朵朵被軟禁的第三天清晨,鳳帝正在上早朝,珍珠突然出現在她眼前。舒歟珧留
「珍珠?」朵朵乏力地從床上坐起來,對他露出一個蒼白的微笑:「你怎麼進來的?」
「朵朵,你……」珍珠躍上床,看清楚她的那一刻,結結實實地吃了一驚。
小吊帶的白色睡衣太過單薄,她纖弱的身體上,那些觸目驚心的青紫一目瞭然。
看到這隻貓驚訝的目光,朵朵卻沒有一絲一毫的尷尬,只是淡淡一笑:「很難看是不是?」
珍珠搖了搖頭,碧綠的貓眼氤氳出一片水色,哽咽著說:「他怎麼能這樣對你?」
將他抱在懷裡,朵朵捏捏他肉呼呼的包子臉,「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你怎麼進來的?」
「你閉關招呼都不打一聲,我不放心,就去靜室找你,沒找到,我又來天鳳宮找,一看外面的結界,我就知道你被夭魅軟禁了。這結界對外來法力有反應,我去地府找地藏王借了件法器隱藏氣息,今早趁花御史和玥狐狸拖住夭魅,西哥將結界開了一個洞,我就進來了。不過那個洞很小,一瞬間又自動修復了,西哥他們進不來。」
珍珠簡單將經過說了一遍,心疼地舔舔她手臂上的青紫:「疼嗎朵朵?」
朵朵摸著他光滑的皮毛,笑了笑,「不疼的,只是不好看而已。父皇快回來了,他現在脾氣不好,你快回卿凰宮,別在這兒招他。」
「你不跟我一起走?」珍珠有些驚訝地看著笑容溫暖的朵朵。
「我不能走。」她無奈地搖了搖頭,「我只要一出這個房間,父皇立刻就能發現,到時候,你和西哥都得遭殃。你出去叫西哥他們不要擔心,過幾天父皇氣消了就會放我出去。對了,這事兒不要讓我師傅他們知道,記住了嗎?」
「我不走!」看到她腳腕上烏金鏈,珍珠閉上眼睛,心絞痛了起來,深吸一口氣,恨道:「夭魅太狠了,居然用『牽魂鏈』鎖著你!」
「牽魂鏈的另一頭在父皇手裡,我走不掉不是嗎?」努力扯出一個微笑,卻是那麼的蒼白無力,「珍珠乖,回去吧,過幾天我就回卿凰宮。」
走?能走去哪裡?只要她稍有動作,他就會將手裡的牽魂鏈拽緊,她哪裡也去不了。
就算沒有牽魂鏈,他要知道她逃了,一定不會善罷甘休,他天鳳神君手眼通天,她又能躲到哪裡去?
珍珠微微一顫,眼裡流露出疼惜的目光,用頭蹭了蹭她的下巴:「朵朵,別趕我走,你一個人會害怕的,我在這裡陪你好不好?」
「不行。」她搖頭,淡淡地道:「別任性,聽話,回去吧。」
「為什麼?」珍珠激動了起來,爪子把她肩膀按得生疼。
「你留在這裡,會讓我覺得難堪。」看著他宛若碧潭的貓眼,朵朵淡然一笑:「珍珠,你很聰明,明白我的意思是麼?」
珍珠沉默了很久,終於點了點頭:「我明白。三天,如果三天你沒回來,我跟夭魅沒完。」
「你不可以胡來!」某朵倒吸一口冷氣,然後十分嚴肅地說,「你要是胡來,我以後再也不理你了。」
看著她蒼白的小臉,珍珠沉聲問:「朵朵,他這樣對你,你不很他嗎?」
專注地凝視著珍珠的眼睛,她面容沉靜地說:「他現在神智有些不清醒,原因你應該知道,他是我父皇,對我有養育之恩,我不可以恨他。」
看珍珠欲言又止,她了然一笑:「不是不恨,是不可以。」
珍珠在心裡無奈地苦笑,「朵朵,你總是對他這麼寬容。無論他做什麼,你都能原諒嗎?」
「我會試著原諒。」她對他綻放出如同晴空萬里般純淨的笑容。
