璇霄離開片刻,墨神醫和珍珠憑空出現在某朵房間。舒殢殩獍
鳳帝去晴海之前,單獨召見墨神醫,所以某朵體內有五成沐春風之事墨神醫是知道的,當然,璇霄哪裡也知會了一聲。
他不在帝都,風音和邱析死活都要跟著他去晴海,鳳帝無奈至極,心想怎麼也得有人看著她才行,想來想去,能看得住她的人非璇霄莫屬。
這便是璇霄為什麼不讓她離開卿凰宮的主要原因,調養身體那是其次。
一個女孩子,那淫毒要是發作起來,身邊又沒有「救火」的人,璇霄大人一想那後果就直冒冷汗。
前日裡某朵偷跑出宮,天知道他克制得多辛苦,才忍住給她做個全身檢查的衝動。
不是沒想過要收拾她,可一看到那她歪著小腦袋,巴掌大的小臉對你笑成了一朵花,便什麼火也發不出來了。
做她師傅七年了,對她的瞭解不可謂不深刻,一副無害又很好欺負的樣子,如果你真這麼想,那麼恭喜你,你被騙了。
那小騙子最擅長的就是四兩撥千斤,用無辜的眼神,溫柔的小手,殺人於無形。
花錯,幽篁,楚漣,也就罷了,畢竟這幾個男人對她用情至深,跟他一樣熬了這麼多年,才一步一個血印地走到她身邊。
心裡再難受,因為是他們,璇霄大人也只能忍了,偶爾想發飆的時候便在心裡默默念著:小騙子,我把自己的一切原則都扔了,就是為了能成為離你最近的人,你可千萬別離開我。
話是這樣說,可作為一個男人,無視花錯、幽篁、楚漣的存在,已經是他忍耐的極限,若是再突然冒出個男人,他也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事來。
他可還沒高風亮節,寬容大度到「來者不拒」的程度。
墨神醫正是看到璇霄大人眼裡不經意流露出類似防備的冷意,無需多言也知道他在防備什麼。
小氣,從來就不是女人的專利。
無論是何種身份,何種地位的男人,對深愛的女人有佔有慾那都是萬分正常的事。
同樣身為男人,墨神醫對上仙的行為表示理解,於是也只能委屈自己,趁他不在某朵身邊守著的空當,偷偷潛進卿凰宮給她做一些必須又不能讓上仙知道的治療。
那不知輕重又任性的小丫頭,在短時間內接連開啟了蓮華之術,涅槃之術,血獄之術,墨神醫對她的身體狀況甚是擔憂。
這三種術法風險極大,若非她乃神鳳之身,又有璇霄大人幾千年的修為支撐,另加夜幽篁的靈珠護體,恐怕就算他墨神醫心血耗盡也救不了她。
「到底是好是壞,你給我句話行不行?」
珍珠輕靈地躍上床頭,看到墨神醫眉心微蹙,頗有些不耐煩用爪子撓了他一把:
「雪魔的精魄已經給你了,這麼久還沒煉出沐春風的解藥,你是不是敷衍本座呢?
朵朵身子本就虧損得厲害,夭魅那鳥人還將五成沐春風渡給她,這是想要她的命還是怎麼著?簡直就是禽獸!」
墨神醫早就習慣了珍珠的毒舌,心知沐春風被轉移了一半並非鳳帝自願,卻也懶得跟他解釋。
嬈天自進入珍珠體內後,性子也跟著變了不少,對其他人雖還是不理不睬,冷冷淡淡,唯獨面對他的時候,話卻多了不少。
墨神醫納悶,難道是跟珍珠共用一具身體,日子長了,性格也在向珍珠的活脫好動發展?
把脈完畢,將某朵的手輕輕放回被子裡,有些失神地看著她靜美的睡顏,微歎道:「不愧是神鳳,憑本能就知道壓制沐春風。」
「什麼意思,說清楚。」墨神醫這種溫吞的性子,讓珍珠覺得十分惱火,碧綠的貓眼一瞇,出言威脅道:「本座警告你,再不把解藥煉出來,你就做好獻身的準備,一輩子當朵朵的解藥。」
能做「解藥」的人選多得很,哪裡還用得著我去獻身?
