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那波斯上熱鬧巴拉維離開,法憲終於忍不住道:「大人,您幹嘛便宜那巴什麼辣味?不光答應降價,還替他承擔風險?」「呵呵……」李塵淡淡一笑道:」若非如此,那他們怎會答應,我們派人跟船呢?「「跟船?「法憲和劉大頭才知道,原來李塵一樣有他的算盤……著簡直是侮辱李塵,咱們的神大人什麼時候沒有小算盤來著?「對,跟船。「李塵點頭道:」十八世紀什麼最貴?航海技術!「「石榴詩集?「劉大頭奇怪問道:「誰的作品?」法憲在市舶司呆久了,和那些西洋商人接觸不少,便給他解釋道:「按照西洋的曆法,一百年一個世紀,現在是他們的十六世紀。」「那不才一千七百多年……」劉大頭面露輕視道。「是一千七百年,「法憲撓撓頭道:」昨天查馬士還跟我說過,「現在是西元一七九……九幾年來著?」「一七九四年。」李塵輕聲道。「那就更少了。」唐汝輯笑道:」我們有無千年燦爛文明,他們連我們三分之一抖不到,我說怎麼體毛那麼密,吃飯都還用刀子叉,原來都還沒進化好呀。」李塵不會春到跟這種人爭辯,她只相信事實勝於雄辯,便笑笑道「是啊,但他們又不是人傻錢多嗎?咱們大清想要擺脫困境,還就得靠跟那些人做買賣。」「是啊。」劉大頭這次沒有反對,深有同感道:在麼大清交稅的沒有錢,有錢的不交稅,官府窮到借債度日,只能靠那些西洋人度過難關了。」「一件景德鎮的瓷瓶,在大清賣無良銀子就是高價,可是西洋有可能是五十兩,一百來兩。」李塵到:「要是咱們等著人家上門,那就永遠也要不上價去…………開了市,便不是以前了,大家都可以做買賣,咱們五兩八兩的不賣,但總有人會賣,所以這個虧吃定了。」「是啊。」法憲兩個一起點頭,唐汝輯道:「原來大人是想撇開他們,自己做買賣啊!」「大洋之廣,勝過陸地百倍,誰也吃不了獨食。」李塵微微搖頭道:「但只要有一隻船隊是咱們的,被人就得規規矩矩的跟咱們做生意。」與波斯人簽訂協議後,雙方開始交割貨物,用了三天時間才分清楚,巴拉維那些人,便要求啟程了。李塵反覆尋思,也沒有什麼不妥了,就准許放行了,同時也讓拍賣行將那批波斯貨物掛牌出售……正如他所料,在對外貿易中大賺一筆的各地商人們,不願意回程空跑,兩天功夫便將這些異域風情的奢侈品搶購一空,準備運回老家再去賺一筆!李塵回到府衙,先去後院和夫人說了會兒話,待回到簽押房,剛把**挨在椅子上,還沒打開文件看呢,便挺鐵柱在門外道:「大人,黃公公來了。」李塵不禁吃驚道:哪個黃公公?「便見法憲那張掛滿汗珠的大臉,出現在門口,人還沒進來,就聽他叫道:」大人,大事不好了!」「什麼事?」李塵皺眉道。「那批波斯貨出問題了!」法憲領著兩個商人進來,道:「他們驗貨的時候發現地毯被水泡了!」李塵一下子直起腰,沉聲問道:「從頭到來!」「哦……那個……」法憲撓撓腮幫子道:「還是你兩說吧。」兩個商人便自我介紹,他們是福建閔商,在平准拍賣行拍賣得波斯地毯一千張,香料五百斤,今日在碼頭交割。便聽其中一人道:「起先我們也沒發現異常,但後來有一包地毯的包裝破了,翻在地上,結果我們看到了鹽漬。」法憲在一邊補充道:「地毯讓我給運來了。」「拿進來1」李塵沉聲道:「但馬上改了主意:」還是我出去吧。「便起身出門到了外面,果然看到一卷厚厚的波斯地毯。」