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羅ど娘吃了晚飯才把她送回去。張寧一回來就開始整理證物和思路,皇帝口諭明天下午去御門面聖,胡瀅也要去,得先顧著準備這頭。想起來真正被傳詔面聖還是頭一回,雖然去南京迎駕時見過朱瞻基,但那時候朱瞻基還不是皇帝也沒有天子儀仗威儀,宣德剛登基那會兒張寧又被故意冷落,所以從沒進宮見過皇帝。好在張寧不是沒見過世面的人,心裡雖多少有些緊張但想著只要小心禮節對答流暢,問題應該不大。
永順宣慰使查獲的密件在張寧手裡,他先檢查了一遍拿信封封起來,又提筆寫了幾個字作記號,明天要帶上,皇帝一問、直接可以拿來佐證。還有一大包辟邪香,無須提著個包裹進宮,只要帶一點樣品就行。他便四處找盒子,卻發現房間裡沒什麼合適的小容器。
他想起女人裝首飾或胭脂水粉的小木盒挺合適的,喚了幾聲趙二娘沒人應答,便起身自己去拿。小妹的房間就在旁邊的西廂房,他見窗戶亮著燈,就走過去敲門。裡面小妹喊了一聲:「進來,我正等著呢。」
張寧聽罷便推了一下門發現沒閂,逕直走了進去,左右一看梳妝台沒在外頭應該在珠簾裡的暖閣,便伸手挑開簾子走進去問道:「小妹,你有那種裝……」話還沒說完,忽然發現屏風上搭著衣裙,還有一陣淡淡的白汽從裡面冒起來,他咯登一聲:小妹在洗澡。
「哥哥……」小妹聽到張寧的聲音就開口喚了一聲。
「我不知你在沐浴更衣,等會再來。」張寧忙往外退,剛想出去,從半掩的門縫看出去只見趙二娘正向這邊走來。張寧頓時頭大,忙又退了回來吩咐道:「別嚷嚷,也別說我進來了!」
他慌忙左右一看,哪裡顧得許多情急之下想床底下躲,不料床腳太矮,根本進不去一大個人。他慌神了,忽見屏風後面有個衣櫥,忙轉過屏風走過去。只見張小妹正在一個熱氣騰騰的木桶裡無辜地看著他,露出水面的頸脖肌膚雪白,蕩漾的水波下面的風光也若隱若現。
她說道:「你先看人家洗澡就先說一聲嘛,又不是不讓你看,但剛剛我喊了趙二娘拿東西進來,起先忘了,被她撞見了多不好。」
「她已經來了。」張寧忙打開衣櫥鑽了進去。
等了一會兒果見趙二娘進來了,拿著一個東西放在邊上,笑道:「這東西可不便宜,和了海珍珠……嘖嘖,小妹的肌膚滑得,以後別用什麼皂角一類的東西,平白糟蹋身子。」
張小妹道:「人家有你說得那麼好麼?」
張寧心道:和她廢話什麼,趕緊打法走!
「我真沒有亂誇呢。」趙二娘笑嘻嘻地說,「要臉蛋有臉蛋,有身段有身段,皮膚像緞子似的。東家也長得好,你還能生得不好麼?」
小妹倒是沒說不是親妹妹之類的,她實際上很機靈的一個姑娘,不過她被人一誇好像高興起來,佯作謙虛道:「可是我的胸好像小了點,沒你的大。」
「你年紀還小,等出嫁了,被男人每晚揉揉,還能長大。」趙二娘道。
張寧:趙二娘這娘們給小妹灌輸些什麼玩意?