俊臉微紅的墨神醫淡淡瞥了一眼前上仙,從袖中取出一個精緻的青瓷瓶,不緊不慢地道:「本神醫今兒心情不是太好,你少惹我。
借用我家珍珠的身體不說,還一天到晚跟我嚷嚷,要是等不耐煩,就找別人去。
下藥的是你,吵著要解藥的也是你,自作自受是你活該。
本神醫不欠你什麼,也不是你極樂樓的屬下,憑什麼給你使喚?」
言罷,倒出一粒藥丸,放到某朵鼻端,只見那藥丸化作乳白色的氣體直往她鼻子裡鑽。
墨神醫很少說這麼不友善的話,珍珠頗為意外地瞅著他:「你也會心情不好?有什麼煩惱說出來讓本座樂樂。」
給某朵喂完藥,將瓷瓶收好,墨神醫看著某貓默然良久,倏地嘴角一彎,輕輕笑了起來:「上仙,既然你有閒功夫在這兒幸災樂禍,不如老老實實地待在卿凰宮看好朵朵。
她雖是個意志力堅強的女孩,可五成沐春風不是開玩笑的,以她的修為壓制著不爆發已是極限。
這種時候她特別容易情動,若是有居心不良的人靠近,難免生出什麼事端來。」
事端?多麼含蓄的說法啊,某貓眼神曖昧地看著他,嗤笑一聲,道:「不就是怕朵朵隨便逮著個男人就撲倒麼?
明明泛酸還死不承認,大家都是男人,你那點小心思想瞞過本座,道行還遠遠不夠。
喂,墨溪,本座之前說幫你是認真的,可你自己也得努力才行。
心裡惦記著,卻又不敢讓人家知道,你還是個男人嗎?」
墨神醫微微愣了愣,垂下眼瞼,濃密纖長的睫毛顫了一下,雖掩飾住了眼底的情緒,卻藏不住唇邊那抹淺淺淡淡的苦笑。
努力?怎麼努力?若是他像其他人那樣不知她的真實身份,不用誰來煽動,他也會努力爭取。
可是,他知道,他什麼都知道,儘管她現在不記得,可總有神魂歸位的一天。
天凰神姬真正愛的是天鳳神君,他們的愛情是何等哀怨纏綿,淒絕悲壯?
刻骨銘心的愛極其慘烈又悲壯,攸姬真的可以為了其他人放棄愛了萬萬年的男人嗎?
答案是不言而喻,她放不下,無論她輪迴多少世,那個男人都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存在。
到一切揭曉的時候,這一世愛她的男人豈不是很可憐?
他不想落到那樣的下場,於是抵死掙扎,死死守住自己的心,在泥足深陷之前離她遠點,能不見面就盡量不見。
他以為自己做得很好,成功地將她從心裡驅除。
直到最近他才明白,對一個人刻意的淡漠,故意躲著她,有時不是因為怕自己受到傷害,而是因為在意,因為不敢面對,因為怕控制不住。
那個總是對他微笑的女孩,從來就在他心裡,一天都沒離開過。
沒人知道,跟她在一起他有多快樂,那是一種前所未有的感覺,不知「幸福」和「滿足」這兩個詞,可不可以用來形容這種美妙的感覺?
喜歡看她耍賴,喜歡陪她四處閒逛,喜歡牽著她軟軟的小手,喜歡她的一顰一笑。
近乎癡迷的喜歡。
她手心的溫暖,眼裡的靈慧,眉梢眼角的美麗風情,都讓他貪戀不已。
她每一個生動的表情,都深深刻在骨子裡。
想想這些年跟她相處的點點滴滴,墨溪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他居然無比清晰地記得她說過的每一句話。
神色恍惚地看著床上睡得像個嬰兒的小女人,腦海中自動回發一年前被她在御醫院逮到,最後一次陪她下棋的情景。
「墨墨,我悔一步吧,就一步,我以神鳳公主的名譽發誓絕不賴皮,真的就這一步。」濃密捲翹的睫毛小扇子一樣撲閃著,黑漆漆的大眼睛亮得讓人心慌。
「你每次都這麼說,沒得悔了。」想板著臉裝出一副冷若冰霜的摸樣,卻怎麼都做不到,唇角不自覺地就向上彎了起來。
「喂,你怎麼一點男士風度都沒有啊?!」菱角般粉粉嫩嫩的小嘴撅起來也很漂亮。
「……好吧好吧,就這一步啊。」原則、底線、堅持,在她面前全成了浮雲。
「嘿嘿,就知道墨墨最好了。」大大的笑容,燦爛得晃花了他的眼。
「唔,那個……」
「沒得悔了!」這棋品簡直叫人汗顏,別裝可憐,本神醫對你這套變臉的絕活早免疫了。
「哎呀,你是風度翩翩的大神醫,別這麼斤斤計較嘛……」
事實證明,免疫什麼都是自欺欺人,他還就吃這一套,被她抱著胳膊晃幾下,沒有什麼是不能妥協的。
耍賴的時候都是一臉的純淨無暇,真的是讓人很無奈,可是有些棋,不是你想悔就能贏的。
心,就這麼痛了起來。
看墨神醫這般黯然神傷,珍珠滿意地在心裡直點頭,又徐徐說道:
「別說本座不提醒你,再這樣彆扭下去,等晴海那幾個傢伙回來,你可就一點機會沒有了。」
墨神醫面紅耳熱地望向他,有片刻的無措,隨即恢復常態,越說越來勁了,逗我就這麼好玩?
