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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166 送她一個三界最隆重的婚禮 文 / 冉涵

    166送她一個三界最隆重的婚禮

    麟州東去有山名踉暨,山頂最高處,有花名露微,百年盛開一夜。舒骺豞曶

    微露之花孤絕傲世,不與群芳同倫,不與俗子同賞,只盛開在人跡渺然的山林中。

    百年只開一夜,便已枯萎,正因如此,這一夜才會如此燦爛,盡情炫盡風華。

    而今日,微露已謝,踉暨山卻仍是一絕好的風雅之地,可偏偏有兩位不解風情的男子在此大打出手。

    鳳帝和楚漣也算風雅之士,可此時此刻,誰也沒有那個閒情逸致去風雅。

    辟里啪啦打了半日,鳳帝斂袖收手,風輕霧漫,迷濛了他的面容,亦將那眼中如潮風波化作沉寂無垠的淡然。

    楚漣退後幾步,灰袍迎風,冰藍的眼眸凝視了他半響,萬年面癱的臉上終於有了笑意:「夭魅,引你出來可真不容易,太費勁了。」

    「知道費勁,你還跟朵朵胡鬧?」鳳帝言罷拂袖,神情淡淡,轉身舉步離開。

    「夭魅……」快行幾步,楚漣與他並肩走了會兒,突然又說道:「去晴海窩了半年,難道回來一次,請你喝酒,怎樣?」

    鳳帝側首瞥著他,道:「踉暨附近都是坊間釀酒,皆是淡而無味,有什麼好喝的?」

    「要尋好酒總是有的,只要你說得出。」楚漣停下腳步,心裡盤算著怎麼勸服他打消立朵朵為帝的念頭。

    似是對他的提議生出幾分興趣,鳳帝也停了腳步,挑眸看向九霄之上。

    一個小時後。

    山間微風拂面,陽光輕暖,楚漣抬手,一個玉瓷酒瓶在半空中劃出優美的弧線墜入山澗,遙遙傳來幾不可聞的脆響,迴盪不休。

    隨著抬手的動作,修長樹枝輕微起伏,他半躺其上看起來搖搖欲墜,卻又偏偏紋絲不動,神情也是無比的愜意。

    若有人半路接了酒瓶仔細去看,便會發現,那晶瑩剔透的玉瓷瓶底刻著——東君府。

    東君府也就是青帝的府邸,為了滿足鳳帝挑剔的品味,楚漣去到九天之上,也做了一回賊。

    神偷恰恰西的舅舅,平時也沒少幹不問自取的事兒,在東君府順些酒不過是小菜一碟。

    誰讓整個天界,就數青帝家的酒最好呢,活該被人惦記。

    楚漣呼一口氣,將覆在臉上遮擋陽光的樹葉吹開,眼見近旁一隻酒瓶同時丟落山澗,不禁笑道:

