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京城,所有百姓都沉浸在一片歡天喜地當中。
邪王打贏了勝仗不說,還幫東離開拓了疆土,連西京和南嶽都給吞併了,這世間可不就是東離一國獨大了嗎?
雖然還剩下一個北臨國,但是那區區一個彈丸之地根本不足畏懼,在東離百姓的眼裡看來,此時的東離已經強大到足以稱霸了,吞併北臨那是遲早的事情,只是早和晚的區別而已。
等到把北臨也給收復了,他們東離可就是真正的一統江山了。
這可是好幾代人,好幾百年裡,所有人都期盼的是事情啊,沒想到到了今時今日,他們保不準在此生之年能夠親眼目睹。
這是何等的榮耀啊!
相比東離百姓的高歌猛進,士氣昂揚,東離皇宮之中卻隱隱散佈著一股若有若無的陰冷。
東離皇上的寢宮大門關閉得嚴嚴實實,莫說門外兩旁駐守的禁衛軍了,就連整個大殿的四周都圍滿了禁衛軍。
知情的倒是知道這是在保護皇上的安全,而不知情的乍一看下還以為這是在監禁。
整個大殿四周安靜的要命,就連往常大殿裡進進出出伺候的宮女太監都被一併打發在了大殿外伺候,大殿內,皇上的寢宮裡除了皇后和太子可以自由進出以外,其他人等根本就不得入內。
而這樣的情況已經整整持續半月有餘了。
此時的寢宮裡,兩個昏暗的身影一坐一站地圍在龍床旁,兩人的目光皆是盯著龍床上躺著的人,只是那眼神裡,沒有半點的敬畏和恭敬,哪怕連憂慮憐憫也沒有。
「母后打算幾時動手。」梵月息淡漠的掃了眼龍床上躺著的枯瘦皇上,目光投向了坐在床頭的皇后身上。
語氣裡並非真的詢問,而是不容置疑的命令。
皇上的身子雖然算不上硬朗,但再活個十年八年是穩穩當當的事情,只要東離的天下不亂,這皇位哪怕是他坐到死也是極有可能的。
對於東離皇上換成誰當,百姓們沒有什麼意見,只要東離依然國泰民安,他們就不在乎那高位上坐得是梵家的哪一位。
但百姓們不在乎,不代表太子梵月息不在乎。
如果真等著東離皇上仙逝了才交出皇位讓他接任,這樣長的時間裡,就連梵月息自己都不敢保證這中間會不會有任何的變數。至少梵鏡夜那裡就是一個他無法掌控的最大變數。
如此多的不安定因素存在著,威脅著他的皇位,梵月息不敢托大,也沒有時間繼續等下去了。
所以,提前結束東離皇上的壽命,迫使他交出皇位,是梵月息此時此刻必須要做的事情,而且還必須趕在梵鏡夜知曉一切之前,趕回來東離之前將一切全部結束!
到時候,他梵月息已然登基為皇,哪怕梵鏡夜拿著前朝聖旨來要皇位,也要看他梵月息願不願交出來了。
到那個時候,他梵月息坐擁皇位,號令整個東離,區區一個王爺而已,他要殺便殺了,誰還敢越過他的皇權不成!
只要一想到今日東離皇上便要「因病」而去,太子接管皇位,梵月息心裡便是說不出的愉悅。
而現在,東離皇上病了如此之久,該去了……
「母后若是下不了手,兒臣只好……」
「不用!」梵鏡夜的話沒說完就被皇后打斷了。
抬起頭,皇后認真的看著梵月息,一字一句道:「你是太子,未來的皇上,弒父之事萬萬背不得罵名。這些陰暗之事,還是讓母后替你做。你是母后唯一的孩兒,看著你從太子變為皇上,是母后這輩子最大的心願。為了你,母后什麼都可以為你做!」
說完,皇后便低下頭看了眼早已昏迷不醒的皇上,帶著護指的玉手緩緩拉高了蓋在皇上身上的帛被,從胸口一路拉到了臉上,五指狠狠一壓,那帛被便立刻摀住了皇上的口鼻……
梵月息站在一側,靜靜得看著這一幕,眼波裡沒有絲毫的變動,唯一有一絲情緒的便是那微微扯出一抹譏諷的嘴角。
剛剛皇后說的那些話,在梵月息看來完全是個笑話。
為了他什麼都可以做??哈哈哈,這話真是說的有夠漂亮的,若將他當成一個三歲無知小兒,這話指不准就說的他痛哭流涕,感念母愛之偉大了。
但可惜的是,他梵月息不是無知小兒,這種仗著打親情牌來掩飾自己目的得話語,在他心裡留不下任何的情緒。
呵,世人都知皇家無情,更何況他這個皇室中人?