「試著原諒?」珍珠有些不解。
看了他一眼,朵朵轉頭看向窗口投射進來的陽光,目光清透如解凍的春風:「要正真原諒一個人並不容易,但我會盡力。我覺得要讓自己覺得幸福快樂,就要把所有的災難當做榮幸。其實仔細想想,我的生命長得漫無止境,有些事真的沒必要去恨,無休止地恨一個人多累啊。放下包袱,向前走,不要回頭,義無反顧地踏上新的征途,欣賞沿途的風景,回首便是海闊天空。」
望著她那飛揚的面容,珍珠幾乎掉下淚來:「朵朵,看你現在活得這樣瀟灑淡定,舉重若輕……我很高興。」
聞言,她甜甜地笑了:「我哪有那麼偉大?我只是一個糊塗又健忘的小女人,懵懂度日而已,以前聽地藏王說過,覺得痛苦是因為記性太好,所以,我學會了遺忘,遺忘痛苦,遺忘悲傷,遺忘過往。生活不需要太多的絕望,正如幸福不要太多的彷徨,隨著心之所想,向前走得乾脆,如此而已。」
她轉過頭,對珍珠輕輕一笑,意味深長地說:「珍珠,你也可以的。」
珍珠有些慌亂地看著眼前這個靈慧的少女,「朵朵,你看出了什麼?」
她看著他,莞爾一笑:「你的眼睛真的很漂亮,就像湖水一樣碧露清透。我們在一起六年了,你的每一個變化我都看在眼裡,有時候看著你的眼睛,我心裡會很難過,這麼美麗的眼睛,眼神卻變得太過犀利寒人,冷冷的譏誚,俾睨世事。我時常在想,如果你恢復人形,一定是個很美的男子。珍珠,無論曾經發生過什麼不愉快的事,你都不要放棄讓自己幸福的機會。我們是最親密的朋友不是麼?我希望你心裡不再有恨,和我一樣快樂。這麼美麗的眼睛不該有這樣淒冷的眼神。」
「……真正美的人是你。」珍珠將頭埋在她懷裡,怕她看到自己洶湧而出的眼淚,斷斷續續地哽咽著,「給我些時間……現在我還不敢用真面目見你。對不起朵朵,對不起……這世上我最不想傷害的人就是你,可偏偏又是我傷你最重,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不記得以前的事,如果有一天你什麼都想起來了,我什麼也不要了,一輩子做一隻貓,做你的守護獸,你會原諒我嗎?還會這樣抱著我嗎?」
前世今生,歷經滄桑,你的心卻依舊如清泉般純淨透明,纖塵不染,這才叫美,而我有的,只是具腐朽骯髒的空殼而已。
嬈天不敢用真面目見你,那是一種褻瀆,會玷污了你。
溫柔地撫摸他顫抖的身體,她粲然一笑,眉宇間卻縈繞著一股輕愁:「過去發生的事無法阻止,因為時光不會倒流,但我們可以把握未來,你喜歡怎樣的生活方式,以何種形態活在這個世上,你自己決定。你只要記住,我們是朋友,很好很好的朋友,無論你做過什麼,朵朵都會原諒你。不要難過,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什麼事都沒有。無論你做過什麼,我都相信你不是故意的。」
珍珠將腦袋整個埋在她懷裡,眼淚如江河決堤,好似要將萬年積壓的眼淚流盡,哭得不聲不響。
「傻丫頭……對不起,對不起,我會用一輩子來贖罪,守護你生生世世……」
「好。」她輕輕應了一聲,望著窗口的眼光,淡然微笑,黑眸深邃,宛若蒼穹。窗外天際流雲,宇宙澄清,時光正好,世人何來悲惻淒清?那麼,究竟是誰剽竊了誰的生命?誰又活在誰的夢中?