輕輕歎了一口氣,起身準備離開,顯然不打算把這個話題繼續下去。
「別害羞啊。」珍珠跳上他的肩膀,不死心地追問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別以為本座不知道這幾日你在廚房搗鼓什麼,說說,廚藝練得怎樣了?」
「上仙,你能不能不要這麼直接?」
如果說墨神醫也有惱羞成怒的時候,那就是現在,沒好氣地睨著某貓:
「我看你是跟在朵朵身邊,與恰恰西、霍倪他們混久了,越發有卿凰宮小分隊的八卦風格!」
「不直接,難道還要跟你迂迴?」
某貓不以為然,跟著墨神醫隱身出了卿凰宮,繼續煽動道:
「你這性子實在是太溫吞了,本座都替你著急。
一直以為花紫陽那狐狸精跟你是同一款的,內斂矜持,臉皮薄,動不動就羞澀,可現在本座才知道,你跟人家花御史根本沒法比,別的不說,人家矜持歸矜持,反應可一點都不慢,朵朵這不就被他哄到手了麼?
告訴你一個最新消息,前晚本座去玥狐狸府上,親眼目睹花御史和朵朵如膠似漆地吻著一起,這說明什麼?說明他已經是朵朵認可的男人了!
算起來你是第一個遇到朵朵的男人,可是你就這麼不爭氣。
跟你說過很多次了,心動不如行動,那麼多男人後來居上,你卻還在這兒原地踏步,本座看著心裡就不舒服。
算了算了,本座也不逼你,你就說句實話吧,你到底喜不喜歡朵朵,想不想跟她在一起?」
墨神醫淡然不語,兩道纖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陰影,秀挺的鼻樑下薄唇微抿,勾出一抹帶了三分落寞的笑意。
——另一個黯然**的分割線——
墨神醫的日子不好過,與他同病相憐的玥狐狸日子更不好過。
墨神醫是黯然神傷,而他卻是黯然**,黯然的程度更上一層。
躺上床身體就開始叫囂,所以他兩天沒合過眼了。
花木頭那晚送朵朵回卿凰宮之後,就沒來箐辛閣,想必是回自己的御史府了。
玥琅負手立在窗前,望著御史府的方向,莫名煩躁地想:朵朵這兩天都在木頭家陪他吧?他們在一起做了什麼?親親抱抱或是翻雨覆雲?
想到這兒,他心裡有股說不出的彆扭,花木頭要是不知節制,就她那小身子骨,經得起他折騰嗎?
再說,她身子本就沒恢復,那晚雖是一如既往的笑瞇瞇,可臉色壓根就不是什麼好色,花木頭難道看不出來嗎?
要是她來陪自己,他一定……
唉,他深深地歎了一口氣,又胡思亂想了,玥琅,你真是走火入魔了。
那麼多圍著你轉的女人,其中有好幾個的身材、舉止、情趣,哪一點不比那個小丫頭強?
你怎麼就跟個餓極了的蒼蠅碰到露縫的雞蛋似的,圍著她亂轉?
真是一點深沉都沒有了。
你為她守身如玉,可人家一點都不稀罕,你算是傻到家了!
