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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朝朝暮暮陽台之下 第一章 舊瓶新裝 文 / 西風緊

    大明兩京一十三省,湖廣是一個省,轄區大概包括湖北湖南等地,治所在武昌府。「省裡」的事不是一個人或者一個衙門有權主持的,承宣佈政使司、都指揮使司、按察使司三權分立,分管政、軍、司法,三衙門級別平等。張寧的人到了湖廣是先由治所武昌府的人接待,由於品級規矩,從二品大員們不會親自來迎接,卻派了人,並且很快就在衙門裡見到面了,可見湖廣的官員是把接待巡按當成比較重要的事來對待的。

    湖廣境內的驛站得當地知縣的授意,又招待食宿還給盤纏,張寧在這種事上比較保守,但同行還有吳庸等隨從也不能太虧待,「無奈之下」發了點小財。

    到了武昌府住處也很方便,府縣衙門都有中央各個衙門的行館,住都察院的行館就行了,一日三餐還有人專門負責供給。

    張寧等一行人在武昌府先住下,白天交接公務和應酬,晚上回來也商量正事。皇上把事情交給巡按,工作怎麼展開總得有個計劃,不能來了就吃喝收銀子完全不辦事。

    這時吳庸就拿出了一張公文,張寧展開第一眼就看到了「准奏」兩個紅字,心裡頓時明白只能聽命了。這是胡瀅的字跡,上面寫明除了舉得進展成效後上書外,平時的匯報應寫成文字呈送胡瀅存管。

    張寧看罷又遞給吳庸:「應該照胡大人所言辦的。」七品巡按欽差大臣,也是有制約的,不能拿著天子的令牌為所欲為亂來。

    白胖的吳庸一臉淡泊道:「以後的公文,大人忙碌時可下令由下官代筆,咱們商量好了再上稟。」

    張寧當然不好直說吳庸就是來牽制自己的,只得正經點頭,又說道:「皇上讓咱們到湖廣巡查,主要不是為了軍政司法、也不是為了民生,最要緊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辟邪教。所以湖廣各州縣的施政司法咱們都不必去指手畫腳,目的明確辦事就有條理了。」

    上下坐著的人一共四個,算是一次小會議。張寧和老徐、吳庸和詹燭離一起坐著說事兒,但趙二娘也在房間裡進出端茶送水,實際上首次議事的知情者是五個人。

    張寧說了段開場白打開話題,吳庸便說:「咱們上次去永順司查香灰案就接觸過辟邪教,連胡大人也認為需要長期慢慢滲透才能瞭解內情……故而下官認為這事兒最恰當的做法還是按以前採訪使那種辦法來。」

    「吳先生所言極是,皇上任用我辦這份差,應該也看中我曾當過採訪使,有經驗。既然如此,我們還是照老法子來。」張寧一本正經道,他心裡卻不得不認為原來那個機構模式太過呆板僵化,不過也無所謂了,反正自己沒打算要對辟邪教動真格,難道他會想算計自己的娘?只是工作一定要展開的、要做出正在辦事的樣子。

    他頓了頓又繼續說道:「現在第一件大事,是組建起一個採訪使機構來。要辦此事,首先是選個辦公的地方;其次是選人組織起上下層次,各司其職;最後定好規矩,劃分職權、聯繫方式、賞罰法令等等……搭好了『戲班』,咱們再商議佈置計劃,才能『唱戲』。吳先生以為這樣安排妥當否?」

    張寧辦起事還算靠譜,至少一來就拿出了個章程,讓大伙知道要幹什麼、怎麼幹。不然來的一行人兩眼摸黑,到處指手畫腳遭人嫌,無頭蒼蠅似的起不到任何作用。當初他是做過一年多採訪使,機構都是現成的;不過現在照著見識過的那套東西複製一套,並不是太難的事,因為有授權有銀子也有人脈、基礎條件很好。

    但張寧實際操作起來不僅僅要組建採訪使機構,還得考慮吳庸這顆釘子。問題的關鍵:張寧才是巡按御史,吳庸明面是輔助,實則只是監視,相當於軍隊裡的監軍太監;既然如此,張寧就不打算把權力分給吳庸了,更不想讓他摻和太多,在決策時和他「商量」不過是給面子而已。

    因此接下來張寧分派任務,讓老徐去常德府選地方,因為常德府距離永順司近便於上下聯繫;永順司是土司,將採訪使司設在土司城裡很不方便。選密探小頭目交給趙二娘,因為她以前幹過這行,認識不少人,讓她挑幾個人過來搭建框架,再收買擴充細作密探。

