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一村嫗,趙姨姐在人生之旅中,一個重大轉折即將來臨之際,準備用最原始的,在她看來,也是力所能及的方式回報曾瞎子——決定今晚與他行「夫妻」之實。她摸著黑,給依然是醉熏熏的曾瞎子舀來洗臉、洗腳、擦身的水。在為他脫外衣的時候,她觸摸到了那把菜刀,內心大振:「你犯傻呀!你真當自己的命豬命狗命麼?犯得著和那姓鄒的去拚命?他做孽多了,自然會遭報應的。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你平時腦子還蠻靈光的,到如今怎麼連颳風下雨的事,一年四季中不可能天天有的道理都不曉得了呢?」而後,她果斷地脫光了他的衣服:「今晚什麼也別想,安心睡一覺。啊!」繼之,她也很麻利地脫光了自己的衣服,鑽進被窩裡,摟著他狂熱地親吻。
趙姨姐非常老練地搓揉著曾瞎子。他則被動地應和著,完全是一種動物的本能在支配著他,是否仍然沒有從沉醉中醒過來。好久好好久過後,他才感覺到身邊的趙姨姐在嚶聲而泣。他的第一感覺是:「是不是自己把酒遮臉,對她動粗了呢?」他驚恐地坐了起來:「我怎麼會到你這裡來了?他摸著自己一絲不掛的身軀,在極力追索記憶:「我——呃——我不是去找姓鄒的嗎,怎麼會······肯定是我用菜刀逼著趙姨姐怎麼怎麼了,所以她才那樣傷心。我真是一畜牲!」想罷,在自己的腦袋上重重的擂了一拳,忙對她說:「趙姨姐!我不是人!你拿扁擔打我個手跛腳跛,解解氣,好嗎?」邊說邊準備翻身下床。
趙姨姐卻將他箍得梆梆緊:「好兄弟!不關你的事!你喝成那樣子。是我把你弄來的。我想你了······你莫怪就是!」
他怎麼會怪她呢?如今的他是叫化子討糯米——求之不得。
她那泉湧樣的淚水,澆濕了枕在她臂彎裡的曾瞎子的臉龐。
儘管他聽得出她這番話意在an慰他而自毀自賤,他心裡還是有些不塌實:「真不是我逼你的?」
「不是!是我自己心甘情願的!」聽她說了這話,他才感到輕鬆且自宥了。她把他摟得更緊了,在他的臉上狂亂地吻著。他也是唇到之處,一片水濕。
浸入他口裡的趙姨姐的淚水是鹹鹹的,他咽到肚裡去了。任憑她發瘋般地渲洩著。他並沒有感覺到這暴風驟雨般的狂熱之後,瘋狂地行雲走雨之後,將會招致什麼。
「直元老弟!」她憂憂悒悒地說:「你得原諒我才是!」
「你又沒有做錯什麼。要我原諒什麼?」
「我們恐怕是不能夠共一個鼎罐吃飯了!我娘我娘崽崽五個,會拖累你的······」她不敢說鄒凱鐵威逼過她,也不敢說那些強盜做法使她害怕。她怕再一次經受撕心裂肺地人生打擊。其實她這些想法和遭遇,他也有,只不過是大同小異罷了。見他長時間沒有出聲,她將後面的話咽到肚裡去了。
「你別擔心,將話說完,我挺得住的!」
「哦!有人給我介紹了一姓范的人家,是湖南省鳳河市的。我想······」她實在是缺乏勇氣,住口了,把頭埋在他厚實的胸脯上。
他顯得很平靜,撫摸著她淚濕的臉,沉沉地道:「這些我早就想過的了,你不說,我也準備托人告訴你的。只是怕你怨我心狠,災難面前丟下你們。這些天我真是沒有了主意。既然有人給你提了親。就按照你的想法去做,嫁到湖南省鳳河市了,也不怕別人跨界跨坳地來騷擾你,我有一牢友也是那裡人也姓范,叫······」他突然記起「話到嘴邊停三秒」之說,便先問:「他叫什麼名字?」
「范大牛!」
這范大牛正是曾瞎子的獄友,牛高馬大,水牛都日得死幾頭。湖南那范大牛的「牛棚」的坐向,門前有幾棵樹,地上有幾顆巖子,曾瞎子都一清二楚。他說:「哦!知道!那裡荒地多,辛苦一點,是不太難過日子的······」
「你心腸真好!」他能夠感覺到她眼裡閃現出了感激的淚光。
「我不好!照顧不到你!」
能夠聽到這句話,她就感覺地撐起天了,心裡是蜜樣的甜。她忘情地趴到他的身上,握著他的是非根直往下身塞······
他心裡非常清楚,像這等事情是「過了這一村,就不再有這一店」的了。於是,他要多一些,久一些地享受——就像一個在廣袤無垠的沙漠中的旅客一樣,看到了一小眼泉水,便不顧一切地往腹內吮吸著,雖不十分甘美,卻能夠滿足需要的水——也不顧將肚皮脹成個大秧蟆。
被絕望和渴望這兩隻魔掌交替蹂躪下的曾瞎子,腦子裡是一片的空朦與渺茫。唯余一具動物的被本能奴役著的軀體,在喘吁吁地蠕動著······
三天後,趙姨姐被接走了。那人卻是被戲稱可以「日死一頭母牛」的范大牛。他曾經的獄中好友。當時,曾瞎子躲在村邊的一棵大柚樹後,看到趙姨姐無限留戀地,好多次用眼睛往他的屋子方向看了,又看。她穿的是他拿錢給她做的那套衣服。不過,現在她要穿著這身衣服和別人拜堂去了······
此刻他想起了很多往事,想起了唐銀朵,想起了貧下中農同志們給他介紹過的那些女人,最後想起與趙姨姐在床上的光竟:「就這樣一了百了了!」他感到又一次被造化愚弄了。只好罵起朝天娘來:「通你個娘叻!女人都是爛鯽殼子(鯽魚)!沒有一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