玥琅站在窗邊發了一會怔,扭頭問身邊的人:「你說,怎樣才能得到一個女人?」
面容俊美,烏髮白衣,風流倜儻的男人微微一愣,問道:「一夜?還是一輩子?」
玥琅一笑,拿起放在窗台的酒杯,陽光下,琥珀色的液體搖曳著琉璃般的光。
「你這是明知故問。」
男子只是笑,輕輕抖了抖翹著的二郎腿,戲謔道:「要一輩子,方法有很多啊,金錢,暴力,禁錮,三部曲。
普通人類女子就先用錢砸,砸得她天旋地轉,頭昏腦脹。如果不是人類女子,就來個非法禁錮,用布上結界的籠子關她個幾千年,別說是女人,就是男人,骨頭再硬,也得乖乖倒架任你魚肉。
要是還不就範,那就只有下狠招了,狠狠心,給她用天狐一族最厲害的**引,一旦迷了魂,就是蓬萊瑤池的仙女,還不是任你搓圓捏扁?有什麼難的?」
玥琅眉梢一挑,桃花眼一瞇,冷道:「宮阡陌,你拿我尋開心呢,這種下三濫的手段,我還用你教?」
宮阡陌倒是一點都不惱,笑道:「玩長情?國師大人,就你這放浪不羈的性子最好不要去碰,為難自己,禍害別人,損人不利己。
若你愛上的是個身份不得了的女子,那就更慘了,一入情網,萬劫不復,絕對不是聳人聽聞,您可悠著點。」
玥琅將杯子裡的酒一飲而盡,轉身看著那個笑得很欠扁的男人,煩躁地問道:「阡陌,能不能告訴我,愛,究竟是個什麼東西?」
宮阡陌笑容一斂,惆悵道:「你真的難住我了,人世間有百媚千紅,這世上男女相愛的方式也有千萬種,哪有定論呢?
不過就算再怎麼轟轟烈烈,愛到極致,也只落得一句話,一句最普通不過的話。」
玥琅問:「什麼話?」
「就是希望對方比自己幸福,不計得失,不計後果,不計身前身後名,甚至不計她是否愛你。
全心全意,無怨無悔,一生一世,天長地久。可是,這話雖說得漂亮,反正我是不相信男人能對女人一無所求的付出?」
玥琅聽後,沉吟了很久,遲疑道:「如果有人能做到呢?」
「哈……」宮阡陌笑,玩味道:「稀有生物,那真要放進天狐一族的萬寶閣嚴加保護。」
玥琅也笑了,自嘲地想,就算我能做到,她也不會相信。
「堂兄,看我這麼絞盡腦汁地幫你答疑解惑,破天劍借我用用可好?
天魔麾下的五行七色實在厲害,沒件好用的神兵在手,我這靈字鏡玄主又沒有花錯那麼高的天賦,當得甚是辛苦啊。
鳳帝陛下只准了我三天假,今天我就要趕回晴海,借不借你給我一句話。」
玥琅揚唇一笑:「就知道你無事不登三寶殿,隨我來取吧。」
走了幾步,又回頭在宮阡陌身上嗅了嗅,「這麼濃的脂粉味?你不會是一回來就去解決生理需求了吧?」
「我跟你可不同,是個正常的男人。」宮阡陌一點也沒覺得不好意思,反而攬上他的肩,回味悠長地說道:「懷亂樓的花魁真是不錯,容貌、文采、身段、技術都是拔尖的。
堂兄,看你挺寂寞的,一副慾求不滿心火旺盛的樣子,你要想瀉瀉火,我出錢讓她上門來陪你幾天如何?」
「別!你可千萬別把那些庸脂俗粉往我府裡帶。」
玥琅拍開他的手,彈了彈自己的肩膀:「應酬,喝花酒,陪你玩玩倒無所謂,其他的還是免了吧。我再慾求不滿,也沒到飢不擇食的地步。你喜歡那種調調,就自個兒慢慢享受,別拉我下水。」
宮阡陌瞅著他,甚為遺憾地歎了一口氣:「你真是愧對『風流浪蕩』這麼偉大的頭銜,如果我把萬花叢中過的國師大人還是個雛的事說出去,你還有什麼形象可言?
