綺月……你沒能完成的願望,我替你完成。舒榒駑襻
我會代替你,守候這一處你心愛的土地。
殷夢沉雙眸緊閉,雙手微抬,心中默默調動內力!
夾卷漫天雪花的呼嘯北風,忽然變的強烈而邪魅。
號角響徹,鼓聲雷鳴,狂風帶起大地上的碎石、沙土滾滾,黑馬之上,黑衣男子肅穆威嚴的身軀在風中,巋然不動。
廝殺的聲音,似乎弱了一些。
他的額頭上,已經沁出涔涔的冷汗。
兩側的士兵見到他面如金紙,不免擔憂,正欲上前,卻見他俶然睜眼,神色似有倦怠。他一言不發,調轉馬頭,迎著再次簌簌降落的雪花,揚鞭東出。
冷風中,瀰漫著殺戮的氣息。哪怕是心狠嗜殺的殷夢沉,也不免為這越來越濃厚的血腥味道感到心悸。
廝殺之中,憐憫與慈悲翻覆無存,唯有一個真正的定理,在沙場上清晰可見:勝者王,敗者亡!
而那個笑容優雅隨意的瘦弱少女,是否禁受的住戰場之上,熱血與兵刃交錯過,渲染的生死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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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雲翻湧,疾風狂嘯。
前方隱隱可見暗如黑夜的冷杉林。
殷夢沉凝視前方,神情清冷如霜。他一手緊握韁繩,另一手,悄悄護在了鎧甲之上,丹田的位置。
狂奔了數百里,使他的氣息有了些許紊亂。濃郁的血腥氣順著呼嘯的風,撲面而來。他深深吸入一口這污濁的氣息,轉身,勒馬,朗聲道:「將士們!前方,是雲將軍受困的地方,她帶兵三月以來,寬仁有度,心懷悲憫,眾人都受過她的恩惠。現在,就是你們回報她的時候——將士們,衝啊,用敵人的鮮血,為你們敬愛的將軍擦靴,你們說可好?」
綿延至天際的雪地田野中,揚起凝聚無數軍魂的點點鼓聲,還有飽含熱血與希望的陣陣戰歌。
殺!殺了他們,這些叛亂朝廷,魚肉百姓的亂賊!
殺!殺了他們,為誠懇熱忱的雲將軍效力!
殺!殺了他們,以卓越軍功,換取自豪,與一生榮耀!
殷夢沉長槍悍然刺出,揮舞出一道嫣紅圓滑的的弧線,以一個立誓忠誠的動作,將戰場情勢逆轉。
積雪被馬蹄和兵器的動作而紛紛揚起,淹沒那豪邁的廝殺,與悲壯的攻防,與艷麗如花瓣的血滴一起,凝結在這北地的蒼茫天空,構築出一曲,只屬於今人的雄壯軍歌。
血氣瀰漫,屍身堆積,殷夢沉帶著眾人,已經接近那黑壓壓的樹林。他不願意去想那位英姿卓絕的少女是否挨得過這殘忍無比的殺戮,只是機械的手起,槍出,抹去臉上的敵人的血,焦躁的在人群中,尋找一抹纖秀的身影。
霍然,他停住了手。
寒風挾著細微的雪沫撲面而來,鑽入脖頸,殷夢沉不由冷得一顫。
白與紅交織的雪地中,那黑色的窈窕身影越發醒目。兩桿長槍同時襲來,在空中摩擦,擦出一點金紅火花,刺目的光一頓,即將刺入黑衣黑髮的柔軟身體,那軀體卻靈巧的一扭一閃,鹿皮靴子敏捷的踏著槍頭,舉步在空中踏了三步,隨後一個後翻,腳踏奇步,身形一動,「鏘!」的一聲刺耳的摩擦,她手裡的長槍已經刺入敵人的胸膛。
血花,綻放。
而她,神色冷凝,身形一頓一收,長槍一震,看似平淡無奇地打上另一桿長槍,卻巧妙的借力打力,將輕柔的動作化作凌厲的擊打。那敵兵只覺得有種怪異的真力沿槍而上,長槍幾乎拿捏不穩,一個趔趄倒在雪地。
殷夢沉禁不住要拍手叫好了。
他定定的望著她,望著她那雙藏著深深寂靜哀涼的眸子,她的目光似乎是淡漠的,彷彿手刃的不是活生生的生命,而是毫無感情的泥人木偶。
殷夢沉心裡一跳!
他,一直低估了上官雲瀟!
他一直認為她是個只會婦人之仁的柔弱女流,絲毫比不上綺月的隱忍內斂,卻想不到,雲瀟也有這樣犀利無情的一面!
她的眼神,已經是鋒冷的槍,帶著冰冷寒光,深深插入每一個敵人的心臟!
陰雲已經漸漸聚集,不時有鵝毛大小的雪花從天墜落,眼見天氣越發惡劣,可喜的是,勝局已經初定。
林子外,飛箭如雨,戰車隆隆,林子裡,鐵盾縱橫,長槍開道。
戰場之上,一切聖賢的道德觀盡數被慘無人道的殺戮抹殺的不剩一絲痕跡。
只有一個簡單的道理:勝者為王、敗者寇!
雲瀟已經登上一匹戰馬,神色篤定的觀察戰局。她看向殷夢沉的方向,眸子晶瑩如洗,殷夢沉抬頭,迎上她的目光,這一望,似已經歷過幾世流轉,數度生死。
殷夢沉一身黑色鎧甲,昏暗光線掩不住他的氣勢,彷彿如一頭蓄勢待發的豹子。
她,淡淡一笑。
他來了。
雖然自己對他不是十足的信任,但,在沙場之中,在生死考驗之下,他還是選擇幫她。
這就夠了。
那些不知所謂的盟誓與利益,都比不上血腥廝殺之中,交換的這一個簡單的眼神。
殷夢沉策馬趕到她身邊,克制過的聲音還是有些顫抖:「還好,你沒事!」
「我是一軍主帥,怎可輕易有事?」雲瀟輕聲道,暗暗將其實已經虛弱無力的手腕牢牢纏繞在戰馬的韁繩之上。
「很妙的陣法,」殷夢沉評價,很客觀的指出,「很棒的槍法。」
上官雲瀟凝眉細思片刻,彷彿是下定了決心,正色道:「既然你來了,我把這裡交給你。」
「你……」
「我必須去找江濱。」廝殺當中髮帶脫落,此刻,雲瀟漆黑的髮絲張狂飄蕩,那犀利的深邃雙眸,閃爍著從未有過的堅定,「我已中了埋伏,難保江濱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