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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112章 我要她活著,夭魅必須死 文 / 冉涵

    無論是誰,都掌握著毀天滅地的力量,遠遠超出了他們的想像,越想越驚,心神幾乎狂亂。舒蝤梟裻

    但鳳帝與千本履,卻絲毫不動,一切似乎是幻像,又似乎是在異空間發生的真實,他們的心神交纏在一起。

    鳳帝將九玄峰頂五十丈內鎖為一片菩提幻境,此外,他和千本履都感知不到任何事情,也沒有任何力量能進入這片境地。

    但有一點可以肯定,只要他們任何一人稍有懈怠,這片菩提幻境便會立即崩壞,他們也會瞬間萬劫不復。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大地、夜空、星月、山巒,甚至每一片落雪,都被他們身上散發而出的不可抗拒之力震撼、容納,淪入一種沉沉律動之中,震顫不息。

    天地間的每一粒塵埃,似乎都在這律動的催使下,瘋狂飛揚,不惜耗盡自己的每一寸的生命,應和著滅世的節拍!

    天地眾生似乎也都隨他們,陷入菩提幻境的余寂中去了。

    日月星辰、大地峰巒,似乎都在這無盡的對峙中重生,一直過了千萬世的時光。

    只有一個人例外——璇霄。

    他的目光一直如寒冰般凝結在極遠處的一名男子身上。

    月色幽微,那男子全身籠罩在一襲白色的斗篷之下,看不清面目,可從斗篷裡滑出的幾縷銀髮,只一眼璇霄就認出了他。

    男子也在凝望著他,突然露出一抹冷笑,傳音道:「璇霄,你不要多事。」

    糾纏了幾萬年,終於迎來終結的時刻,他絕不允許出現任何意外。

    就在一刻前,他隱沒在白色斗篷中的身影還那麼的不引人注目,而現在,他身上的白色卻是如此耀眼,彷彿已是整座雪山的主宰。

    璇霄上前凝視他半響,目光從凌厲漸漸變得冷然,問道:「嬈天,你因何而來?」

    夭魅依舊陷入神之境界之中,對外界之事毫無知覺,而他布下的菩提幻境又是何等強大,就是一片落雪,也不能加諸其上。

    嬈天緩緩在幻境的邊緣停下,揚眉輕笑道:「我為你們的命運而來。」也為我自己的命運而來,不管是同歸於盡,還是不得好死,結果都會讓人欣慰……

    璇霄目中神光一凜:「我等的命運如何?」

    嬈天抬起眸子看了他一眼,歎息道:「你已沒有命運了。」

    一個妖邪的微笑浮現在嬈天眼中,碧眸如波,雙目中的光華漣漪開去,漸漸地宛如浩瀚深海一般,無邊無際,又帶著不可抗拒的魅惑:「用你星河九訣的最強之法,出手。」

    璇霄的目光似乎被他深深吸引過去,再也挪不開來,兩人在不足一尺的地方,相互凝望,宛如兩座不動的峰巒,似乎對峙了千萬年的時間。

    日月星辰、大地峰巒,似乎都在這無盡的對峙中重生,一直過了千萬世的時光。

    雪峰上的眾人,目光全在菩提幻境上,似乎都已經看得癡了,竟沒注意到靜靜對峙的嬈天和璇霄。

    鳳帝和千本履依舊沒有動。

    嬈天和璇霄也沒有動。

    紛揚的大雪,也似乎感受到了這種靜止,漸漸停止了飛揚。

    突然,璇霄歎息了一聲:「你的攝魂術對我無用。」

    嬈天也一聲歎息,揉著眉心,悵然道:「你還是一如既往的讓人頭痛。」璇霄深藏若虛,極不好對付,現在動手,能有幾分把握?

