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大舅家的三表弟魏雲翔初中畢業,去了南方的張家港然後進了一家電子廠,一個月加班加點也能拿個一兩千,小青年有吃有住,日子過得挺瀟灑,就在去年秋天,雲翔認識了當地一個姑娘,雲翔個子一米八,皮膚白淨,人又精神,是弟三中長得最好的一個,姑娘一見傾心,兩個人迅速墜入了愛河,哪曉得惹惱了當地的一個小痞子,這個小痞子也對這個姑娘情有獨鍾,幾次恐嚇無果,在一個月黑夜召集了幾十個痞子流氓逮著雲翔就是一頓躥揍,反正揍得是不輕,第二天早晨昏迷不醒的雲翔被好心人送進了醫院,昏睡了三天三夜,醒來的雲翔就像變了一個人,睜著驚恐的眼角,抱著頭,一個人蜷縮在床底,嘴裡嘟囔著「別打我,別打我,救命呀」,
後來雲翔被接回來,慢慢的家人就發現了他的不正常,無緣無故的發脾氣說人家下藥害他,或是蜷縮在屋裡誰也不理,無論白天黑夜睡覺都得拉上厚厚的窗簾,怕光、怕人、怕聲響,臉色浮腫,人也迅速萎靡,帶到醫院檢查,竟然換上了精神障礙…………。舒骺豞曶
「你說,雲翔多精明的一個孩子,在整個魏莊那長的是出類拔萃,得了這病,不是白瞎了一個孩子嗎,你舅愁的頭髮都白了,才二十露頭,這一輩子可這麼過」說起這個侄子,秀的母親心疼的抹起了眼淚,
「秀,你想想,現在剛子說要出去打工,他從小都是咱們護著,從沒經過事,如果賭氣真出去,萬一有個好歹,這不是一輩子的遺憾嗎」父親雖然傷心,生氣,但心裡還顧忌著兒子,
「我想想雲翔現在的樣子就後怕,剛子如果真想去找他的親生父母,咱也別攔著,老話說家雞再打團團轉,野雞不打滿天飛,咱養了他的人,養不了他的心,如果他死心塌地要走,那乾脆讓他回去算了,起碼不能白瞎了一個孩子」母親雖然捨不得孩子,但看到兒子痛苦的樣子,還是心疼的很。
「其實,有這種想法咱也能理解,都二十多了,還不知道自己的親生父母,擱誰身上不念叨,電視上那些欄目不是成天放嗎,也算了他一個心願,我記得你以前說過你們曾經互留過地址呢」秀問父親,
「當時抱剛子的時候,確實留了,這麼多年,他家裡都沒捎來隻字片語,看來人家確實是遵守諾言了,再說他也不好意思要,給的時候,男人說過了——大兄弟這個孩子給你了,我就捨了,就是再想,再顧念我都不會去找,如果等以後孩子大了,娶媳婦了,兄弟你有心讓我們去,我們才去,否則我絕不會反悔,如果我反悔我就是大姑娘養的(在男人眼裡這是最惡毒的賭咒),這麼多年,你爺爺在黑龍江人家從來都沒有打聽過,人家守著信用呢」父親很是感慨,
「咱這不是沒辦法嗎,如果剛子真的執意偷偷跑出去,兩眼一抹黑他哪裡找去,如果遇上壞人,被拐了,被騙了,電視上都說有什麼山西黑煤窯,黑磚廠,進去了都出不來,都給折磨死了,多嚇人」秀也是擔心
「就是他爹,咱情願留不住這個孩子,也不能讓他那樣,辛辛苦苦養大的孩子,不是親的怎麼了,也是我心頭肉」知道老馮脾氣強,什麼事情都認死理,老太婆也跟著勸說,
「爸,現在剛子還小,心眼還沒橫過來,咱現在也都是為了他好,我拿地址先聯繫一下,聯繫上我探探人家的口風,現在剛子都這麼大了,說一句回去娶妻生子蓋房子,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他家裡還有哥哥、姐姐,如果家裡的經濟條件好,就是他爸媽不念叨,他哥和他姐也得想著呢」秀認真給父親分析著,
經過緊張的思想鬥爭,父親終於翻出了他一直珍藏的日記本,泛黃陳舊的紙上,留著剛子親生父母的地址和姓名,當然也牢牢記著秀姊妹四個的生日。
這個事情是背著剛子悄悄進行的,秀考慮的很全面:先聯繫著,等聯繫上再跟剛子攤牌,這樣就掌握主動權,要走,就讓他家人來接,他不願意走,這樣做了,也算仁至義盡,以後他也不好再埋怨。
按照地址秀髮了一封打印的信件,簡單說明了情況,並留下單位電話作為聯繫方式,信件寄出,秀一顆心也懸在了半空:一方面希望能順利得到反饋;另一方又希望杳無音信。
信件寄出後,秀電話告知了父親,從父親低沉的嗓音,秀聽出了老人內心的苦楚,含辛茹苦養大的孩子,本指望能是老來的依靠,給自己養老送終,現在卻拱手讓與別人,也許以後就會咫尺天涯,兩地相隔,再無相見。
信發出去一直沒有音訊,家裡情形卻急轉而下。
剛子從先前的沉默變得越發狂躁,動不動就摔東西,大吵大鬧,家裡更加雞犬不寧,好在梅子有了小小的收斂,不再和剛子爭鋒相對,自從知道了剛子的心思,梅子也怕他摔門而出,那以後自己可怎麼辦,雖然沒有孩子,但是幾年來的感情也不是一時半會能說斷就斷,說了就了得。
老馮夫婦在家裡的日子也越發難熬:眼看著就要失去唯一的兒子,心情的苦悶無處訴說,老馮成天躺在自己窄小的床上,像鴕鳥一樣把頭蒙在被子裡,一天三頓飯都沒有心思吃,整個家愁雲慘淡,只有老太婆一個人忙裡忙外的勸勸這個,說說那個。
老馮一閉眼,滿腦袋想的都是剛子離家出走後,村裡大伙的閒言碎語:這個老馮命真硬,一輩子都沒生兒子,抱養一個吧,還不能生,不能生能守住養老也行,最後還是……
老馮自己鑽進了牛角尖,越想這個日子越沒法子過,背著老婆自己上街買了一瓶農藥藏進了櫃子:一旦剛子離家出走,自己也活到頭了,老頭子的舉動,其實都在老太婆的注意中,一起生活了幾十年,自己男人的心性脾氣怎麼會不曉得「沒有兒子的人家多了,不是都活的好好的,你爹這個男人一輩子小心眼跟你死奶奶一個德行,這多年要不是我能吃能忍,他頭魂都爛掉了」老太婆私底下和閨女秀嘀咕著。
這個日子可怎麼過,秀也跟著犯起愁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