放開!」一個商人下了令,那卷地毯便被滾放在地上,底朝上。「大人您看。」商人指著上面明顯發白的一圈道:「太陽底下還能看見小鹽粒呢。」李塵蹲下,伸出手指,在上面劃了幾下,用舌頭嘗一嘗,果真苦澀發鹹,確實是海水的味道。結果法憲遞上的漱口水,李塵呼出一口濁氣,輕聲道:「檢查過別的地毯嗎?」「檢查過。」兩個商人異口同聲道。「別的也這樣嗎?」「大都看不出來,也摸不出異樣來。」商人的前半句讓李塵沉下的心,稍稍升上一些,但下半句一出,他的心又直接墜落重毀谷底……只聽他們兩道:「可是有鹹味……」李塵在那裡一動不動一言不發,彷彿泥塑一般,直到法憲再也等不下去,在他耳邊輕聲道:「大人,您沒事吧……」李塵緩緩搖頭,撐著有些發麻的大腿慢慢起身,拒絕了惶急的攙扶,有些蹣跚的走回簽押房,坐在大案後,將身子縮在椅子裡,陷入了沉思之中……顯然,自己被波斯奸商給耍了……這年代漂洋過海的全是木船,千里迢迢,橫跨幾個大洋,難免會遇到狂風暴雨、巨浪大湧,很有可能就船底進水,浸泡了貨物。巴拉雅德這批貨,估計就是在這種情況,但奸商不願意受巨額損失,定將船停在某處,僱人將受潮的地毯曬乾整理,刷去鹽漬,然後再進港,而僅憑肉眼和觸摸,是無法分辨出來的。事態萬分嚴重!一旦無可挽回,自己定然逃不了那個「官g勾jie,賣假坑人」的惡名,如次以來,什麼試圖前程,便全毀了……大清朝的管,最講究的便是仁義二字,哪怕你一肚子男盜女g,也非得把這兩個字掛在嘴邊貼在臉上!自己為什麼要分給黃。唐二人各五萬兩呢?不就是怕人家說他唯利是圖,就連同僚都要算計?這批貨分銷全國,就會在上千個大戶家裡,若出了什麼問題,可就是一下子得罪上千官紳啊!一想到這,李塵不寒而慄,豁然起身道:「將沒交割的波斯貨封存!放狼煙,把巴拉雅給我欄住!」因為吳淞江那讓人詬病的河道又窄又淺,沒在那裝上海船,加之巴拉雅的摁胃口太大,飛飛把自己的遠洋船隊裝滿,所以古來的小船隊的往返三趟。夜以繼日也得三天四趟才能搬完。所以雖然大前天就已經放行,巴拉雅卻今天一早才跟著最後一批貨運輸船離開蘇州城,估計連松江都沒到呢。這天可憐見的,又一次驗證了塞翁失馬焉知非福』的哲理,若是吳淞江不那麼窄淺,估計巴拉雅的船隊,已經到了浙江了現在,那樣就追之莫及,他非得上吊自殺不可。法憲聞命,放了信鴿,那就是他們訓練出來,直飛香港城的,那裡有招商局的辦事處,將會把他的命令轉給那裡的護航艦隊……這個目前最快捷的通訊方式,對外都稱為狼煙。李塵則匆匆趕到碼頭倉庫,將一包地毯取出來,反面朝上鋪了一地,仔仔細細的檢查起來,又發現了一張有鹽漬的地毯,但嘗一嘗每一張……結果都很鹹。這驗證了李塵的推斷,顯然地毯上的鹽漬都被處理過,只是地毯太多,難免百密一疏,有疏忽的地方這才被發現了。但他可笑不起來,文那幾個跪在抖的「磚家」道:「這樣的地毯有什麼毛病?」「地毯的毛,是映特殊工藝染色的,可以經久如故,永不掉色」兩個老者小聲答道:「但經過海水浸泡的地方,肯定褪色快,也許一兩年後,也許三五年後,便會形成一塊塊難看的斑。」「確實是這樣的……」所謂『磚家』,都是事後諸葛亮,紛紛道:「這都是常識。」李塵當然不會表揚他們,文身邊的倉庫大使道:「已經交割了多少?」「回大人,少說三分之一。」倉庫大使小聲道。