    璇霄凝視著他,青衣在夜風中獵獵迎風:「嬈天,讓人頭痛的是你。你若在此時對夭魅出手,璇霄定會全力阻止。」

    嬈天注視他片刻,點頭道:「我還是看低你了。」

    「是我低估了你,你的心思,我想想都覺得心悸。」璇霄輕聲歎息,眼前這個男人,求而不得,已變得比萬年前更為瘋狂。

    心知已被他看破了秘密,嬈天坦然一笑:「不錯,我的心思,就是讓夭魅和千本履全都葬身在這雪峰之巔。」

    如此殺意凜冽話出自他口中,卻顯得那麼雲淡風輕,將目光投向仍在菩提幻境中的鳳帝和千本履歷,悠然道:「他們兩人已完全陷於另一個世界,在精神中作最為慘烈的廝殺,而夭魅周圍布下的這個菩提幻境,也已緊繃到了極限,如今……只要有修為相若之人,在某個恰當的方位上,對這菩提幻境出手,這兩位積蓄到極至的真元,就會瞬間同時奔湧宣洩而出,三股元氣撞擊到一起……」

    他頓了頓,二指輕點眉心,一道金光隨之抽出:「你可認得它?」

    璇霄注目良久,眸色越來越冷:「崆峒印?」

    「正是。」嬈天遙望夜幕沉沉的蒼穹,輕輕歎息了一聲:「我用攝魂術,本想引你向他們全力出手,我們站的位置,正是這菩提幻境的罅隙。因此,你發出的力量將徹底打破他們的菩提幻境,一觸即發的巨大力量將完全爆發,在這樣驚天動地的撞擊中,崆峒印將被發動,將所有的力量一起聚集,而後……」

    他眼中透出一絲淡淡的笑意:「當崆峒印積蓄的力量達到極限,就會蓬然炸裂,這必將引動一場驚天動地的雪崩……你們最強的力量已經宣洩,於是,所有的一切都將被埋葬在厚厚積雪深處。」

    璇霄靜靜地看著他,那雙鬥篷下的碧綠眼眸沉寂如水,看不出一絲波動。

    忍不住歎息了一聲:「嬈天,你果真是瘋了。」

    嬈天的聲音宛如來從夜空深處最高渺的星辰中透下:「是啊,瘋了這麼多年,好累……」

    他回頭望著菩提幻境中的鳳帝,靜如止水般的眸子中突然湧起了一種深沉的怒意:「他憑什麼忘記一切,他執著於自己的力量,他是如此的自大,當年如果不是他,小姬怎會神魂盡散,他有什麼資格讓小姬以命相護……」

    他聲音是如此憤怒而悲哀,璇霄也不由為之動容。

    嬈天滿頭銀髮在夜風中獵獵揚起,經天狂舞,他深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漸漸平靜:「你說,我如何能容得了他?」

    璇霄不語,眸子中隱有一絲憐憫。

    長長歎息一聲,嬈天目光在鳳帝身上游離著,自言自語低聲喃喃:「我要她活著,夭魅就必須死,他會毀了她……我們只會給她帶來災難,那就一起死吧……」

    璇霄默然良久,一字字道:「你比魔更像魔,但你不會成功。」

    嬈天,過了一萬多年,你的執念還是如此之深,小姬會永遠消失,是你一手造成的,她從不曾愛過你,這是誰也無法改變的事實。

    為何不肯放過夭魅,也放過你自己?

    嬈天的目光突然凌厲起來:「你就這麼有自信?」

    璇霄搖頭道:「你若如此執著,何不自己動手,要逼我出手?」

    嬈天歎息:「以我的力量,還不能達到和他們相若的境界。」

    「既然如此,你可能會失望了。」

    嬈天長眉一挑,悠悠說道:「你以為,破解了我的攝魂術,就能阻止這一切的發生麼?」

    他突然一拂袖,手上頓時多了一道極細的紅光,揮手將這道紅光刺入自己耳後,望著璇霄,勾著嘴角邪笑:「沒有你,我也能觸發崆峒印的力量。我用幻玉在菩提幻境外布下了陣法,你我就在這陣法內,所以,沒有誰能阻擋我!因為沒有人能破這四相昊天陣,誰也進不來!」

    話音剛落,他身上白色的斗篷驟然碎開,露出裡面紫色的長衫,那雙碧波粼粼的眸子變得空洞無比,宛如被剝去了光華的寶石。

    「你要做什麼?」璇霄臉上有了一絲怒意。

    嬈天對他的話已沒有反應,眸中爆發出兩道森寒的冷光,宛如失去了禁制的人偶,猛一抬手,兩道巨大的勁力如雙生巨龍,彼此纏繞翻滾,從他手中爭脫而出,逕直向鳳帝、千本履呼嘯而去!