母后的話雖然聽起來句句是為了他,但實則當真是為了他嗎?錯!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了她自己!
一旦他登基繼位,便是東離的皇上,而他的母后則是整個東離的皇太后,沒有了皇上的威壓震懾,她的兒子又成了新皇,整個東離還能找到一個比她位置更高,權利更大的人嗎?
沒有!
原本她便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而現在皇上去了,她還需要向誰跪拜?哪怕連他這個新皇見了她的面,都是要向她這個皇太后行禮的,這才真正是人上之人。
如此大的權利,富貴,榮華……這些,才是皇后真正所求的。
看著帛被下那具枯瘦的身體漸漸停止呼吸,徹底平息了胸膛的起伏,梵月息嘴角的嘲諷角度微微向上翹了起來,一步步慢慢地走向了皇后身邊,不待皇后轉身,手指快速的點住了她的穴道。
皇后剛剛除掉皇上之後,眼裡的貪婪,興奮,激動等等各種情緒還未來得及平息,就被梵鏡夜的動作震驚地無以復加。
這到底是怎麼了,息兒點住她是要做什麼??
皇后奮力的想要說話,卻無論如何都發不出一個聲音,說有的話語統統卡在喉嚨裡,死死憋不出一個字!
「母后,父皇去了,你跟他如此恩愛,怎能不一同前往,下去陪著父皇呢?」
梵月息這一句滿是笑意的話,聽在皇后耳裡如同驚天炸雷一般,驚訝地眼睛都瞪大了。
他,他這是要殺了她!!!
皇后無論如何也沒想到,梵月息竟然會有這樣的舉動,他竟然想要殺了她,殺了他的親生母親!!
他是她懷胎十月,躲過無數陷害辛苦生下的麟兒!!他的太子之位,他的一切一切皆是靠她這雙染滿鮮血之手為他奪來的,而今天他竟然要殺了她!!
他怎麼敢,他怎麼敢!!!
皇后的眼裡驟然聚起的是瘋狂肆虐的恨意和悔恨,若她早知會有這一天,當初生下他之時就該讓他死在後宮女人那些陰私的手段裡!!!
哪怕被點了穴,皇后的身體都忍不住的顫抖,不是害怕,而是憤怒。
梵月息見著她不斷顫抖的肩膀,不置可否的輕蔑一笑,伸過一隻手來到皇后的眼前,修長的手指間捻著一顆黑色的藥丸,看都不看皇后的表情,輕輕一摁,將藥丸送入她的口中,嘴裡輕聲道:「父皇病逝,母后與他情深意重,自己服下毒藥隨父皇而去……待到兒臣登基之時,一定追封母后為孝仁皇太后!!」
當梵月息最後一個字落下之後,皇后緩緩倒在了皇上身上,那一直背著的面容此刻才顯露出來。
瞪大的雙眼裡全然是不甘和怨恨,哪怕死了都死不瞑目!!
伸手緩緩閉上皇后的大睜的雙眼,梵月息一聲輕笑,滿臉的漠視。
整個寢宮內,一人兩屍體,安靜得詭異……
「父皇,父皇!!!!」
「母后,不要,母后——」
沒過一會兒,整個寢宮裡傳出太子梵月息撕心裂肺的哭喊,駐守大殿外的護衛皆是渾身一震,心裡默哀,這只怕是皇上……去了。
不多時,皇上病逝的消息傳遍整個皇宮,各處一片哭泣之聲。
東離七十二年,夏,東明文皇逝,東離國上下舉國一片哀悼,瞬間沖洗掉了打贏勝仗的喜悅。
原本東明文皇的下葬需等到一字並肩王梵鏡夜返京之後才舉行,但梵月息已路程太遠等借口,硬是不顧重臣反對,快速將東明文皇與皇后葬入皇陵。
至此,一切的事情既快速得不可思議,又順利的不可思議。
東離皇宮御書房內。
李公公小心翼翼的站在角落裡,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恨不得把自己變成一個透明人。
自從東明文皇病逝之後,太子殿下的動作是越來越大,也越來越強勢了,現在整個朝堂人心惶惶,每日上朝皆是人人自保,大氣不敢喘一下,太子殿下在朝堂之上幾乎已經到了一手遮天的局面了。
但凡敢反對太子殿下任何提議的朝臣,統統被太子削得吐血三升,現在誰惹了太子差不多就是死期將近了!