「真的?」張小妹一本正經道。
趙二娘說道:「我騙你作甚,我的就是被摸大的。要不我給你摸摸。」
「不要!」張小妹嬌嗔道,「人家不想隨便讓人摸,女的也不行。趙姐姐先出去,我洗完澡和你說話。」
趙二娘笑道:「嗯,我去東家房裡瞧瞧,幫你拿東西去了,一會兒他找個人都找不到。」
等外面傳來關門的聲音,張寧才從裡面走了出來,沒好氣地說:「你別聽她的。」
張小妹紅臉道:「人家都被哥哥看光了。」
「我沒看。」張寧道,「我過來找樣東西,那種小木盒,別太花俏的,拿來裝東西……今晚的事別說出去,誰也不行,我不是故意的。」
小妹道:「知道了,上回你摸人家的胸胸,人家也沒說,秘密。」
張寧心道我啥時候摸過她的胸?她光著身子,他也不想在這裡胡扯太久,趕緊去梳妝台上找東西。小妹在後面說道:「銅鏡後面有個木盒,哥哥看行不。以前方姐姐送了對金鐲子,我買來裝鐲子的。」
果然在銅鏡後面找到個木盒,張寧把金鐲子倒出來,拿了盒子就走。在門窗後面觀察了一陣確定沒人才悄悄走出去。
內院裡很安靜沒幾個人,主要因為不允許男僕入內,徐文君可能已經睡了,院子裡剩下的一共就只還有三個人。張寧徑直回自己的房間,果然見趙二娘在自己屋子裡。
他準備幹的事是收拾明天上殿要的東西,小妹那裡拿的木盒子怕被趙二娘瞧出蹊蹺,張寧做賊心虛,便道:「起先我就洗過澡,一會兒也不用打水洗腳,沒什麼事了,你回去歇著吧。」
忙著東西收拾好,他便出房門準備去廚房找點冷水漱口洗手,然後睡覺。回來後的第一條晚上,確實有點疲憊了,明天倒是睡晚點起來。
返身回到房間時,只見小妹正在裡面收拾桌子,他便詫異道:「都要歇了,小妹還過來作甚?」
「想問你幾件事。」小妹抬頭看著他說,「平日晚上哥哥都不來我房裡的,今晚來找什麼盒子,莫名其妙的,你是不是故意想看人家?」
張寧想解釋,忽然想起在辟邪教總壇的難堪事,也學著姚姬的處事方法道:「別再提了,回去歇了吧。」
「那麼久沒見著哥哥,明早你又要出門把人家留在家裡。我要多呆一會兒!」張小妹撒嬌道。
張寧只好坐下來準備和她閒聊一會兒,也招呼她過來坐。她在書案前坐下,還是像以前一樣拿手撐著下巴,一雙美麗的眼睛目不轉睛地看著張寧:「前年送你的那樣東西,沒想到你還留著。」
「嗯。」張寧隨口應了一句。
小妹又喃喃道:「你一直想著人家,為什麼不告訴我?」
張寧一時不知如何回答,過了一會兒才輕輕說道:「有些東西放在心裡就好了,說出來也沒用。」
「我又不是你親妹妹。」小妹看著他說道。
張寧道:「從小一起長大,和親妹妹沒什麼兩樣,況且世人都當你是我的妹子。」
「哥哥好久沒有捂著人家的手了,哥哥的手又大又暖,我想要……」小妹嬌嬌地看著他說。張寧便沉默著挪了挪起來,輕輕拉著她的手捧在手心裡。
小妹頓時露出一個甜甜的笑容,眼睛如同那月初明媚的月亮灣,看著張寧心裡頭相當舒坦,他最喜歡看著自己愛的人露出這樣發自內心的笑……若是有一天姚姬也可以,張寧覺得真沒什麼遺憾了。
「我還想哥哥抱抱。」小妹撒嬌道。
此時此景張寧的心情變得乾淨而美好,院子裡又那麼靜,他情知太過曖昧又覺得沒什麼,遂站了起來走到她面前,小妹便高興地喚了一聲哥哥,撲到他的懷裡,臉頰在張寧胸膛上輕輕磨蹭著。張寧聞到一股子清清的香味兒,清香裡夾雜著一點花香,應該就是剛剛她沐浴抹的什麼東西。
她惦記腳尖在張寧耳邊悄悄說道:「羅小姐在咱們家的時候,哥哥把她哄好了,但是她好像還是不太滿意。」
「好像是。」張寧道。
又聽得小妹好聽的聲音道,「哥哥少給一樣東西,所以她才那樣。」
張寧細細一回味小妹的話,覺得大有含義,嘴上道「人小鬼大」,心裡也尋思:那種東西就算是男的花言巧語說出來騙人的,她聽了也會發自內心的高興;女人之常情,像羅ど娘又不缺吃不缺穿,她反而就在意那種夢一般的事物……自己不是說不出來做不出來,哄女人還算簡單的事信手拈來而已,卻不知剛才為什麼沒有那般對待羅ど娘、自己的名正言順的女人。
或許是因為虧心:許多事讓羅ど娘蒙在鼓裡,萬一自己栽了對她豈不是很不公平?可又怎麼能告訴她呢?萬一羅ど娘對楊士奇洩露了怎麼辦,楊士奇畢竟當女兒養了她那麼多年、肯定是她很信任的人。這事兒一旦搞砸了,不但會失去楊士奇這顆大樹,還會反過來遭到楊士奇極其同僚的打擊。反目成仇不是沒有可能的。
他心裡一陣愧疚和難受,耳邊又傳來小妹的南京腔:「哥哥把那種東西都給我了,又藏起來。你分一些給羅小姐吧,我覺得她人好。」
「小傻瓜。」張寧輕輕把她推開,眉頭微微一皺,「我是不是沒當好哥哥?」
小妹翹起嘴來,有點不高興地說:「你又要教訓人家了。」
「算了不說也罷。」張寧感覺倦意愈濃,大約在自己家裡身邊是親近的人,太過舒適太有安全感,很快就生出懶懶的感覺來。
小妹忽然認真地說道:「我想哥哥的……人,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