    「住手!」璇霄大驚,他的身體瞬時猶如一隻巨大的蒼鷹,向那勁氣迎了上去。

    蓬然一聲巨響,大片積雪在兩人之間炸開。

    璇霄竟覺得體內一陣翻湧,幾乎擋不住嬈天!

    璇霄全身散出的金光陡然暴增,左手結日經摩尼印,右手結施無畏印,雙手間宛如布開一道七寶彩幢,將那兩道勁氣包裹在當中。

    那兩道勁氣受了阻隔,只微微一頓,卻瞬間膨大了一倍,宛如山嶽崩塌,以更快的速度向彩幢的中心撲來。

    就在這一頓之間,璇霄雙手法印逆轉,緩緩向旁邊劃開半個弧圓。

    那彩幢頓時飛速旋轉起來,璇霄真氣催吐到極至,只聽空中辟啪碎響不絕,彩幢脫手而出,帶著兩道怒龍般的勁氣向一邊撞去!

    大地上爆開一團巨大的白霧,月光下,碎冰如雨,瑩光閃耀,一旁聳立的如山一般的冰巖竟被生生擊碎!

    嬈天突然上前一步,伸手在夜風中畫了一個巨大的十字,那一瞬間,宛如整個時空都被他劃開了巨大的間隙,江河一般的勁氣從這裂縫中傾瀉而下。

    寒風狂舞,夜雪飄飛,嬈天立於狂風之中,面若冰霜,滿頭銀髮烈烈臨風,在月光下泛著妖異的光芒。

    突然間,四周風聲一緊!

    那道巨大的十字,如天雷爆裂,透空而下,兩道彼此交叉的血紅流光宛如暴雨崩散,雷霆之聲直穿地脈,隆隆不絕。

    這一招竟似乎滅世的劫,要將一切都滅度成恆河流沙,歸化到宇宙盡頭!

    璇霄心下一沉,平心而論,這一招他若全力應對,未必不能接下,然而,只怕也僅僅能接下這一招,之後呢?

    嬈天借助神器崆峒印,力量源源不斷,越來越強,如果他將全部力量用在應對這第二招上,那麼接下來那必將驚天動地的一招,又有誰來抵擋?

    他眼角餘光向場中一掃,夭魅仍沉浸在神之境界中,與千本履久久對峙,驚醒他的唯一辦法,就是破壞他們身在的這個菩提幻境,然而,這樣做的代價則是,陣中積蓄已久的力量完全宣洩而出。

    這種結果,豈非與毀滅同義?

    風聲更急,高空清遠的天幕宛如瞬時沿著那道十字劃開的罅隙,整個坍塌下來,那一瞬間,璇霄心中已經有了決斷——

    他的身影宛如流雲般飄起,瞬間已從那堵雪牆中穿過,騰卷數丈高的積雪,就宛如有形無質的虛幻之物一般,任由他透體而過。

    青光如電,已到了嬈天眼前。

    嬈天面色不動,卻根本沒有防禦的意思,眸中空洞無物,似乎全部的意識已被崆峒印抽空,雙手交叉胸前,突然向下重重一壓。

    四周山巒迴響,隆隆不絕,大地上,萬頃落雪都如雲海一般,騰起一層雲煙,汩汩沸騰,似乎在為將要來臨的貫天之力而瑟瑟發抖。

    一團極其刺目的白光,宛如夜色中陡然現世的烈日,在他修長的指尖徐徐升起。

    ——這一招雖還未發出,卻已帶上了令天地改易的威力。

    烈日越轉越大,刺得人忍不住要閉上眼睛,璇霄眼裡有了深深的無力,這一招他是無論如何也接不下來了。

    就在這一瞬,烈日中飛快掠過一抹玄黑的身影,墨溪廣袍博袖在狂風中揚起,從嬈天眼前一劃而過。

    崆峒印已被他奪走,握在手中。

    「墨神醫?」璇霄怔了怔,隨即反應過來墨溪是地藏王的愛徒,也只有他才能進入這四相昊天陣。

    崆峒印被奪,嬈天渾然無覺,然而他手中那團熾熱的白光,已如金輪般飛旋展開,化為山嶽一般的巨大實體,足令天地崩裂的力量,鋪天蓋地,向墨溪壓下!