    張寧還打算讓徐文君管賬目,老徐做細作總頭目;除此之外向常德府要個人,上回的知事杜方。

    所有的事都把吳庸的人排斥在外,吳庸言語之間有點意見。但張寧當然不管他……朝廷的公文上沒說吳庸有權力節制巡按,吳庸頂多只是來監視的,權力在張寧手裡。張寧為什麼要分權給他?那樣的話也太「厚道」了點。

    吳庸真想分權,他得自個想辦法去爭,否則天下沒有白吃的宴席。

    顯然胡瀅是個老練的政客、卻不是事事都能考慮到完美的人,他這回用吳庸在張寧看來其實是一個失誤。吳庸這個人資歷老見識多,想法也多,可就是缺點爭強好勝的勁頭。平時的隨和、淡泊也不完全是裝出來的,他這樣的人,沒有想方設計爭奪權力的野心。於是在情況不利於吳庸的局面下,他想到張寧碗裡奪食就顯得軟弱無力了,也就是言語之間暗示下不滿,張寧管都不管他。

    大不了吳庸接下來打小報告,這也一來一往,就算胡瀅想辦法反制也晚了。到時候採訪使司已經搭建起來,班底就是張寧的人操持的,那時候再插手恐怕不太容易。

    老徐很快選好了地方,在沅水之畔有個園林是公家財產,張寧可以用巡按御史的名義和府衙交涉把園子徵用了,老徐建議辦個茶莊,和揚州「碧園」一樣能解決很多問題:採訪使行轅在官府隱瞞不住,但也不用搞得路人皆知,一個茶園可以有效規避普通人的注意;能解決一部分經費;可以安置採訪使司的人員。功用全面,是以前胡瀅手下的人探過的路子。

    當然老徐極力推薦這種方法,可能也想完成當初想接管碧園的未遂心願。張寧已經表態讓他做細作總頭目,文君又管賬,那他們就能掌管園子的事務……經營得當,裡面油水很足。他本是武官出身,卻不知為何對經商產生起了興趣。

    老徐回來稟報時吳庸等人也在場,不過老徐說這種事也不在意他們,興致勃勃地說:「園子靠近常德府最盛名的沅水,風景很好;附近就是城隍廟,據說廟會時人山人海,平時人流也多。最恰當的是園子在官府名下,徵用無須額外經費預算,實為風水寶地。」

    「我明天就去常德府瞧瞧,時機恰當便和知府見面協商。老徐和我一起去,等地方徵用出來,你來準備開茶莊的事宜。」張寧當即就說。

    老徐的臉上已隱隱露出一些喜色。

    這時張寧發現吳庸好像要開口說話,便很不客氣地搶著說:「對了還有個事,咱們缺個信使,需要信得過的人,恐怕只有詹燭離能勝任。吳先生得和我一起主持大局,凡事咱們得商量嘛。」

    吳庸的臉色有些難看,就像被打落了一顆牙生生咽進了肚子一樣。什麼凡事得商量,有啥好商量的,決定權都在張寧手裡……就像郎中和員外郎的關係,員外郎相當於「副」郎中,可他又沒辦法否定郎中的決定,沒實權所以被看成是閒職。

    當天張寧就決定前往常德府,只留下一個隨從在行館裡,等趙二娘一行人從南直隸回來好報信。次日啟程,之前張寧去武昌府的承宣佈政使司見了幾個接待的官員,向他們言明行程。如此一來,布政使司會發公文到常德府讓府衙接待巡按,到時候常德府知府接到上司的信件,肯定不敢怠慢,張寧再洽談徵用園子的事應該就容易多了。

    一番佈置之後,正事漸漸有了眉目,這種事好像很繁瑣,也只是繁瑣而已,諸事本身並不困難。張寧一路上記掛著另一件事:怎麼再和姚姬聯絡上。

    想來只有自己主動想辦法聯絡才行,不然辟邪教的人一時間也很難掌握張寧等人的行蹤,除非辟邪教的勢力已經大到滲透到省府級別的官府衙門,但這種可能比較小。

    此時張寧在同行的人中已經取得了一定的權威威信,他辦事很有目的性、條理性,好像一切都明瞭清楚……可是他心裡卻一直感覺毫無目的,在整盤中找不到突破口。

    洞庭湖山清水秀之地、魚米之鄉,張寧行走其間,天下之大江山之廣,卻不知路在何方?

    兩重身份,朝廷命官、「亂黨」的後代,走哪一條?做官始終有人防著,況且做再大的官有何意義;而建文朝日暮西山,前程黯淡幾無出路,放棄統治階級的身份過去又能走到哪一步……

    就在這時老徐問道:「東家,咱們去常德府是走陸路還是水路?陸路快但湖廣水網交叉十分麻煩,水路不用頻換車船,就是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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