李塵輕聲道:「趁著還沒運走,全追回來吧……」「大人,那我們的名聲?」身邊的人小聲道:「反正被發覺的不過是個例,只要我們不說就沒人知道……行家不也說了嗎?幾年以後才會出問題,到時候咱們死不賴賬就……」話沒說完,便被李塵冷如刀鋒的目光硬生生打斷,只聽李塵句道:「記住,我李塵的信譽,五價!」這世上哪有永不洩露的秘密?若總想著靠裝聾做啞矇混過關,早晚會有還債的一天!當天下午,招商局錢便張開了告示,因為發現波斯地毯存在隱蔽的質量問題,現無條件召回全部出售的地毯,退全款,並對因此產生的用用進行賠償。佈告一貼出,那些商人並沒有什麼激烈的反應,反倒都稱讚他仁義、坦蕩、有魄力,這些事李塵始料未及的。也有人向市舶司詢問香料和寶石,好在香料都裝在罐子裡,不會被淹了,至於寶石更不用說了,所以問題都集中在那批波斯地毯上。李塵邀請所以購買過波斯地毯的人,於次日中午到市舶司赴宴,據說要闡明事實真相。第二天轉眼就到,應邀的中外商人到市舶司,在十八張寬大的八仙桌邊坐好,等待知府大人露面。李塵沒到,面色陰沉的巴拉雅卻出現了,他身後跟著個高大的大清軍官……竟然是姚長子。長子這些年表現很好,作戰英勇,又愛動腦子,是以屢建戰功,已經升至五品證千戶le俞大猷拍出的護航艦隊中,他是二把手,攔下巴拉雅的船隊後,便主動請纓,領隊將其押送來,也見見久違的兄弟。當然這屋裡還沒人認得他,大家也不關心個小小的千戶,一下子就圍上了巴拉雅,七嘴八舌問他,那批地毯到底出了什麼問題。巴拉雅眨眨小眼睛,一臉無辜道:「向真主保證沒有任何問題,我也不知道大人把我叫回來幹什麼。」說著還故作輕鬆地笑笑道:「也許是場誤會吧。」他話音未落,便聽一個不到感情的聲音道:「本官倒真願意是場誤會」眾人循聲望去,之間一身緋紅色官袍,胸前補著雲燕,腰間束著素金帶的李大人,面無表情的出現在堂上。見李塵出現,巴拉雅的表情一變,大聲抗議道:「大人,您已經放行,卻又把我拉回來,耽誤我的前程,這是西拾朝改,難以服眾!」他決定先聲奪人,不管什麼指控都不承認。李塵也不跟他急,反倒嘴角扯出一絲輕笑道:「巴拉雅先生,大家為了等你,肚子都餓扁了,咱們吃飯再說。」即使恨不得吃了他,李塵也還保持著一個大清官員應有的氣度。巴拉雅一拳打在棉花上,只好怏怏坐下來道:「正好我也餓了。」待眾人重新坐定,李塵便命令上菜,待侍者只端上了空碗,藝人面前擱一個,便再沒有上菜的意思。大家心說這是幹嘛?要我們肯盤子?沒那口好牙啊。看到眾人的疑惑之色,李塵微笑道:「把主菜推上來。」眾人心說原來是老鼠拉風箱,大頭在後頭啊,也不知道是吃烤全牛,還是那種阿拉伯的烤駱駝。但市舶司的官差們,推出來的,卻是一包包波斯地毯。「請巴拉雅先生驗貨,看看交割錢的封條還在不在,地毯上有沒有損壞。」李塵淡淡道。巴拉雅只好起身,過去看了又看,他真想說,有損毀……客是在挑不出毛病,只好悶聲道:「沒問題。」並在確認簽了字。「大家都聽見了。」李塵道:「確實是正宗無損的波斯羊絨地毯,我們的廚司要當場烹飪了。」便有一些身穿白大褂,頭上戴著白色高帽的廚子出來,用手中明晃晃的尖刀,割開包裝,像摸像樣的切割起來……彷彿庖丁解牛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