    墨溪結印胸前,那崆峒印被他籠在掌心,發出五彩玄光,而後,這玄光和他的身影,瞬息被那輪烈日吞沒。

    彗星般的白光以無可阻擋的氣勢,向鳳帝所在的菩提幻境而來,青蒼的夜空瞬時化為白晝,大地飛雪沸騰,捲起滔天銀浪。

    眾人的眼睛都被刺得生痛,這耀眼的光華中卻隱約透出一抹玄黑身影。

    眾人這才發現,墨溪飄塵一般緊緊附著在光華最盛之處,隨之向後飛速退去,他雙目微闔,手上法印變換,崆峒印發出耀眼的光華。

    嬈天失去了崆峒印的力量,逐漸清明的雙眸中掠過一絲驚訝,雙手卻宛如慣性般地再向下一壓。

    那團白色烈日登時再擴大了一倍,飛速旋轉,向菩提幻境惡撲而去。

    一聲極其輕微的裂響傳來,彷彿天幕深處,某種極為重要的東西裂開了一道縫隙,瞬間便已砰然破碎,化為萬億塵埃,而人心底的最為脆弱的某處,也隨之破裂!

    那股不可思議的巨力利刃一般插下,眾人只見那菩提幻境劇烈地顫抖了一次,陣中的一切,彷彿都為之錯位、變形。

    而後,陣中緊繃的平衡瞬時崩潰,兩道同樣匯聚了萬物創生與毀滅、天堂與地獄、希望與死亡的力量,如天柱頃塌、銀河倒瀉一般,完全捲湧而出。

    鳳帝與千本履歷竟同時出手!

    雪浪滔天,奪目的白光宛如一朵巨大的優曇,綻放在寂寂雪峰之巔。

    萬億光芒透體而過,眾人不由得閉上眼睛。

    夜風冷峭,變幻的光影映得嬈天的臉陰晴不定,他嘴角徐徐浮出一抹解脫的笑意——命運終結之時到來,只要他願意,就算星辰的軌跡,也要讓它粉碎,一起死吧!

    然而,他的笑意漸漸凝結。

    預想中,那足以摧毀一切的爆裂並沒有出現,三股巨大的力量,並沒有彼此撕咬炸裂,而是正在向一處不斷匯聚——墨溪立於光華的正中,右手在上,執大日如來印,左手在下,執月輪摩尼印,崆峒印在他掌中,一如日月誕生在在蒼穹大地之中,徐徐旋轉,散發出奪目的光芒。

    分別來自鳳帝、千本履、嬈天以及墨溪本身的四股力量,就在崆峒印的吸收、調和下,漸漸向印中匯聚。

    崆峒印越旋越快,徐徐升起一幕血影,在四股巨力的催動下,最後竟漸漸化為一枚血紅的心臟,那四股力量化為四色彩練,就宛如維繫心血的筋脈,合同崆峒印本身,一起脈脈搏動。

    砰——砰——

    這種律動似乎極輕而又極重,彷彿來自天際,又彷彿源自萬物的內心深處,最終大至星辰宇宙、芸芸眾生,小至一花一木,一切都被納入這張細密的筋脈之中,作著無聲的共振。

    天幕赤紅,交織的裂痕中,紅影緩緩滲下,宛如欲滴的鮮血,讓人不由產生一種驚愕的錯覺,難道自己是置身在一隻巨獸體內?

    這天、這地,不過是巨獸的肌膚筋脈,這星辰、這眾生,卻不過是巨獸的臟腑?

    墨溪凌空而立,滿天光影為他披上一襲金色的佛衣,獨自立於這血色天幕的中心,將巨獸的心臟捧於掌中。

    炫目的天空宛如一副純粹而淒絕的背景,朵朵流火在天幕中綻放出十萬蓮花,侍奉著他飛揚的身姿,他長身立於蒼穹之下,廣袖凌風,在變幻的光影中飄動不息。

    他溫潤的眸子中有無盡悲憫,靜靜注目著崆峒印,彷彿他掌中托起的是眾生、日月甚至整個宇宙。

    他抬頭仰望蒼天,透過那千萬重的魔氛,他依然能看到諸天神佛的微笑,滿天飛揚的花雨,紛揚飄落。

    雙掌日月法印向下一合。

    鳳帝眼中一驚,他已經明白,墨溪是要用自身,去承受這即將爆裂的崆峒印,以及其中那足以毀滅三界的力量!

    他想阻止,但全身卻一陣脫力,似乎方纔所有的力量都已宣洩,如今連一步也邁不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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