她揉了揉額角,命令自己不要在思考下去。
她在人界留學的時候,跟一個哲學系的教授的教授很談得來,他說過的一句話,給她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如果,你太瞭解這個世界的規律,它就會在你的眼裡喪失美感。」
在人界流浪那十七年,她偶爾會研究各個流派的哲學和心理學。
她是對剖析和分解比較感興趣,回到這裡,時不時也會看些有關哲學的書籍,可是,聽過這句話之後,她將那些書全收了起來,束之高閣。
如果你沒有讀過哲學,就不瞭解什麼是洞穿,你讀了哲學,就深刻體會到了分裂。朵朵就是一個時刻處於分裂狀態的女人,一方面,她渴望擁有一雙明察秋毫洞若觀火的慧眼。
另一方面,她的精神和**又在承受著各個流派理論的滋潤和摧殘,心靈的自我搏殺,會讓她支持不住了。
情深不壽,慧極必傷,人生一世,草木一秋,難得糊塗。
所以,在適當的時候避免深刻,無疑是一個聰明的選擇。
珍珠的事,她覺得沒必要再深究下去,確定他不會存心傷害她,這就夠了。
人世無常,但紅塵有愛,眾生有情,學會寬恕才是最聰明的做法。
太多的恨會禁錮不羈的靈魂,寬恕他人,也寬恕自己,才能心如飛鳥,身似清風。
——淚崩的分割線——
珍珠剛離開,鳳帝就回房了。
他面容冷峻地看了側臥在床上的朵朵片刻,突然三下五除二就將兩人的衣服剝了個乾淨。
朵朵縮了一下,感覺有點冷,鳳帝卻渾身熱的燙手,壓在她身上火辣辣的,熱氣把她整個身子都罩住了。
她看著床對面的那扇半人高的鏡子,兩具用樣瑩白的身體交疊相擁在一起,有點像電影的海報,又煽情又漂亮。
鳳帝把頭埋在她懷裡,用牙齒扯咬雪峰頂端那朵粉色蓮花,先是左邊,然後是右邊,最後,又回到左邊。
朵朵想,他真的是很喜歡那裡,只是,他就不能溫柔點嗎?
誰又刺激他了?洩憤似的。
正想著,鳳帝就進來了,很容易,朵朵痙攣了一下,還是看著那面鏡子。
第一個男人是他?真的很難想像,她以前是怎麼熬過來的。
他這精力,沒有金剛不壞之身絕對消受不了。
簡直就像奧特曼在打小怪獸一樣,那個狠,那個利落,那個悍然。
當然,他是正義奧特曼,而老娘就是那欠揍的小怪獸。
想到這裡,朵朵一聽就樂了,可還沒樂出聲,就被鳳帝捏著下巴把她的小腦袋扳了回來,狂風暴雨般的吻鋪天蓋地的落下來,跟他的起伏一樣急切焦躁。
朵朵一窒,可憐巴巴的揮舞著蓮藕似的手臂,想推開他,可是沒用,鳳帝紋絲不動。
他本就肌肉強勁,筋骨分明,況且男人在生氣的時候,力氣就變得格外的大,那氣勢洶洶的架勢,豈是她能招架得了的?
鳳帝這堪比二戰德軍轟炸的輪番攻勢,絕對是想謀殺人命。
她感到自己漂浮在風口浪尖上,兇猛狂暴的巨浪一個觔斗就將她打進了冰冷幽深的海底,可在她就要窒息的時候,又被一股溫暖的暗流輕柔地托了上來。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被他抱起來的,清醒的時候,她像只樹熊被他抱在懷裡。
兩個人面對著面,鼻子和嘴唇幾乎貼在一起,鳳帝用手握著她的腰,一邊動一邊難過的說:
「朵朵,專心點。你這樣,我難受。如果你不能像我愛你那樣愛我,那騙騙我也好,別把你的心不在焉表現的這麼明顯,我會傷心……」
朵朵氣喘吁吁地靠在他的肩膀上,咬著嘴唇,有些委屈:「我又不是存心的,父皇幹嘛這麼生氣?」
「真拿你沒辦法。」鳳帝歎了口氣,親了親她的肩膀:「今天誰來過,我也不追究了,但他們下次還敢闖進來,就別怪我不客氣。」
朵朵心頭一涼,打了冷顫,摟著他的脖子,乖巧地說:「父皇別生氣,他們只是擔心我,看我沒事就離開了,沒想做別的……我給你,我全都給你。」
鳳帝緊緊地抱著她,感受到她真是瘦了很多,纖巧得像一片羽毛。
這是他的寶貝,他想,還是輕點吧,不然真會折斷。
「突然這麼乖,我還真有點不適應。」鳳帝吻著她冷汗涔涔小臉,低聲呢喃,「是不是又在打什麼壞主意?」
朵朵笑了笑,眼裡閃著淚光,「父皇啊,我們走得越來越來遠了……」
淡淡的聲音,清冷寡薄,彷彿相距千里之外。
鳳帝的身體怕冷似的顫抖了一下,抱著那副纖弱的身子停了下來,只是抱著她,彷彿失去了大腦,也失去了語言,只聽到一顆心七零八落地摔成了碎片,彷彿有千言萬語卡在喉嚨裡,哽咽得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