    「夭魅,你別光顧著喝酒,說句話好不好?你突然深沉起來,我還真不習慣。說說你在想什麼?想你的天凰神姬麼……」

    話還沒說完,沉甸甸一個酒瓶迎面砸來,楚漣身子倏地下沉,堪堪避開這毫不客氣的突襲,當然同時也將那費了不少周折才弄來的美酒接在手中,免得浪費。

    「你還想跟我再打一架嗎?」白衣飄飄,發袂迎風,鳳帝倚在另一面樹枝上驀然睜眼,斜瞥了他一眼。

    楚漣眉梢一揚:「你想打,我奉陪便是。」

    鳳帝不再搭理他,自顧自仰頭喝酒,再看他時,眼中流露出幾分無奈的意味。

    楚漣活動了下有些發麻的手臂,暗歎口氣,夭魅何等聰明,自己想要說什麼,他也早料到了,如此一來,到嘴邊的話反而不知該如何說出口了。

    兩位老大所在的樹下一片碎石散沙,落葉斷枝,間或有玉瓷殘片,瓊漿橫流,好端端的風雅清靜之地,如今算是夠凌亂了。

    楚漣知道鳳帝如今的心情不似往日,先前引他動手痛快打了場架,終於見他露出幾分笑意。

    但一停下來,他便獨自坐在這山崖古樹之巔,就那麼靜靜遙望著天邊極遠的地方,酒不停,話卻不再說。

    天際浮雲微緲,山野空蕩,偶有清風掠過衣襟,掠過髮梢,掠過他平靜的眉眼。

    陽光似乎太亮,他的神情淡淡一片寂然,只是淡到極致,卻生出紅塵劫世最深的繾綣,最濃的溫柔——如同虛空裡大千世界,幻境如水。

    身下樹枝偶爾搖晃,一起一伏間兩人錯身而過,光陰落下的剎那,楚漣聽見鳳帝極淡極淡的歎息,還未聽清,便輕輕流散在空曠的風中。

    楚漣覺得如果自己也一直不說話,鳳帝會在這樣明亮的陽光下靜靜坐著喝酒,看浮雲如幻,聽風過長天,任那花落滿襟風滿袖,空山日月換流年。

    於是扔了手中酒,楚漣轉身掠起,輕飄飄落在他身側,坐下來,直接道:「若真有什麼不痛快的事,說出來或許會好些。」

    鳳帝眼眸微瞇,側頭看向他,看了一會兒,忽然笑了:「心裡不痛快,你常常會說出來嗎?」

    楚漣一怔,隨即笑著搖頭:「不會。」

    像他們這種男人,真正不痛快的事,多半都藏在心底最深的角落,不是不願意說,而是那些不痛快說出來也於事無補。

    兩人相交萬年,對彼此都太過瞭解,心照不宣是他們一直的相處模式。

    難得糊塗,糊塗易過,尤其是醉酒之後的糊塗,順理成章可以忘掉或放下很多事,心裡便會輕鬆許多。

    不必執著,不必強求,亦不必那樣明明白白去聽、去看、去想、去面對。

    隨便找個人,隨便說一說,隨便發洩一下,甚至大鬧一場也無所謂。

    酒是好東西,醉酒可以進入自己的幻境,幻境裡隨心所欲,丟了那真真假假的軀殼,**裸的一顆心不遮不掩不做自己,其實也是痛快的。

    偶爾痛快一場,何樂不為?偏偏鳳帝不肯,而楚漣,從來也是不肯。

    自己都不認可的事情,憑什麼去告訴別人應該怎樣做?就這麼著兩人雙雙笑了一下,各自轉過頭去。

    鳳帝仍遙望遠山蒼穹,楚漣半合雙眸任陽光輕灑。

    手中酒,心中事,楚漣不再勸,鳳帝也不會說。

    過了一會兒,鳳帝迎著陽光瞇起眼睛,突然淡聲問道:「楚漣,如果我一定要朵朵繼位,你會做什麼?」

    楚漣眼睫微微一動,似有陽光倏然拂過,聲音卻懶洋洋的,似乎快要在這樣的陽光中睡去:「做該做的事。她願意,我便傾力輔佐;她不願意,我就帶她離開,她想去什麼地方就去什麼地方,不管她想做什麼,我都陪著。」

    這樣的答案似在鳳帝意料之中,如果是以前,聽這話心裡定會泛酸,而現如今卻是苦澀。

    默然片刻,鳳帝話語淡淡,彷彿只是隨口發問:「若是有朝一日朵朵嫁給別的男子,你會如何?」

    楚漣亦是隨口便答:「如果是她愛的,而那人又視她為唯一,我會送她一個三界最隆重的婚禮。只要她每天開開心心笑著,我如何並不重要。」

    在此之前,他們似乎從未坐下來認真討論過與此相關的話題,鳳帝突然想到幾個月前去晴海見楚漣的情形。

    那時與天魔對戰一月有餘,楚漣著實累得夠嗆,半夜裡正閉目養神,鳳帝突然出現在營帳中,笑著了一句:「朵朵被欺負了,找修羅族麻煩的事,你有沒有興趣?」

    楚漣面無表情地答了一句:「若是你陪我喝幾杯,別說找麻煩,你想滅了修羅族我也陪你。」

    鳳帝似是早知他會如此回答,也料到他這裡必然備有美酒。

    那酒極烈,不似青帝的酒那麼悠醇,只一番蕩氣迴腸,入口難忘,鳳帝陪他整整干了二十幾壇,仍是意猶未盡。

    後來兩人趁酒興挑了修羅公主的淩歆宮,因為心情不錯,所以行事還算低調,只不過臨走前楚漣隨手振劍,龍飛鳳舞地在牆上留了「楚漣敬贈」四個大字,以至於後來妖界和修羅族鬧得越發不可收拾。

