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直元的不治之症著實令人焦急——因為運動性神經細胞萎縮症目前仍無特效治療方法,醫生給出的建議是趁病人尚可進食間,「每天」應攝入一定量的高蛋白、低脂肪食品······並保證有充足的休息時間——言下之意:他反正是在等死,還不如在自己家中——寢、食兩便,省錢也省事······
曾直元一從醫院轉來,其家屬就接待了不下十批前來探望的客人。范婧滋以為文珍和樊瓊的到來,應該是今天的最後一批客人了——時值22:30分(已是常人休息的時候了),想不到向左才匆匆而來——這事叫范婧滋的臉有點掛不住了——因為好些不相干的人,都比他們來得早。她用「萬事不求人」的口氣衝向左說:「還沒到奔喪的時候吧?就差你一個『抬喪活』的人不成?!」
面對目無尊長,蠻橫無理的范婧滋,向左嘻笑著問了她一句:「你可不可以溫婉一點?別亂撒氣——好嗎?真不知道怎麼會有你這麼一個刁蠻的妹妹!」
「你問得好!但你不必問我——去問一問我的生身父母就是!」
「你在咒我死嗎?」
「我沒有那麼大的能耐。」
「我到底什麼地方對不起你?我們倆就算是不相干的人,你也不應該對我這麼沖嘛。」
「我真希望彼此不相干才好!」
「你真是這麼想的?那好,從現在開始我們可以形同陌路,老死不相往來嘛!」
「——唔,謝天謝地!」
讓樊瓊琢磨不透的是,向左,范婧滋兄妹倆在鬥嘴的當兒,在場的鄧紅紅,曾濟賢母子倆居然都沒有勸阻——這是不合情理的。但她馬上意識到自己和文珍不是也沒有任何表示麼——原因是大家各懷心思,一時間不知道用何種方式,以何種角色置喙。
樊瓊給文珍遞了一個是否出面打圓場的眼神。文珍暗示:按兵不動,或許有好戲上演。果不其然,幾句含混不清的話語從曾直元的口中傳出後。在場的除了向左之外,似乎都沒有聽懂。向左馬上接住話茬:「對不起!曾總!因為『天龍大廈』的防震減災指數不達標,被地震局確定為一座『站立的廢墟』,所以『十·一國慶節開不了業。羅廣文,楊文慈兩位老總為此大傷腦筋,陪同他們倆串完省委省政府幾位領導的家門之後,我才返來回你的話。」。
原來是在柘市的震後重建工作中,曾直元、羅廣文、楊文慈三位直銷巨頭投資建了一座天龍大廈,並準備將其打造為五星級賓館。有必要說明一點的是該大廈在建期間,就出現了很多的磕絆——封頂後不幾天,大廈之上居然飄著一幀巨幅彩條,上書:慶祝傳銷大廈落成!曾直元目睹此條,當即就氣得渾身的血泡子亂串——這一氣之下,渾身的各大功能也相繼失調——不生病是不可能的了——有幸的是運動性神經細胞萎縮症在他的身上撈到了頭彩。從此之後,他失去了話語權。手腳也不能動彈,只好賴在床上,靠眼神與人交流——別人講得對時,他就眨眨眼。別人說錯時,他的一雙眼睛就像一對大銅鈴,睜得大大的,久久都合不攏。半對半錯之時,他也不得不將眼眨上兩眨——這一情形,在向左與他交流的時候,就時有發生,日後或許會更頻繁——沒有辦法,曾直元想保住一些私密,只好聽任知根知底向左在言語上有所沖犯了。向左接下來的這一番話,就讓在場的范婧滋、文珍和樊瓊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