你還一天鄙視人家紫陽,我看你也好不到那裡去,五十步笑百步,朽木不可雕也!」
「朽木就朽木。」玥琅沒心思跟他貧,理了理本就十分妥帖的衣襟,淡淡道:「隨便你怎麼說,你就是說出去也沒人信。」
……
宮阡陌取了破天劍,又硬拉著玥琅陪他去見璇霄,玥琅百般不願意,可最後還是被他連拉帶拽地弄到了卿凰宮。
卿凰宮的璇霄大人正在書房代替某朵做苦力,折子還沒批完,宮阡陌又拿出一堆軍報給他過目。
看完軍報,與宮阡陌寒暄幾句,璇霄對安安靜靜坐在一邊喝茶的玥琅露出一個難得的微笑。
「琅兒,身體可好些了?」
「琅兒沒用,讓師傅操心了。」玥琅放下茶杯,起身,恭恭敬敬地回道:「墨神醫出手,內傷已無礙,調養幾日便可痊癒。」
看他面色不太好,璇霄終是放心不下,於是又說道:「你有沒有事,為師還看不出麼?別逞強,好好在家休養一個月。」
璇霄向來說一不二,沒有任何討價還價的餘地,他一開口,玥琅便只能應道:「是,師傅。」
璇霄點點頭,聽到某朵的笑聲從中庭傳來,而玥琅像是被勾了魂似的像窗外望去。
「朵朵昨日還嚷嚷著要去國師府看你,為師看她身子不好,便沒讓那她出宮。既然來了,去陪她說說話吧,省得她到處亂跑。」
「是,師傅。」玥琅回頭恭敬地應了一聲,眼裡有著只有璇霄才能看得懂的感激。
師傅在他眼裡是一個真正的男人,也是一個極富魅力的男人,而這種魅力不僅限於女人。
他善於掌控一切,總是能站在眾人之巔審時度勢,然後做出最有效的判斷。
他運籌帷幄,高屋建瓴,有著事實洞穿的淡然和百煉成鋼的智慧,所有蹩腳的偽裝和掩飾,在他面前都是上不了檯面的小把戲。
所以,他從未想過自己的心思能瞞過他。
看著玥琅出了書房,璇霄暗自歎氣,琅兒這孩子心思慎密,聰明乖覺,向來不需要他多操心,可這次……不操心恐怕是不行了。
也不知道他們師徒造了什麼孽,栽在同一個小丫頭手裡,情根深種,無可救藥。
師徒倆愛上一個女人,真是傷感得讓人無可奈何,都說人生自古有情癡,可是愛情的錯綜複雜,古往今來又有幾人說得清楚?
某朵被璇霄禁足,不能踏出卿凰宮一步,實在悶得慌就在中庭逗狗玩。
「來,小黑。」她拍拍小手,長得像頭獅子似的小黑就撲閃著四個翅膀,屁顛屁顛地跑過來了,很狗腿舔她的手。
「哎,你怎麼這麼不講衛生啊。」某朵一邊說,一邊拎著小黑的兩條狗腿,模仿《唐伯虎點秋香》裡那個倒霉的老師左右比劃起來,還晃啊晃的。
「嗚,嗚……」小黑被她折騰得頭昏腦漲,發出可憐的哀鳴,最後索性賴在地上不起來。
「喂,你裝死啊,再陪我玩會兒。」某朵不死心的去拽小黑碩大的狗頭。
楚漣送她的小靈獸可愛是可愛,但脾氣不太好,這會兒也不知道跑哪兒去了,想來還是自己從小養大的小黑貼心。
小黑睜開一隻烏溜溜的圓眼睛瞅瞅她,繼續裝死。
「呵呵……」有人在笑。
某朵回頭一看:「玥狐狸,你什麼時候來的?」
「剛來,找師傅有點事。」
玥琅走過來摸摸小黑的大腦袋:「雜交天狗在你手裡養得比純正天狗還矜貴,小黑算是找到好主人了。」
「那是當然,我可是看著它長大的,有感情的。」
她看著小黑乖巧的樣子,有些得意地說:「雜交又怎樣?我家小黑可是金丹仙草養出來的,比那些純正天狗矜貴多了。」
玥琅哼笑一聲,用寬大的手掌狠狠掐著小黑的後頸:「師妹此言差矣,雜交就是雜交,再多的靈丹妙藥也只能延長它的壽命,雖然長著翅膀,卻永遠也不可能像純正天狗那樣在天上飛。
空有一副天狗的皮囊,沒有任何能力,又過慣了養尊處優的日子,就像你習慣了師傅給你的寵愛一樣,現在把它丟出去,它只有死路一條。
如果不是碰到一個好主人,它早在地府轉幾個圈了,連生命都是別人恩賜,再矜貴也不過是個寵物罷了。」
朵朵抬頭看他,一雙瀲灩的桃花眼充滿譏誚和不屑,玥狐狸今天是中了什麼邪?
每句話都帶有攻擊性,竟然拿她跟狗比肩齊看,這等於直接把耳光甩到她臉上。
臭狐狸都打上家門了,再不反擊,豈不是屍骨無存?
