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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141】金蟬脫殼 文 / 魔蓮

    破舊髒亂的茅屋裡,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濃郁的霉味。舒殘顎副楊柳陰沉著臉,看著這滿是灰塵的稻草堆。

    珍國公府當真是陰毒,居然想在如此破敗的地方損壞王妃的聲譽!楊柳一個生氣,便一掌拍在了木樑上,立刻出現了一個深深的手印。

    乾草堆上,捆綁著兩個男人。

    一個身上只穿著破爛的單衣,雙手長滿了凍瘡膿瘡,那油膩的髮絲緊貼在頭上,皮膚黝黑又粗糙。那渾濁的眼睛,寫滿了猥瑣與奸詐,楊柳看著那口黃牙,便有一種想要打殘他的衝動。真虧了珍家有這個心思尋得這樣的貨色,當真是把王妃恨極了吧?

    而另一名男子,一身的華服,俊朗的五官,眼中寫滿了驚訝與憤怒,他的口被楊柳用破布堵住,支支吾吾的好似在抗議什麼。

    另一個髒亂的男子好像看見了同伴一般,想要朝著華服男子靠近,不想對方眼中一片厭惡,用腳底狠狠的踢了他幾下避免他的靠近。

    楊柳冷冷一笑,她抬頭看看外頭的天色,這時,一名黑衣人出現在茅屋裡。

    「將那個人處理掉!」指著那髒亂的男子,黑衣人面不改色的將其提起,頭也不回的消失在楊柳的視線之中。

    被捆綁住的華服男子眼中滿是戒備,看著那黑衣人的動作,顯然是訓練有素,難道他落入了什麼人的圈套?!那個姑娘呢,她到底是什麼人?

    一陣嘈雜聲傳來,楊柳在那華服男子驚訝的目光中,動手撕去身上的幾片衣服,將頭髮也弄得有些散亂。

    茅屋外,橫七豎八的倒著幾名轎夫,珍亦琛面上一喜,看來裡頭的人事情也辦的差不多了,然而,口中卻是滿腔憤怒,「快,捉拿裡面的姦夫淫婦!」想起六王妃與那等下作的男人就在這門的背後,珍亦琛便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看見眾人的反應。

