身騰起一陣寒意。
蘇澤將身後眾人的名字叫了一圈,都沒有聽到回應,覺得事情越來越詭異,下意識地加重力道捏了捏身後那人的手。
由於大家都帶著手套,手指的觸感變得十分遲鈍,但是他清晰地感覺到,莫傳延的手變得十分柔軟,就像柿子一樣,一捏就陷了下去。
「陳……希揚……」他的聲音開始打飄,「我怎麼覺得……我抓的不是人的手……」
陳希揚怒了:「我不是人,難道是鬼?!」
「我不是說你,我是說,我身後的莫傳延,好像變得怪怪的了……」
陳希揚頓住了腳步,過了片刻,說道:「蘇澤,鬆手。」
蘇澤猶豫著鬆開了陳希揚的手。
陳希揚一把抓回他的手:「笨死了,我是讓你鬆開另一隻手!」
「哦哦。」蘇澤立即照做,隨即他感到自己的手腕反被對方握住了,力道之強勁,讓他差點痛呼出聲。
他慌亂中掏出手電筒往身後一照,只見一隻面色紫脹的獠牙鬼正虎視眈眈地瞪著他。
蘇澤嚇得倒抽一口涼氣,立即向後退,但自己的手腕被對方鉗制住,一時無法掙脫。
「退散!」陳希揚清喝一聲,手腕一抖,有什麼東西被他擲了出去。
只聽那獠牙鬼發出一聲悶呼,身子劇烈顫抖起來,最後化作一道黑煙,飄然而去。
「這是對方嚇唬人的小伎倆。」陳希揚解釋了一句,試圖緩解蘇澤的緊張情緒。
蘇澤收回手,卻覺得手腕上還是疼痛難忍,他用手電照了照,發現手腕上赫然一圈紫印。
「索命咒!」陳希揚吃了一驚,聲音冷了幾分。
「陳希揚?」蘇澤明顯感覺到陳希揚週身的氣流開始凝固,通常這個時候,就是他發怒的先兆。
這一股怒氣來得十分迅猛洶湧,讓蘇澤心裡駭了一跳,驚魂不定地思忖:我沒說什麼得罪他的話吧?
但隨即,他便意識到,陳希揚的怒氣並非針對他,而是另有其人。
在蘇澤的印象中,陳希揚很少動怒,但真正發怒的樣子卻十分可怕。
一次是在他五歲那一年,有一隻水鬼企圖將他拖下水去果腹,是陳希揚將他從水鬼的口中拽了回去;另一次是在他十三歲那年,一隻邪靈企圖吞噬他的元魂來增補自己的修為,是陳希揚將他從邪靈的桎梏中救了出來。
而那水鬼和邪靈最後都落得十分淒慘的下場,被陳希揚毀去百年修為,封入罪惡境遭受千年酷刑,永世不得超生。
陳希揚與黑暗中那不知名的對手沉默對峙了半晌,沉聲喝道:「出來吧,別藏頭露尾的了。」
遠處傳來「嘎嘎」的怪笑聲:「你竟然能感應得到我,真是出人意料。」
陳希揚臉上浮起一絲怒笑:「還不現形麼?是要我親自請你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