「我想師兄的比喻並不貼切,我不是寵物,師傅也不是主人。不管我們的本體是什麼,既然修得人形,那我們的智慧是不容置疑的,起碼的道德也是要有的。
懂得分寸和禮數,保有仁慈和虔誠之心,懂得自愛自尊自重,不虛妄,不放曠,不惡形惡狀,也不能胡言亂語。
如果連最基本的禮儀廉恥都做不到,那師兄這三千年算是白過了,還不如我的小黑通人性有節操。」
某朵的語調猶如穿石的滴水,不急不躁,清冽低柔,帶著溫潤的力度,卻字字扣擊人心。
她完全把玥狐狸當作問題兒童進行思想教育,完全忘記了人家長他三千歲,也不管他能不能聽得懂。
向來口齒伶俐的玥琅被她一頓搶白,繞得七昏八素,驚訝地看著這個一臉嚴肅的小丫頭。
以前怎麼沒發現,她居然還有不帶一個髒字,就把他罵得狗血淋頭的本事?
空氣中燃起了不大不小的火藥味,小黑嗅覺靈敏地抖了抖鼻子,知趣地踱著楊柳碎花步去梧桐樹下避風頭。
「朵朵,吃飯了。」靚靚站在偏廳門口大聲喊道:「國師大人也在啊,正好花御史也來了,一起吃吧。」
「哎,來了。」某朵拍了拍身上的土,覺得癢癢又順手抹了一把臉,立刻變成一隻花貓。
玥琅從袖中取出一塊白絹,想幫她擦擦臉,誰知道,本來老老實實趴在梧桐樹下的小黑噌的一下就躥了出來,張牙舞爪地向玥琅撲去。
玥琅沒有防備,向後踉蹌了一下,接著就抬起腳,照著小黑的腦袋踹過去。
朵朵搶在他之前,一把抱住小黑,呵斥道:「小黑,坐下!」
開玩笑,小黑可是花爺送給她的,被這臭狐狸揣一腳,還不得腦震盪?花爺回來她怎麼交代?
小黑不依不饒地狂叫起來,震耳欲聾的犬吠聲把所有人全招了出來。
璇霄在書房和宮阡陌說正事兒,聽到外面的動靜,走到窗邊一看,臉色即刻變得「美麗凍人」,真是個不讓省心的小祖宗,小黑髮瘋就不知道躲遠點?
花御史在從偏廳出來,一看,嚇得臉都青了:「朵朵,小黑髮瘋了,你離遠點。」
某朵樂了,衝著花御史揮揮手:「它沒瘋,是對脂粉味過敏。」
說完用手指揉了揉小黑的脖子,又揉了揉了它的肚子,像撓癢癢似的。
小黑漸漸安靜下來,撒歡似的在地上打了個滾,然後四仰八開地賴在地上,舒舒服服地享受某朵的小手給予的極致服務。
「看不出,小黑還挺man的嘛。」某朵笑得特別開心。
小黑從肚子裡呼嚕出幾聲悶響,一副受到表揚的得意相。
某朵安撫好小黑,對站在一邊的玥琅說:「國師大人,以後來卿凰宮,千萬別帶沾了女人的脂粉味手絹,我家小黑還是個處男,受不了這味。」
這簡直是天大的冤枉,手絹上的脂粉味不是我的,是我換衣服的時候宮阡陌那廝拿去抹了一把臉……算了算了,跟她也說不清楚!
反正怎麼解釋她也不會相信,最後只會越描越黑。
玥琅瞪了她一眼,一言不發的走進偏廳吃飯去了,連句謝謝都沒說。
某朵到偏廳的時候,發現飯桌上少了一個人:「西哥呢?」
崠徹是從來不會在飯桌上出現,他不在某朵覺得很正常,並未多想什麼。
璇霄是被某朵從書房硬拉出來的,工作重要,吃飯也同樣重要,餓著了,她會心疼。
陽陽、玥狐狸、宮阡陌落座,靚靚將菜一一端上桌,撇嘴道:「西哥和崠徹忙著呢,窩在靜室兩天沒出來過,說是研究靈武器,我剛才去給西哥送飯,還被他吼了幾句,說我沒事別靠近他的研究室,吼完就將我趕了出來。」
「別管他了,我們自己吃。」某朵坐下,見一桌八個人,七道菜,頓時就皺起了眉頭,這麼幾個菜顯然不夠吃啊。
靚靚不知道今天突然會多出幾張嘴,也怪不了她。
「你們先吃,我再去做幾個菜。」
某朵起身笑吟吟地打了聲招呼,經過玥狐狸身邊時,狠狠踩在他腳上,還使勁碾了兩下。
「嗯……」玥狐狸痛得悶哼一聲。
沒等他發飆,也不管眾人的反應,某朵收回腳一溜風地跑出偏廳。
璇霄和花御史無奈地笑了笑,宮阡陌同情地看著玥狐狸,掩嘴小聲問:「又惹到她了?」
小心眼的死丫頭,不過隨便說幾句,被你罵了狗血淋頭不說,這會兒還記上仇了!