    周圍滿是侍衛與家丁,還有不少王府的人,只見為首的男子一腳踹開屋門,那門匡噹一聲倒了下來,眾人只見一名衣衫不整的女子背對著他們,時不時傳來一兩聲抽泣。

    「王,王妃……」幾名家丁不由得眼前眩暈,難道說……然兒,他們的視線卻被角落裡那支支吾吾的男子吸引了過去。

    那男子被反手捆綁著,在看見他們只後眼中滿是欣喜。

    「三弟?!」珍亦琛頓時瞪大了眼睛,「你,你怎麼會在這裡?!」他咬著牙齒,從齒縫中蹦出這麼幾個字來,直到中間那女子回過頭來,卻不是他臆想中的那張臉。

    「你是誰?!」珍亦琛惡狠狠的問道,他不知道古雅的身份,更不認得她身邊的丫鬟。

    「楊丫頭!」王府的家丁們衝了進去,當下便狐疑的在她和那個男子身上來回打量著。

    楊柳的眼中滿是憤怒,她顫抖的指著地上的男子,「這賊人,居然妄想對王妃不利!還好我拚死相護,與這賊人殊死搏鬥,還好上天垂憐,才能讓王妃逃出一劫!」

    「王妃呢?!」知道古雅沒事,幾名家丁立刻鬆了口氣。

    「我讓王妃先行回去,你們立刻將此賊人拿下!居然敢對六王妃心存歹念,定要將此賊人就地正法!」楊柳的身上滿滿的殺氣,不想為首的男子立刻跨出一步。

    「慢!姑娘你這是什麼意思?」

    楊柳皺著眉頭,看著那張有過一面之緣的面容,上次在街道上,他狂妄的騎著快馬與王妃衝突,但是並不知道王妃的身份,不認得自己也是正常。

    「什麼意思?難道將軍看不出來?這賊人不知是何居心,將王妃的轎子抬來此處簡直是居心不良!怎麼,難道將軍想要護著這賊人?還是說將軍和這賊人是一夥的?!」

    這時,已經有人摘去了珍亦玔口中的破布。

    「二哥,我是冤枉的,我根本沒有對六王妃做什麼!」他算是明白了過來,難道是有人要拿他當替死鬼,這個丫頭居然是六王妃身邊的!「我只是約了一名姑娘在百鶴樓相見……」

    「將軍聽見了沒有,他自己都承認了!」楊柳當然不會給他說下去的機會,已經有家丁憤怒的瞪著珍亦玔,「百鶴樓?離這個鳥不生蛋的茅屋有十萬八千里吧!」

    他的話在眾人聽來,不過是欲蓋彌彰。

    這裡這麼多雙眼睛,外頭還有六王府的轎子,那麼多死於非命的轎夫,怎麼看,都是這賊人將王妃擄來,還企圖殺人滅口。

    珍亦琛只覺得似有一盆冷水從頭澆灌下來,他隱約察覺到,自己似乎中了別人的圈套。

    看著他的臉色,楊柳往前跨了一步,眼中寫滿的威脅,「怎麼,將軍認得此賊人?!」

    「咦?方才珍將軍喚這賊人三弟?!難道說,這賊人居然是珍國公府的三公子?!」

    「難怪口口聲聲說什麼王妃與人苟且,珍國公府是何居心啊?!」

    「這簡直是栽贓陷害,想要稱我們王爺不在京都,污我們王妃的聲譽!」

    「走,走!立刻稟告賢妃娘娘!」

    頃刻間,所有的家丁侍衛憤怒了,他們立刻圍了上去將百口莫辯的珍亦玔提了起來,珍亦琛見大事不妙,正要動手去拔腰間的長劍,而六王府裡的侍衛個個橫眉冷對,「怎麼。珍將軍想要包庇?還是說這根本就是珍家自導自演的一齣戲?!」

    此話一出,所有人的目光立刻惡狠狠的瞪向那蠢蠢欲動的男子,珍亦琛的後背滿是冷汗,他不能動手,否則那麼多雙眼睛看著,此事定是隱瞞不了!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呢?!珍亦琛恨鐵不成鋼的看向自己的三弟。

    「二哥,救我,我是無辜的,我沒有對六王妃做什麼,我連她長什麼樣都不知道……你們敢這麼對我,你們知不知道我是誰……」不等他喊冤,已經有侍衛將那破布塞了回去。

    楊柳整理好自己的衣物,儼然沒有了方纔那委屈的模樣。

    「楊丫頭,你沒事吧?」有家丁關懷的問道。

    她輕輕搖了搖頭,下一句話已經讓珍亦琛明白,自己搬了一塊多麼大的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還好我有武功護身,這賊人竟是連我都想輕薄,好在王妃安然無恙,否則,我要怎麼面對在外征戰的王爺。」

    他的三弟,居然還要碰六王妃的丫鬟?!珍亦琛當然不會這麼認為,可是如今,道理擺在人家那裡,她們要如何污蔑,他的三弟,不,應該是他們珍府,都已經難以撇清。

    更糟糕的事情,還在後頭。

    很快,元熙京都裡沸沸揚揚,所有人都知道珍家的三公子企圖輕薄新婚的六王妃,珍家二公子更是口口聲聲污蔑六王妃與男子苟且,不但打傷了六王妃的丫鬟,還欺人太甚的想要殺人滅口,事情傳的越發的人神共憤。

    而且,當日六王妃竟是失蹤下落不明,所有人立刻將矛頭指向了珍國公府,六王府的侍衛更是要求國公府將人交出來,珍家變成了眾矢之的,元熙皇知道後大發雷霆,要求珍國公負起全權責任,至於三公子已經押入天牢,等找到六王妃之後再發落。

    整個國公府陷入了一片陰霾之中,某個屋子裡瀰漫著一股濃濃的藥水味,其中還帶著一絲血腥氣。珍老夫人臉色蒼白的躺在床榻上,一旁的痰盂裡滿是鮮紅。

    珍國公那發白的頭髮,今日更是顯得蒼老了許多,他一撩衣擺走出屋外,在看見院落裡跪著的男子後大步跨到前方,啪的一聲,一掌重重的扇在了珍亦琛的臉上。

    「孽子,你幹的好事!」

    珍亦琛承受著珍國公的憤怒,他的嘴角溢著血,而心裡已經悔到了極點。他不知道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個樣子,明明打點好了一切,為什麼三弟會出現在那裡,他安插的人手也全部不見了蹤影,到底是誰在和他作對?!

