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米之外,李國樓已經看見了蔡家大院門口的蔡國喜,揮動手中的馬鞭,在空中玩了一個花活,頗有風度的打一聲招呼。
街道兩邊的路人、商販,好奇的打量這支騎兵,李國樓沒有旁觀街道兩邊的攤販,眼睛注視著前方,戰馬踏在青石板的街道上,出清脆的聲音,離危險越來越近了。
護衛在李國樓身邊的戈什哈,警惕的觀察四周,按照行軍的職責,一名戈什哈現異常情況,馬鞭指著一名攤販,喝道:「手揣在兜裡幹嘛,給我拿出來。」
李國樓縱容手下,早已做出規矩,大家習以為常,平常就是這麼囂張,並無不妥之處,其他戈什哈眼神一掃而過,只當尋常的小事,已經到了目的地,身心有些放鬆,有些戈什哈的臉上還帶有一絲笑意。
可這次巧了,被馬鞭指著鼻子的商販正是一名日本忍者,橋班龍三聽不懂戈什哈在說什麼,有些驚慌失措,認為身份暴露了,橋班龍三緊盯著馬隊,要從眾多的軍人裡面,找到刺殺的目標,那犀利的眼神宛若兩道閃電。
橋班龍三驚恐的瞪著馬上的戈什哈,此時不搏更待何時,橋班龍三隨機應變,飛的掏出兜裡的手槍,對準適才揮動馬鞭的那名軍官,戰馬之上的李國樓,就是他刺殺的目標。
橋班龍三在這麼短時間,找出要暗殺的對象,有著常人所沒有的敏銳,李國樓一個很小的動作,就暴露了身份,橋班龍三下定決心,幹掉那名揮動馬鞭的蒙面客。
「呯呯呯。」橋班龍三對準六十米開外的李國樓連開三槍,爆豆一樣的槍響,劃破黃昏的寧靜,三顆無情的子彈飛向李國樓,突如其來的刺殺,無人可擋,七十多名戈什哈在瞬間,不知所措,沒有人阻止刺客的暗殺。
李國樓聽見槍響,但這麼近的距離,反應不及,已經在劫難逃。
手槍穩定性並不好,但橋班龍三非常自信,他是個神槍手,六十米之內,穩准無比,橋班龍三臉上露出殘忍的獰笑,為了天皇陛下的事業,把生命置之度外。
第四槍已經看不見戰馬上的人,橋班龍三流露出自信的光芒,他成功了,清軍的指揮官已經被他擊斃,橋班龍三把槍口對準了那名戈什哈,但見那名戈什哈也把槍口對準了他。
「呯。」
一聲清脆的槍響,橋班龍三看見那名戈什哈從戰馬上栽倒,隨即低頭一看,身上已被射出數個血洞,橋班龍三身體抖了抖,像是抖落身上的灰塵,他完成了歷史使命,此生無憾了。
巷子裡,亂作一團,須臾之間,二名日本忍者一起拔槍射擊,子彈都射向馬隊的中間地帶,另外兩名刺客扔出了兩顆手榴彈,漢奸還想趁亂逃跑。
同樣是刺客,二名日本忍者現了蛛絲馬跡,知道清軍的指揮官隱藏在哪裡,而兩名漢奸,只是用手榴彈製造更多的恐怖。
轟,轟。
爆炸聲響起,有人從戰馬上栽倒,有戰馬受驚亂竄,有人往巷子外逃竄。
七十多名戈什哈知道遇襲了,處變不驚,第一選擇便是圍在李國樓身邊,用血肉之軀替主公擋子彈,一面拉緊馬韁繩,一面掏出胯間的手槍,開槍還擊,沒有一個人逃離小巷。
戈什哈的職責就是替主人賣命,幾名靠近李國樓的戈什哈豁出性命的把李國樓壓在身下,手榴彈的彈片激射在他們身上,鮮血流淌,爆炸的手榴彈襲來,但他們依然一動不動,死無所懼。
