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呢!大叔喂!我是說,真有你老人家說的那樣好,我就請你坐上席叻!」
「我還不曉的你這『吊頸鬼』的心思乜!」算命柳瞎子口氣緩和下來了:「真不真,你等著看就是,都看得到的。」說完,不願再搭理曾直元似的,起身,住著竹枴杖「嗶啵嗶啵」地探路而去了。
「你好生走呢!」等算命柳瞎子走出了二、三十步遠,曾直元才像被鬼打了腦殼樣,猛喊一句。不知道一時又想起了什麼,不禁「噗哧」一下,笑出聲來。
「還笑呢!」長慶不知道什麼時候拱到他身邊了:「趙姨姐哭得死去活來,要你去叻!」
曾瞎子將長慶好瞧了一陣,是想知道有沒有詐:「你是從來都不『撴邪』(貴州方言占卜扯謊的意思的,怎麼今天也所起我來了?」他說著象大人愛撫小孩子樣,用手在長慶的臉上摸了摸。
於是長慶象急紅了冠子的公雞,拍開他的手叫起來:「真的呢!哪個哄你是屁yan客!」
「嘿嘿!哪個哄——你是屁yan客!你哄我,我倒成了屁yan客。你蠻會日弄人噢!」
「若是我哄你,我是屁yan客!這你還有什麼刺挑?」
在柳葉坪,就像女人罵不得男的「剁腦殼」一樣,男人是極痛恨被別人罵屁yan客的。
曾瞎子於是相信了:「她為什麼哭呦?」
「你還不曉得嗎?她男子漢被摔死了!」
「bi話哩!」曾瞎子罵了一句:「你可不要太壞心眼呢!」
「真的!她讓你去幫忙!」
「我會幫什麼忙咯,怕是越幫越忙!」他口裡是這樣說,心裡早就催著長慶快些走,還囉嗦多麼。
趙姨姐伏在她男人的屍體上哭得天混地暗:「······你怎麼這樣狠心羅!半路丟下我們娘崽一窩窩——叫我怎麼過呦!」她身邊階梯樣參差不齊的四個兒女,也在嚶嚶嗚嗚的哭過不贏。
他走攏去,勸慰了幾句:「忍著些吧!你哭得再傷心,他也是活不轉來的。哭死了,身邊還有一一窩窩呢!」
趙姨姐只略微收斂了一些嚎啕,悲慘兮兮地對他說:「我娘屋人隔得遠,一時半會來不了······我現在腦殼裡像塞滿了豆腐渣一樣,還是請你幫幫我的忙,照料照料。好啵?」
他的心裡突然湧遍了從未有過的情感因素——她在第一時間想到他,請他幫忙,就算是排他的工,他也是非常樂意義的。望著她那淚光泫然的眼睛,他默默地點了點頭。
在曾瞎子的操持下,天黑之前,喪棚就打好了;老槓(也叫霉槓,是抬棺材用的);麻纜繩放得差不多了;桌椅板凳,碗筷調羹也都借齊了······一應工夫,比柳富貴家那場喪事還做得有條有理。
一連兩個晚上,曾瞎子都是在喪棚裡打招呼,熬夜過的。
三個月的熱孝過後,曾瞎子找到了柳富貴,期期艾艾地把自己想關心趙姨姐,並幫助她盤崽蛙子的想法,說出了一個很周詳的計劃。
柳富貴大為吃驚:「你是要討她做老婆?」
曾瞎子明白無誤地點了點頭,接著又是一聲長喟:「有什麼法子呢?這一輩子怕只有我肯幫她盤崽崽了。」
柳富貴沉吟道:「老古話說:只可男大一世,不可女人長一春。她大你十多歲,別人會笑話你的。」
「總比找不到老婆,而打光棍強啵!」他補充道:「牢都坐過了,還怕什麼笑話呢?何況之前,我就有那麼幾擔笑話了,現在再添一些也重不到哪裡去。」
柳富貴和曾瞎子不約而同地笑了。
笑過之後,柳富貴很嚴肅地問道:「你拿什麼盤大她那一窩崽呀?」
「請你和她講,往先我做什麼都沒有興趣。若是她肯跟我,我就重新做給她看,保證對得起她娘娘崽崽!絕不讓她們娘娘崽崽吃虧!」
柳富貴如實地將曾瞎子的話告訴了趙姨姐。她聽後真是淚水滾滾:「自從孩子的老子死後,我也曾想過這事,怕······既然他提起,我還能說什麼呢?麻煩你告訴他,只要他不嫌棄我娘娘崽崽,不怕我拖累了他,等選好日子,搬過來就是。」
這時候,他可不是這樣想的了。他打算正正經經地,搞出個人模人樣,客客氣氣地將趙姨姐娶進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