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2章我這樣的你也下得了嘴
翠花哭喪著臉,假借將錢袋收入懷裡的動作,將方纔暗藏在袖口內的銀針同時收進懷內,背上一片冰涼,卻是被冷汗浸透了。舒殘顎副
「公子,那一枚銀幣……」她追上去,滿臉儘是依依不捨。
追著追著,突然拐了個彎,撒腿就跑。
可還沒等跑出幾步,天空一道明電劃下,悶雷接踵滾滾而來,原本的晴空萬里轉瞬間便暴雨傾盆。
翠花全身一冷,被雨淋了透心涼,僵硬地抬頭看了看天,呆立當場。
這雨下得蹊蹺,不用猜也知道是那尊腹黑神搞的鬼!
呼風喚雨,對他天鳳神君來說輕而易舉,就像動動手指頭那麼簡單。
好想……咬死他啊啊啊啊啊啊!
翠花在臉上抹了一把,卻弄了滿手脂粉,不由苦笑,自知現在的容貌必定精彩無比,她顧不得擦乾淨,拔腿向下人房跑去。
在不遠處石亭躲雨的大神,正雙手環胸悶笑,好整以暇地看著她從身邊擦肩而過,一股淡而幽然的體香忽然鑽入鼻腔,雖然味道極淡,被桂花頭油的香氣蓋著。
可能是由於渾身濕透,頭油也被沖掉不少,那味道便一閃而過。
他閃電般伸手,一把抓住了翠花的胳膊,她吃了一驚,急忙回頭,驚疑不定地看著大神。
他在笑,薄唇勾起的弧度,怎麼看怎麼欠扁!
不經意撞上那雙深邃得讓人心悸的眼睛,翠花猝然移開視線,突然發覺**戰略思想算是白研究了,這麼多天都還沒做好見他的準備。
她的雙手不知何時已經捏緊成拳,抑制不住地微微發抖,胸口有一種窒悶的疼痛。
那一瞬間,她想起很多很多事情,不知道是不是世人皆如此,溫情美好的東西忘記得那麼快,到最後,留在記憶裡的,永遠只是那些苦澀到難以言說的無奈。
想忘掉他,卻記得越發深入血肉,無論如何也忘不了。
偶爾午夜夢迴,總是夢見他用力抓著她,幾乎要嵌入肌膚裡,臉色煞白地跟她說:
「不可以!我說不可以!朵朵,你還小,不懂什麼是愛,聽父皇的話,不要胡鬧好不好?你不能……也不該這樣……」
他的臉深深埋在她的頭髮裡,眼淚順著她的頭髮滾進領子裡,打濕了脖子。
他的淚好燙,無窮無盡,每一顆都是折磨。
醒來的時候,喉嚨都像被什麼東西堵著,疼得十分厲害。
感覺很累,累得動也動不了,只有把整顆心包裹在一層堅硬的殼裡,她才會好受些。
大抵她的心能裝的感情也只有那麼些,再多就不行了,她喜歡這種脆弱的自我保護和自我欺騙。
現在好像能比較平靜地抬頭了,翠花扭動僵硬的脖子,看他一眼,再看一眼,再看一眼。
「怎麼了?你眼皮在抽筋?」他突然開口,或許是終於受不了一隻醜女在自己面前作怪。
翠花趕緊低下頭:「沒、沒有……公子的面具很別緻,小的從沒見過,所以看傻了……」
大神突然退了一步,捂著鼻子打個噴嚏,沒過一會兒,又打了個噴嚏。
翠花傻傻地看著他接連不斷地打噴嚏,形象……那個,當然還是很光輝的。
活該!
她全身都是刺鼻的脂粉味和桂花油,就算被雨沖淡不少,但他那潔癖嚴重到無藥可救,能忍到現在算是奇跡了。
噴嚏終於停了下來,大神斯斯文文地揉了揉鼻子,本來不太雅觀的動作,由他做出來卻是該死的好看!
