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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朝朝暮暮陽台之下 第二百一十五章 無氣節無節操 文 / 西風緊

    張寧隨口讓汪昱和梁硯做「參議」,讓他們回去準備兩天就到簽押房來上直。他們也不清楚「參議」究竟是什麼職權,字面意思好像是參與議事,大概相當於謀士的職位?乍一想還是個很合適的差事,因為汪知縣顯然不善打仗,當初率一兩百民勇守城,結果只打傷了張寧幾個人就被擊潰丟了城池,水準可想而知。

    兩天後倆人來到了簽押房,見張寧很忙碌,也沒怎麼搭理他們。後來張寧給他們安排了個事,把一堆雜亂的手指賬目整理成卷宗。汪昱也沒說什麼,當下就帶著梁硯在簽押房安放了一張桌案,做起事來。

    這一堆賬目是十分麻煩棘手,不僅是錢糧的問題,有某將領報上來需要調撥的物資用具、有兵餉賞銀等等,關鍵很多條子寫得並不規範,沒有印章憑據……辨別真偽只有一個方法,參照紙條的落款姓名,查那個將領以前的字跡。而且有些東西府庫裡沒有,需要另行安排縣衙的官吏徵召民丁籌集和製作,需要用文字描述如何辦理哪些事。總之是相當繁瑣。

    整理錢和物收支的工作,幸好梁硯是一把好手,他在汪昱沒當官之前就是汪家的幾個店舖的總掌櫃,經驗十分豐富,各種記賬歸納法子都十分嫻熟。

    但是有些事都和軍務有關,並不好辦。汪昱想問張寧一些棘手的事,但見張寧根本就沒空搭理他。張寧的旁邊總是有人和他說話,沒人的時候那個姓徐的小娘們也和他在搗鼓牆上的紙條。汪昱見狀,也知趣地不好去打攪……因為很多難辦的,其實都是芝麻大的事,他手裡就沒有什麼重要的事。

    在汪昱眼裡,張寧倒是有個特點讓他印象很深。張寧這個人不是一般的耐心,他從早上卯時開始一直到旁晚酉時,被各種各樣繁瑣複雜的事纏身,卻能一直心平氣和地處理,總是能讓每個進來找他的人滿意而去;對待一些進來抱怨的武將,他還能好言寬慰幾句。

    攻城略地的叛軍軍閥,居然是這麼一副德行,倒是出乎汪昱等人意料之外。

    張寧說話的語速很快,但口齒清楚,語調低沉卻有理有據,溫和中帶著敏銳。好像這個人從來沒有什麼情緒一樣。

    及至旁晚,總算熬過了並不愉快的一天。簽押房裡的部將官吏及侍衛都站了起來,抬起左臂,用力踱了一腳,做了個奇怪的禮節。汪昱和梁硯一時發愣,只得抱拳拜了一拜告辭。

    汪昱等拖著疲憊的身體出了縣衙,回到家先到靈堂上了香。他看起來對新的職務不甚滿意,本來懷著被當做謀士的希望,結果被當成一個吏使喚。

    在明代,官和吏是分開的,吏實際上事務官,具體處理政務;官掌握決策權。顯然做官更好,不用幹那麼多瑣事,又有權力。汪昱現在幹的事,顯然是一個吏該干的。

    汪昱有些微詞,梁硯聽罷卻勸道:「目前看來我反倒覺得情況很好。」

    「梁先生是說,三殿下留我們在身邊做瑣事,是在考驗我們?」汪昱沉吟道。

    梁硯道:「考驗倒未必,三皇子肯定相信我們不可能向朝廷倒戈。恰恰相反,我認為他是真想重用我們。今天少爺也看到了,三皇子俗務纏身,事必躬親,為何?他身邊沒有可堪大用的謀事文官,只有一些武將;現在他很缺人手,求賢若渴……只不過三皇子為人不同於周公曹操之輩一般求賢之事可傳為佳話。」

    汪昱摸了摸下巴:「梁先生這麼一說確是有幾分道理。這麼說來,投三殿下這樣的人其實更好。孟德之輩,好時對人萬般好,翻臉便無情;還是三殿下一般的人主實在一些。」

    「實在,少爺此言妙哉。」梁硯笑道,隨即想起汪家的靈堂還在院子裡,忙收住笑容,「我們除了讀書識字明理,真能做的事也就是當地方官,少爺為官也僅是在石門縣做過幾年知縣。三皇子沒有讓您繼續執掌地方之權,或許是想培養您以為重用,因為石門縣這等地方,王典史以下的官吏就能勝任。三皇子讓王典史執掌石門縣政務,他真信王典史?」

    汪昱的臉上露出鄙夷:「這等小人,有能耐勾心鬥角,無氣節無節操,如何能信?」

    梁硯淡定地說道:「正是如此。三皇子能讓我們留在發號施令的中樞,時日一長對他們的軍機定能知情,若是他不信我們,絕不會這樣安排的。況且但凡在主公身邊的人,離得近有進言之便利,假以時日定是重臣。」