太子殿下監朝這段日子以來,一改往日的作風,凌厲威嚴,權威日重,以往還以為太子殿下胸懷天下大仁,到此刻坐在龍椅上才慢慢褪去了他的偽裝,讓重臣見識到了他的厲害。
不少老臣已經看出東明文皇病逝的不對勁苗頭了,想方設法提出各種意見讓太子批准一字並肩王回朝,統統都被梵月息以各種理由駁回。
光是如此並不能阻攔這些朝臣,對於那些明顯站位屬於梵鏡夜一派黨羽的老臣,本想用罷朝來表示自己的不滿,沒想到太子從頭到尾等得就是他們這一招。
只要有老臣罷朝了,當日下朝梵月息便一道聖旨直接將這些老臣剝去官位。
明面上是叫這些老臣告老還鄉,實則卻是在削著不屬於太子一派的黨羽。
時京沉在然。一連幾日發了數道聖旨,不少老臣皆被他用告老還鄉,年事已高為由給發作了出去,如此僅僅是動搖人心罷了,還不至於讓剩下的朝臣懼怕,最狠的是這些被發作的朝臣統統被梵月息快速的打包送出了陽城,等到這些老臣離開陽城之後,一批不明身份的黑衣人立馬一擁而上,快速將其擊殺在半路。
被發作出去的老臣竟是沒有一個真正告老還鄉回到了故鄉,皆是半路斃命。13acv。
如此手段,讓朝堂上的眾人一瞬間安靜了下來,只敢老老實實加緊日程趕緊操辦太子的登基大典。
而至於那些空缺了的官位,幾乎今日發作一個大臣,明日便立馬點出一個後身晚輩頂替上為空,那朝堂之上愣是沒有缺少一個人。
到這個時候若是還有誰不明白太子是什麼意思,那就枉費在朝堂上混了這麼多年了。
這太子只怕是從很久之前便已經開始籌謀這一切了,今日所有的一切根本都是有備而來的,連每個大臣的政治站位都瞭解的一清二楚,甚至連後備的繼任人選都早早選好了的,就等著時機到來,什麼時候直接把這些反對黨羽全部削了換成自己的人。
一時間,整個東離的風向開始變了。
沒人敢再提一字並肩王,更沒人敢上奏折請梵鏡夜回京了,就連那梵府都被重兵把守住了。
看來解決了東明文皇之後,太子這是要對付一字並肩王了……
梵月息如此大的動作若說梵鏡夜一點都不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從東明文皇疾病發作開始,夜羽騎的探子就不斷將陽城裡的所有事情一一匯報過來,而現在梵鏡夜手裡看到的消息,正是被殺掉的老臣名單。
「怎麼,那邊又有什麼新動作了?」南宮悠悠端著一碗黑乎乎的湯藥走進來,一眼就看到窗戶上停著的白鴿,不由挑了下眉。
梵鏡夜聽見南宮悠悠的聲音,轉頭一看過去,臉上的笑容瞬間僵硬了,一塊塊碎成渣子落了下來。
是藥,又是藥……
看著南宮悠悠似笑非笑的端著湯藥一步步逼近,梵鏡夜那俊秀的眉就一點一點夾緊,最後擰成了一團。
「悠悠,我只是受了點涼,喝了這麼多天早已好了,不用再喝了。」
看梵鏡夜明顯抗拒那藥,南宮悠悠也不點頭也不搖頭,就直接把藥端到他眼前,清亮的雙眸直勾勾的望著他,一句話也不說。
頃刻,一聲無可奈何的歎息從梵鏡夜嘴裡發出。
「你這是仗著我的喜愛來折磨我!」梵鏡夜哪裡拒絕得了南宮悠悠,別說喝這種東西,哪怕她端來的是毒藥,他也甘之如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