「……看你可憐,一枚銀幣還給你吧,下次買些好點的桂花頭油。」
把銀幣塞進她冰冷潮濕的手裡,再拍拍她花裡胡哨精彩絕倫的臉,放開了手。
他的心情突然變得很好。
雨很快停了下來,見他走遠,翠花扁了扁嘴,回房換了身衣服。
在床上躺了一會兒,下午去雜役房領工具,準備開工。
姑娘們憑令牌領了工具,輪到她的時候,卻只拿到了一個小瓷瓶,一個長柄銀勺。
她仔細研究了很久,也沒弄明白這兩個東西怎麼用。
「照料花園,難道不用水桶啊扁擔啊什麼的嗎?」翠花虛心向派工具的姑娘請教。
那姑娘叫媛兒,負責照看青鄔閣的花草有些年頭了,樣子卻顯得很年輕,一臉天真地反問:「水桶扁擔要來怎麼用?」
「就是挑糞水啊,灌溉花園,沒肥料花怎麼開得好看?」
「糞水?!」媛兒大驚失色:「那麼髒的東西怎麼能帶進青鄔閣!你、你千萬不要亂來啊!」
翠花趕緊低頭承認錯誤:「小的不敢,請媛兒姑娘賜教。」
媛兒心有餘悸:「青鄔閣的花草都是大少爺從崑崙移植過來的,每日只需用瓷瓶去清蓮池舀滿了水,分花草的種類一日十滴到數十滴不等,很簡單的。」
果然很簡單。
翠花覺著自己在媛兒姑娘眼裡,左臉印著粗鄙,右臉印著淺薄,額頭上大大的「俗人」二字閃閃發光。
於是俗人很聰明地告退了。
走了一半,突然又折回來,小心翼翼賠笑:「那……請問清蓮池又在哪兒?」
媛兒看著她的眼神,讓她明白自己頭頂再添「蠢貨」二字。
在清蓮池取了水,去到花園,一看園內的景致,翠花大為驚訝。
這裡有太多違反常理的花草,譬如薔薇花叢,在嚴寒氣候裡照樣綻放絢爛;還有那每朵都有巴掌大小的牡丹,粉紫霞紅,團團錦簇。
將瓷瓶裡的水倒出十滴,長柄銀勺盛了,撒在薔薇花叢裡,只一瞬間,那些薔薇彷彿被仙水洗滌過,從上到下從裡到外都變得瑩潤嫵媚,花瓣上依稀還殘留著微塵般的晶瑩水滴,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翠花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還真是崑崙移植過來的,趙家大少爺難道在崑崙修仙?
腦後的髮辮突然被人自身後撈起,大神的聲音冷不防在她耳旁響起:「怎麼,還在用廉價桂花油?」
翠花驚得差點把瓷瓶砸了,幾乎是跳著轉身,瞬間就退了三四步,哈腰行禮,為了掩飾失態,聲音特別的響亮:「小的見過公子!」
大神抱著胳膊,笑吟吟地問:「你很怕我?」
翠花趕緊搖頭,討好地解釋:「公子親切和善,小的怎會害怕?小的是為了表達內心的尊敬之意……」
大神笑得更歡,柔聲道:「青鄔閣的姑娘雖多,你卻是第一個這般熱情表達仰慕之情的,公子我很感動。你叫什麼名字?多大了?」
翠花忍著背上一片片竄起的雞皮疙瘩:「小的叫牛翠花,今年十七歲了。」
大神又好笑,又有些嫌棄地打量她瘦弱的身體:「十七歲?不像啊,公子我看你最多十三四歲。」
「這個……小的自幼體弱,生得瘦了點……」
他點點頭,半晌不說話。
牛翠花同志以為他又要搞什麼ど蛾子,不由心生警惕,誰知他卻轉身飄然而去,清悅的聲音被風吹動,直送到她耳朵裡:「醜丫頭,桂花油擦再多,也做不了美女的。」
翠花愕然抬頭,他早已去得遠了。
當晚,趙管家領著一行敲鑼打鼓的抬轎家丁,眾目睽睽之下來到了翠花所在的下人房。
「翠花,你出來。」趙管家高聲叫她的名字。
翠花忙了一天,累得連飯也沒吃,躺在床上半睡半醒,秋菊從隔壁房火急火燎地跑過來,一個勁推她,如臨大敵:「翠花姐!快、快起來呀!趙管家點著火把來找咱們麻煩了!」
翠花一頭霧水地披衣出去,外面黑壓壓站了一片人,有看熱鬧的,有羨慕嫉妒恨的。
「管家,那個……小的是犯了什麼錯嗎?」她小心翼翼地問。
趙管家神色複雜地看著她,搖搖頭,朗聲道:「公子傳下話來,茲有雜役牛翠花,為人甜美可愛,談吐活潑,吾心甚愛之,命她今晚前來伺候。」
「嘩」——周圍頓時和炸開了鍋似的,吵吵嚷嚷,翠花傻了。
伺候……怎麼伺候?暖床嗎?
我這樣的你也下得了嘴?
直到有人過來用布條要蒙住她的眼睛,她才急忙一跳:
「等下!管家,這是怎麼回事兒……」
趙管家歎了一口氣,好奇地打量她:「別問我,這是怎麼回事兒,我還想問你。無名公子那般神仙人物,到底是看上你那點?我沒別的意思啊,你是很好,可是……」
可是了半天,也沒說個究竟來,又大大地歎了一口氣,他一揮手,立即有人上前不顧翠花的反抗,硬是把她的雙眼用布條蒙上了,然後塞進轎子裡。
一聲起轎,眾家丁又和來時一樣,敲鑼打鼓放鞭炮地轟轟烈烈離開了,好像生怕別人不知道他無名公子今晚要找一個小雜役來伺候。
一路搖搖晃晃,不一會兒,翠花只覺轎子停了下來,有人過來攙扶,領著她繞來繞去又走了好一會兒,最後終於停下了。
她內心惶惶,不知大神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布條覆在臉上難受的很,也不敢抬手取下來。
呆站了半響,不見有人來招呼,她怯怯地伸手出去亂摸,忽然摸到一把頭髮,下意識地拽了拽,對面立即傳來「哎」一聲,正是大神的聲音。
翠花一把摘下布條,九十度鞠躬:「小……小的見過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