    他心中劃過一絲懷疑,難道自己中了六王妃的圈套?不,不會的,不過是一個女人,她怎麼會知道自己想要做什麼!珍亦琛立刻將這個可能性拍回腦海深處,他更願意相信,自己是被珍國公府的其他仇人鑽了空子,因此引來了大禍。

    「孫兒知錯,請祖父責罰!」

    「罰?!如果罰你,能讓你祖母好起來,能讓皇上消氣,你以為我不願意?!」珍國公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他惡狠狠的盯著自己的孫兒,而後抖了抖嘴角,「你,給我把六王妃找出來!就算把整個元熙都翻個個兒,也要給我找出來!」

    「……孫兒明白。」不就是個女人,她還能從元熙消失不成?!珍亦琛握緊了袖中的手,他沒有注意到,角落裡那冷眼旁觀的邪魅男子。

    「哼,愚蠢。」珍亦儒幽幽一笑,轉身離開了那個陰鬱的院落。心中已然明白了七八分,這次恐怕,他那愚蠢的二弟是上了古雅的當了。

    可是,那個女子現在又在何方?!

    ……

    一匹快馬飛快的在樹林中穿梭著,馬背上的男子身影纖細,目光堅定的朝著前方奔去。

    那飄揚的髮絲,白皙的面龐,五官清秀立體。

    古雅身著男裝,褪去了女子的矜持,此刻的她更像是初處江湖的清秀書生。楊柳已經傳來了消息,果真與她預料中發展一致,只要自己一日沒有回京,珍家就必然屹立於流言蜚語之中,既然他們處心積慮要讓自己名聲掃地,不如就讓他們自食其果。

    春日的陽光已經帶著些許暖意,空氣中儘是潮濕的味道。褪去一件外衫,前方已經出現了一座城鎮。

    「賣包子咧,新鮮出爐的包子……呦,公子,買包子嗎?兩文錢一個!」

    「兩文錢?從前不是一文錢嗎?」古雅皺了下眉頭。

    那小販賠笑道,「公子定是外地來的吧?西北現在災荒,所有的米糧都漲價了,我這包子算是便宜了。」

    這裡離西北還有很長的一段距離,災荒竟然已經影響到了中部?

    見眼前的清秀公子有些猶豫,那小販便著急的解釋道,「公子,我這包子可是城裡有名的餡多皮薄,兩文錢真的不貴,吃飽了,才不會得病呀!現在的藥錢漲的才算是人神共憤呀!」

    連藥材的價錢也漲了?古雅立刻想起了這一段時間,元熙所處於的內憂外患。災荒,百姓暴動,其實有很多事情都是因果循環。

    默默的留下兩文錢,古雅感受著手中包子的溫度,她靈機一定,似乎想起了什麼,再次將那包子放進了包袱裡,騎上馬背快速的朝著城門奔去。

    「呦,公子,買包子嗎?」一抹紅衣出現在那小販的面前,抬起頭來就看見了一張出眾的面容,小販不由得晃了神,而那男子則是微微一笑,「多少錢?」

    「兩,兩文錢……」

    柳從腰間摸出了銀兩,正要轉身,卻被那小販叫住了,他的眉頭一皺,眼中殺機一現,難道他被認出來了?