    騰雲御風,縱酒嘯月,他那晚曾對鳳帝說過幾句話:「夭魅,若有一日欺負朵朵的是你,我也不會對你客氣。我們打個賭可好?賭修羅族四長老的命,誰先取得他們的項上人頭,就答應對方一件事。」

    鳳帝興之所至,竟與他擊掌打賭,這一掌的賭注,傾三界風雲。

    不到兩日,修羅族兩位長老先後喪命,人頭送到天鳳宮時,鳳帝也正好收到另一位長老和北珉的人頭。

    鳳帝將那四顆人頭拋入煉化池,抬眸遠視,然後,含笑輕輕讚了一聲:「楚漣好氣魄。」

    四顆人頭,各得其二,賭局算是平了,但得鳳帝一讚,三界除璇霄、夜幽篁外,唯妖王一人。

    或許便是因這賭局,讓鳳帝完全下定決心,傳令玄字境、滅字境全力剿滅淩歆宮主的勢力。

    而鳳帝也十分清楚,就算修羅族不與天魔聯盟,只要是朵朵受了一絲委屈,楚漣也不會給淩歆留任何情面。

    想他那肆無忌憚的行事作風,如今再聽這答話只覺奇怪,鳳帝提起手中酒瓶,端詳了一會兒,問道:「你覺得『成全』就是你該做的事?」

    陽光之下,楚漣唇邊綻開一縷微笑,滋味莫測:「倒也未必,只是連『成全』都不做,那可能便永遠沒有機會做想做的事。」

    鳳帝喝一口酒:「那你又想做什麼?」

    楚漣懶懶道:「唔……想做的事情是做不完的,這世上一切存在的,值得做的事我都會想去嘗試一下,說起來那就太多了。」

    他突然睜開眼睛,轉身對鳳帝笑道:「就像你,夭魅,因為我們是朋友,所以我就會陪你做一些事情,喝酒打架都無所謂,這樣不是很好?我想做的事情未必就不該做,我該做的事未必就不想做。」

    鳳帝沒想他會這樣回答,詫異扭頭,楚漣卻一笑重新閉上眼睛,繼續享受那極暖極明亮的陽光,悠然道:「想做之事,該做之事,只要做就放手去做,這樣再簡單不過。」

    鳳帝靜默片刻,低聲道:「放手去做……如果在做的事情要用生命去完成,那這一定是很想做的事吧?」

    楚漣臉上朗朗展開個笑容:「那很好啊,你我的生命如此漫長,倘若能遇上一件值得用生命去完成的事情,換成是我,我會覺得很幸運,也必定會放手去做。」

    鳳帝眸光一凝,微瀾輕波,放手去做嗎?

    不希望束縛,不存在羈絆,不必去擔憂,亦不需要太多的牽掛。

    若有那麼一件事,若有那麼一個人,值得你用生命去完成,值得你用心血去守護,那的確,便是一種莫大的幸運。

    悲歡苦痛、憂喜哀愁,無論是什麼,只問自己的心,值不值得?

    一心在此,而此身無畏。

    人生執念,無非如此。

    人生之幸,無非如此。

    鳳帝突然輕輕地笑了,淡淡明淨淺影,悄然漫開在了清澈的眸心,如天宇無際的陽光,平靜、純粹、悠遠、無垠……

    兩人誰也沒有再說話,楚漣順勢又躺在了樹枝上,一晃一晃,花落下,彷彿有陽光的味道,風吹過,自在而逍遙。

    就這樣一個坐著,一個躺著,曠宇遠山,流雲清風,手中是三界最好的美酒,身邊有願意陪伴的朋友,人生幸事此為其一,怎不值得痛飲一場,為之一醉方休?

    遠處風吹林濤,澎湃如潮,幽谷鳥鳴,天地間卻如此清靜安寧。

    直到夕陽西墜後,月上樹梢時,最後一瓶酒喝乾淨了,鳳帝睜開眼睛,他翩然站在飄飄搖搖的樹梢之上,對著看似已經醉倒月下的楚漣,微笑道:

    「我去地府看璇霄,順便跟朵朵談談,你放心,我不會逼她。她答應自然好,不答應,那就只有辛苦璇霄去繼位,我還有更重要的事脫不開身,以後你和幽篁也要多操勞一些了。」

    「去吧。」楚漣眼也未睜,就那麼躺著擺了擺手,月華下的微笑,竟是說不出的溫潤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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