前方的幾名戈什哈已經反應過來,看見了四名刺客,瞬間便拔出手槍,開槍還擊。
子彈在巷子裡穿梭,激盪人心的搶戰,不死不休,槍管噴射出一股股火苗,一雙雙凶殘的眼眸,散出無盡的殺意。
時間在剎那間凝固,讓人透不過起來,蔡家大院門口的蔡國喜、蔡老聶嚇癱於地。
刀鞘雲反應過後,一面開槍還擊,一面奔向刺客,要把刺客殺死,已經看見李國樓栽倒於地,怕是凶多吉少,這次陰溝裡翻船,罪責他最大。
花花腸爆出動物的血性,狂吠一聲,便飛竄出去,撲向一名甩出一顆手榴彈的刺客,犀利的獠牙狠狠的咬住刺客的手臂,花花腸巨大的衝擊力,把刺客撲倒於地,鋒利的牙齒刺入刺客的手臂,花花腸拚命的甩動頭顱,嘴裡出野獸的怒吼,要把刺客的手臂咬掉。
「啊。」刺客尖叫,手槍掉落於地,驚恐的看向飛奔過來的刀鞘雲。
刀鞘雲怒火萬丈,拔出腰際的籐扁刀,狠命的一刀,把刺客的另一隻手臂砍掉。
另一名忍者使出上縱下伏的武藝,還想趁亂接近馬隊中間地帶。
忍者練過十八般武藝,但武功再高,高不過快槍,已經到了火器時代,忍者閃展騰挪也逃不脫一陣亂槍射。
最後一名刺客自以為甩了一顆手榴彈,沒人注意他,跟著一幫攤販身後,還想混出小巷,哪裡逃得脫金銀來的厲眼,金銀來欺身迫近,一招分筋錯骨手,就把這名刺客的手臂拗斷。
短短幾十秒鐘時間,一切歸於平靜,二名刺客被抓,另外二名忍者被殺。
小巷裡亂作一團,八名戈什哈倒在地上,非死即傷,受傷的戰馬哀怨的嘶鳴,地上狼藉一片。
一群的戈什哈像是打了敗仗,心急如焚的抱著李國樓衝入蔡家大院。
李國樓坐在戰馬之上,毫無防備,毒蛇一樣的子彈,已經射入胸膛,只覺得胸口被人重擊,痛徹心扉,巨大的衝擊力,讓他從戰馬上栽倒於地。
「保護主公。」鄭橫擔喊了一嗓子,第一個撲在李國樓身上,瞬間,幾名貼身戈什哈奮不顧身的壓在李國樓身上。
隨即李國樓被抬入蔡家大院,渾身都是鮮血,蔡國喜嚇得不輕,畏懼的看著如狼似虎的清軍,害怕家裡人遭殃。
刀鞘雲安慰道:「老蔡,沒你什麼事,全都怪我沒仔細檢查,今晚你們留在屋子裡,別出來。」說完刀鞘雲護衛著受傷的人,走入蔡家大院。
硝煙過後新澱鎮戒備森嚴,鄭橫擔被手榴彈的彈片擊傷,不過只是手臂的皮外傷,包紮一下並無大礙,鄭橫擔暴跳如雷,給了遲來的清軍軍官,兩個耳光,命令全鎮大搜查。
全身是血的李國樓平躺在床上,聽見亂七八糟的聲音,努力的想睜開眼睛,適才栽下馬之後,受傷的身軀被身邊的戈什哈壓得透不過起來,昏厥過去了,他知道他還沒死,但鑽心一樣的痛,讓他不能說話。
所有人嚇得不輕,房間裡的人戈什哈滿含熱淚,憂心忡忡的看著床上的李國樓,害怕李國樓有個閃失,那天都要塌下來了,金銀來叫道:「都給我出去,快叫王醫生過來,傷在哪裡了,怎麼都是血啊。」
「還在呼吸,應該還有救。」醫生王避震先搭了李國樓脈搏,然後把耳朵貼在李國樓胸口。
李國樓想罵娘,王避震重手重腳,胸口快要透不過氣來。