    「這位公子可是要去西北,可別呀,現在西北亂的呀,還是南下好些……」

    他的眼中有些驚訝,回過頭來就看見小販那憨厚的笑容,輕笑一聲,「多謝。」他可是西北來的,這次不過是想要回京,去拿走自己喜歡的東西而已。

    ……

    荒涼的城池裡,上空瀰漫著灰色的粉塵,大街小巷隨處可聽見劇烈的咳嗽聲,不僅是士兵,連百姓也頹然的坐在地上,面黃肌瘦。

    那謫仙一般的男子直起身來,輕輕擦拭著自己額上的汗珠,看著包袱裡為數不多的藥材,再看看越來越多的病患,心中已經開始擔憂了起來。

    「王爺……」

    納蘭夙華專注的看著前方的沙地,連凌玉是什麼時候來到他身邊的都毫無察覺。

    男子輕歎了一口氣,「王爺,百姓的狀況不太樂觀。」

    身穿鎧甲的男子這才回過神來,他看著凌玉那嚴肅的表情,自己又何嘗不知道,城裡的百姓情況不樂觀,士兵們現在每日只吃一頓,若不是平日裡的訓練嚴格,恐怕現在士氣已經低落變成一盤散沙了。

    古睿帶來的軍糧也快吃完了,霍跋似乎打算與他們這樣耗下去。他們幾次的攻擊,都被抵擋擊退,估計是想要持久的耗掉他們的體力。

    納蘭夙華的手放在城牆那乾枯的岩石上,派出取糧的小隊也沒有回來,他們就好像被遺忘在這片荒蕪的土地上一般。

    「王爺,你去哪?」凌玉對著那突然轉身離開的男子吼道。

    納蘭夙華停下了腳步,而後微微一笑,「在這裡等我。」

    城門幽幽打開,一匹快馬飛馳而出,捲起了一陣陣的煙沙。

    「王爺!王爺!」幾名副將緊張的吼道,立刻有另一匹快馬緊隨其後,「古副將?!」

    納蘭夙華甩著手中的韁繩,回過頭去冷冷的看著那追上來的古睿。「你來做什麼?」

    「當然是幫助王爺。」俊朗的男子微微一笑,絲毫沒有被納蘭夙華那冰冷的眼神所驚攝。

    急促的馬蹄聲繚繞在耳邊,陰冷的男子冷哼一聲,「可別後悔!」

    兩道身影很快便消失在風沙之中,城牆上,朝天宇焦急的徘徊在凌玉的身邊,「醫聖大人,你說,王爺怎麼還不回來?!」

    他有多後悔,追出去的人不是他自己。

    那謫仙一般的男子卻只是緊皺著眉頭,看著遠處的風沙眼中滿是堅定,「他會回來的。」那個男子,從來不會失言。

    突然,城門口傳來一陣驚呼聲,「快看,那是什麼?!」

    遠處突然捲起一片濃郁的風沙,那劇烈的馬蹄聲震驚了眾人,只見幾匹沒有人駕駛的快馬朝著這邊奔來,有人瞪大了眼睛看清楚了馬車上的東西,當下一片驚呼。「是糧食!快!快開城門!」

    糧食?!朝天宇與凌玉對視了一眼,他們立刻明白了納蘭夙華做了什麼,他居然去搶霍跋軍營裡的軍糧?!

    「實在是太亂來了!」凌玉無奈的歎了口氣,而朝天宇則哈哈大笑了起來,這才是王爺一貫的作風!

    很快,兩道身影出現在眾人的視線之中,那閃爍著光芒的雙眸,微揚的嘴角,自信的笑容讓眾士兵們心中再次升起了希望,他們知道,跟隨著元熙的戰王,就一定可以凱旋而歸!是的,他們從來不曾懷疑過,這也是他們堅持下去的動力。

    「暢快!」一下馬背,古睿大吼了一聲,他手中的長劍上滿是鮮血,眼中卻是無比的興奮。能與六王爺一同殺入敵營,光明正大的劫走他們的幾車軍糧,這是他從來沒有想過的,既瘋狂,又讓人難掩的興奮。

    納蘭夙華輕笑了一下,這幾車軍糧,也夠士兵們再吃上一月的了。

    「快看!霍跋追過來了!」突然,城牆上有士兵大喊了一聲,納蘭夙華眼神一冷,回過頭去,便看見了一匹馬帶著一抹纖細的身影,出現在不遠處的風沙之中。

    他抽出了腰間的軟劍,對著古睿使了一個眼神,「進去!」他倒是要看看,霍跋的哪個人有如此大的膽量敢單槍匹馬的衝到他堅守的城池。

    然而,當那張清秀的小臉漸漸印入男子的眼簾,納蘭夙華的眼中劃過一抹難以置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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