玥琅深吸一口氣,為璇霄斟滿一杯酒,又給花御史和宮阡陌斟上,最後再為自己斟滿,舉杯對璇霄微笑道:「琅兒敬師傅一杯。」
璇霄將杯中物一飲而盡,淡淡笑道:「琅兒,你和紫陽身上有傷,這酒還是不要多喝。阡陌難得回來一次,為師陪他喝幾杯就好。」
花御史本來就不想喝,於是很聽話地把酒杯放下。
玥琅輕抿了一口,淺淺笑道:「師傅放心,此等果酒,喝上幾杯也無甚大礙。」
璇霄本就不是多話之人,玥琅如此說了,他便也不再勸。
霍倪和陽春雪敏銳的察覺氣氛有些詭異,相互看了一眼,便埋頭吃菜。
靚靚受不了這低氣壓,起身道:「我去廚房看看。」說完就逃到廚房去了。
花御史和玥琅今天的話特別少,只有宮阡陌有一杯沒一杯地跟璇霄喝著聊著。
有靚靚幫忙,不一會兒功夫,某朵就端著一個大托盤回到偏廳。
經過玥琅身邊時,她瞇了瞇眼,只是一個眼神,紅衣妖孽坐不住了,立即起身接過她手裡的托盤,笑瞇瞇地說:「朵朵,辛苦了。剛才的事是我不對,我道歉。」
把我當小孩哄嗎?某朵小嘴抿成一條線,瞟他一眼哼了哼:「也只有在師傅面前你才這麼老實。」
玥琅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花御史起身將她按坐在自己身邊:「坐下吃飯。」
見她繃著一張小臉,璇霄暗自歎氣,琅兒也真是的,知道她小心眼又記仇,還偏偏要去惹她。
「朵朵,這雞肉不像是刀切出來的,這道菜叫什麼?」宮阡陌為了緩和氣氛,夾了一筷雞絲,笑容滿面地問。
「死無全屍。」某朵抓起筷子,輕飄飄地把答案扔了出來。
花御史伸出去的筷子愣是僵在了半路上。
「咳咳咳,咳咳咳咳……」玥狐狸剛送進嘴裡的菜沒來及嚥下去,側過身子咳嗽了起來。
宮阡陌又是幫他遞水,又是幫他拍背順氣。
花御史愣愣地看看菜,又看向某朵,玥狐狸怎麼得罪她了?
始作俑者呢?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一點同情之心也沒有,夾塊肉,吃口飯,動作是難得的優雅。
「咳咳咳……」玥琅咳得俊臉泛紅,瀲灩的桃花眼淋漓一片,一緩過氣就對某朵磨牙道:「你故意的是不是?」
「隨你怎麼說。」某朵也不看他,繼續吃自己的飯,動作行雲流水悠哉得很。
別說我心眼小,老娘什麼都不記,就是記仇,臭狐狸太可惡了,居然把她比作寵物!
玥狐狸深吸一口氣,坐正身子,卻看到花御史那揶揄的眼神,超不爽地哼了一聲:「一個女孩子說話這麼損,沒氣質。」
某朵喝了一口湯,舔舔嘴:「氣質這種東西,見仁見智,師兄不懂欣賞,我一點也不覺得奇怪。」
「你!」玥狐狸氣結,想反擊又不好在璇霄面前太過放肆,只得重新拿起筷子夾了一塊魚。
剛要放入口中,又瞥到身旁的某朵正瞄著自己,那眼神很有些不懷好意,為了保險起見,還是問問:「那這個叫什麼?」
「開膛破肚。」涼薄的聲音淡淡答道,從飯碗裡抬起的大眼睛滿是陰森。
筷子和下巴,掉在桌上的聲音……玥狐狸瞇眼看著桌上的魚,為了美觀,魚保持著游水的姿勢倒立在盤中,白肚皮被開了膛,裡面還有醬汁配料,確實是開膛破肚!
除了璇霄淡定如常,深邃的眼底劃過一絲笑意,不受任何影響地繼續優雅用餐外,花御史和宮阡陌握著筷子的手都在收緊,這菜,這菜名,也太……太不和諧了!