    二人商量了一番,汪昱情緒稍好,只是歎道:「只是那些瑣事有的太難處置了。」

    梁硯微笑道:「既然三皇子明言讓我們辦,只得權衡著辦便是,若是做錯了一些,也是情有可原,無須太過小心。」

    ……

    第二天,汪、梁二人照常到縣衙簽押房上直。

    大大小小的事是一大堆。中午時來了急報,韋斌的人馬攻陷了澧州。華陽王挾家眷及侍衛在之前就逃走了,朱雀軍佔領王府,俘獲了二三十名妙齡宮女。張寧下令:叫軍中未娶妻者,自願按戰功大小為序挑選,把宮女賞給將士為妻,以抵戰功賞銀;將士不得擾民,燒殺、搶劫、姦淫民女者案軍律論處。

    留守石門縣的將士獲悉這道命令,紛紛抱怨不讓他們參戰。因為有小道消息傳言,那華陽王的宮女是在成都府和湖廣各地挑選的美貌少女……攻打澧州的將士白白得嬌妻,連聘禮都沒花,著實讓沒分到的人十分羨慕。

    下午,前往辰州和苗人聯絡的陳茂才返回了石門縣,與之同行回來的,除了隨行的侍從都安然無恙,還帶來了苗人使者及隨從,聽說使者是個女的。張寧下令先把使者好生安頓款待,立刻召見陳茂才到簽押房見面。

    簽押房裡面有間屋子,張寧偶爾在這裡睡覺休息,同時也作為密見重要人物的會客室。他和老徐、侯茂在會客室等待陳茂才,在場的還有徐文君,她忙著做些端茶送水的事。但送茶的時候,大伙常常會客氣地道謝,沒人把她當丫鬟,這個姑娘不僅是張寧的心腹老徐的孫女,更和張寧形影不離。

    陳茂才走進會客室時一臉淡定從容,一一和人見禮,寒暄之間、他和侯壇主好像也認識,侯壇主還開了個玩笑:「以前聽人說陳公子出使苗疆要施美男計,敢情你是真把哪個當權苗人的千金拿下了?」

    別人說他英俊瀟灑,陳茂才並不介意,而且拿手摸了摸髮鬢,動作之間頗有些自戀似的,笑道:「侯壇主說笑了,過來的苗人使者雖是個女的,但原來的身份不過是個侍女。她的主人卻是有些來頭,是自封了苗王的白叟之女。」

    侯茂笑道:「貼身侍女都隨你來了,這事大有可為啊。」

    陳茂才道:「可惜啊,那苗王之千金白鳳嬌早已招婿成家了。白叟有一女一子,白鳳嬌乃長女,其弟只十二三歲,性子文弱;所以白鳳嬌很得苗王重用,很有些權勢。我到了那裡之後,摸清了其中關節,送了白鳳嬌重禮,得以結交。慶幸的是,她較其他苗人來說對漢人沒有多少惡感,對漢人的詩詞歌賦和字畫也頗有興致,我便又送了些字畫,與之聊那文辭風雅之事……」

    張寧道:「白叟的女婿應該也是個重要人物了?」

    陳茂才不以為然道:「此人是上門的贅婿,我連名字也忘了。總之在白家毫無地位和權力,無須在他身上花太多時間。倒是鎮溪出身的龍大蟲很值得結交,此人在鎮溪起兵,推白叟為苗王,自身也是人馬甚眾在苗人中很有實力;可是因此行行程很緊,我未能找到機會與之聯繫。」

    張寧點點頭道:「陳先生此行不辱使命,讓咱們和苗人之間搭好一條聯繫溝通的橋樑,已是完成任務了。」

    陳茂才歎道:「殿下神機妙算,所料不差,目前只能和苗人達到這種程度的關係。據我判斷,苗人並不重視我們,可能是認為我們實力太小,後來他們打探到殿下擊敗永定衛兵,攻佔了慈利、石門二縣,態度才稍微有些改觀,也止於此。至於結盟,他們隨便派個人過來就是來結盟的,不過我認為沒有實用;苗人的想法是,他們在辰州情勢堪危,能多一點援救聊勝於無,只是想利用我們。」

    「咱們有利用價值應該值得高興才對。」張寧笑道,「我們與苗人素無關係,能說上話只因同屬起兵反朝廷的人馬。他們想利用我們的目的明顯,合作起來反而可靠了;若是一些素不相識的人,不明目的地要幫助咱們,又不知道他們想幹什麼,那才有些危險。」

    眾人紛紛附和,以為是這麼個理。

    張寧又道:「對待那個做使者的苗女要以禮相待,不能因為她出身卑微就輕視。此人雖是侍女,卻是和重要人物白鳳嬌關係親近的人,若不注意可能導致與苗人當權者關係惡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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