「啊,子彈射在懷表上,胸口沒事。」醫官王避震小心翼翼的檢查李國樓全身,用手術刀劃開李國樓胸口的軍服,現最致命的一顆子彈,竟然被上衣口袋裡的金錶擋住,子彈恰巧鑲嵌在懷表殼上。
王避震繼續檢查李國樓的身體,輕聲歎息:「主公的右臂被子彈射穿,手臂傷是貫穿傷,子彈沒留在胳膊裡,萬幸啊,我馬上處理。」
王避震的話,引來一陣歡呼,金銀來奔向門口,叫道:「主公沒大礙,快通知下去,你們各守崗位,務必小心謹慎。」
聚在門口的戈什哈抖擻精神,李國樓健在,就能打勝仗。
「我沒死,慌什麼。」李國樓聽得見聲音,原本以為自己死了,以為自己靈魂出竅了,終於吐出一口濁氣,嘴裡都是血腥味,睜開了雙眼,看著屋子裡的人,滿屋的人都在哭,像是給他奔喪,手臂被子彈射中,雖然很疼,但不是致命傷,恍惚兩世為人,眼前的一切,像是虛幻的境界。
李國樓努力的坐直,讓醫官王避震給他包紮傷口,一層層紗布小心翼翼的包在他的右臂之上,打過一針之後,沒適才那麼痛了,從鬼門關走了一遭,胸口被子彈擊中,耶利亞的大頭照竟然救了他一命。
耶利亞的照片是他每天必看的照片,耶利亞帶給他無窮的動力,李國樓看著破損的懷表,彈頭卡在耶利亞的大頭照上,慶幸過後,是一種不祥的預感。
「王晗立刻給我家裡電報,把我遇刺的消息告訴夫人陳香芳,讓陳香芳務必小心謹慎,日本人會對我家裡人不利。」李國樓想到了最可怕的事,捨家為國,會讓家裡人遭殃。
李國樓擔憂家裡人的安危,魂不守舍的捏緊手裡的懷表,失血過多的躺在床上,平生第一次有虛弱的感覺,原來死亡是那麼近,卑鄙的日軍比他有過之無不及,竟然想靠暗殺來贏得勝利,因果循環,是他種下的樹,讓他嘗到了果,上次他在釣魚島偷襲日本海軍,這次日軍暗算他,也算禮尚往來。
李國樓躺在床上胡思亂想,撫摸著胸口,但見胸口泛出一塊淤青,隱隱作痛,這子彈的重擊,讓心臟受到損傷,以後會有後遺症,右臂的疼痛變得麻木了,醫生說要靜養二個月,亦不能喝酒。
李國樓突然感覺肚子餓了,叫道:「金副官,我要吃飯,把蔡家的金華火腿拿來。」
金銀來探出腦袋,說道:「主公,沒有金華火腿,王醫生說,你要忌諱大葷,不過有肉鬆。」
「嗯,就這樣吧。」李國樓還有心情吃飯,被刺客擊傷的八名戈什哈都沒死,萬幸戈什哈皆坐在馬上,手榴彈的彈片沒造成致命傷,黃昏臨近,視線模糊,讓刺客槍射不準,這才讓眾人逃過一劫。
受傷的李國樓喝上棗子粥,伴著肉鬆,嘴巴裡泛著苦澀,就像嚼蠟一樣,右臂吊在胸口,喝粥都是那麼彆扭,希望來到台灣基隆港的兩位夫人楚香玉、吳佩佩,能餵他吃飯,男人還是要女人照顧。
鄭橫擔急得六神無主,此時腦袋才變得清醒,隨即去電報,向各路清軍指揮官布李國樓遇刺的消息,讓各路指揮官務必小心。
在電報室,鄭橫擔扯著嗓子:「倭寇已是強弩之末,在戰場上屢戰屢敗,竟然使出這種下三濫的招數,我一定要報復,報復。」
王晗道:「鄭副官,你說錯了,應該叫報仇,此仇必報。」
鄭橫擔點頭道:「對,此仇必報,下一次我要把場子找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