「我還就不信了,那這塊豆腐叫什麼?」玥狐狸跟她較上勁了,繼續十萬個叫什麼。
「大卸八塊。」不抑不揚的聲調,加上面不改色的小臉。
「這個呢?」玥狐狸瞪眼繼續。
某朵斜眼一瞥:「殘肢斷臂。」
「那這個呢?」玥狐狸憤怒的呲牙聲。
「抽筋拔骨。」
……
「你個黑心的臭丫頭,我算是看出來了,你是誠心不想讓我吃飯!」
憤怒的指控卻沒有等到回應,玥狐狸自我冷靜一番,垂眸深吸一口氣,瞥著某朵牙癢癢地一字一字地說:「我還就不問了,偏吃給你看!」
舀了一勺不知道是什麼的羹湯,聞起來有股淡淡的甜香,張口就要吃進嘴裡。
「那個是什錦腦漿。」他不問,不代表某朵願意放過他。
一個趔趄,勺子掉在了桌子上
「夭朵朵,你就沒有一樣正常的菜麼?你是存心噁心我是不是?」玥狐狸很想把她揪過來揍屁股,但礙於上仙在場,硬是忍住了,只是眼裡隱有磨刀霍霍的危險光芒。
某朵終於抬頭,甚是無辜地看著他:「這些菜有什麼不對?都是動物屍體做出來的,跟你平時吃的有什麼不同?」
說著歎了一口氣,對他挑挑眉,笑瞇瞇道:「不滿意你吃素去呀。不過我想要你吃素很有難度,知道為什麼嗎?」
「為什麼?」明知她的話不能隨便接,但玥狐狸還是沒能忍住,心想,能跟她多說幾句話也是好的,就算是陷阱也只能亦無反顧地跳了。
這兩天他都活在無邊的混亂和焦灼中,心裡明明已經翻江倒海,偏要對著所有人強顏歡笑。
只有看到她的臉,心裡才稍微安定一些,可是,這也成了一種折磨。
離她越近,想親吻她,擁抱她的**就越發強烈,卻只能硬生生地忍住。
看到她對紫陽露出那麼溫柔的眼神,看到她和師傅之間那種難以言喻的情意,心就難受得無以復加。
某朵呵呵輕笑兩聲,用筷子撥弄著身前那盤白宰雞,夾起一塊白生生的雞翅,在他眼前晃了晃:「狐狸吃素那也叫狐狸?你這是想逆天啊。」
花御史和宮阡陌最初被菜名嚇到,而現在卻是轉過頭,抖著肩膀悶笑不已,這種時候還是別惹這小魔頭為妙。
霍倪和陽春雪憋笑憋得滿臉通紅,玥狐狸吃癟,他們心裡別提有多爽了。
連璇霄都扶著額頭,唇角勾起淺淺的笑弧。
玥狐狸瞥了眾人一眼,平時都他笑別人的,今天自己當了主角。
「你今天是打定主意非要跟我較勁是不是?」瞪了一眼某朵,玥狐狸拿起筷子迅速地夾起一塊肉片,不想讓我吃,就非吃給你看。
「那個是千刀萬剮。」涼颼颼的聲音繼續道。
「你還沒完了。」玥狐狸桃花眼一瞇,慢悠悠地起身。
「這個叫五馬分屍。」哼,得罪老娘就要做好噴血的準備。
「臭丫頭,別以為師傅寵著你,我就不敢收拾你?」玥狐狸身形一晃,大手向某朵抓去。
某朵反應極快地起身閃開,卻是晚了一步,被他一把撈了過去,一隻手摟緊她腰,另一隻手摀住了她的嘴。
可是他手太大了,那一手下去遮了半張臉,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情人間的愛撫。
花御史瞅了一眼摟在朵朵腰上的手,抿了抿唇,低頭吃菜。
看著打鬧在一起的兩人,璇霄淡淡笑著,黑眸幽深難測:「都別玩了,琅兒你多大了,身為師兄還跟朵朵鬧?朵朵也是,乖乖坐下吃飯。」
「唔…我做的十個菜,全名叫九死一生。」某朵還是掙扎著拉下捂在臉上的大手,堅持說完了最後一句。
玥琅看看懷裡的小女人,琉璃般漆黑通透的眼珠瀰漫了一層薄薄的水氣,宛如璀璨的水晶。
整個人也像是水做的,絕美的眉目清新如畫,微翕的唇角寫滿風情,真是誘人,也真夠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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