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軍事會議,李國樓獅子大開口,要馬尾港裡駐守的南洋水師的指揮權,他看中停泊在港口裡的兩艘巡洋艦,非常肯定的說,一定能取得首勝,敢用項上人頭擔保。
這讓丁日昌心驚肉跳,又很不甘心,馬尾港是他管轄的地盤,他是福建最高軍事長官。為了台灣海戰,茶不思,飯不想,他原本斑白的頭髮,早就全白了。看見李鴻章沒反駁李國樓的話,不由苦笑道:「李國樓,你太年輕,壓服不了那些老將,給你軍權,你也指揮不動,反而會使戰局變得糜爛。」
李國樓清秀的臉龐變得猙獰,斜眼睨看兩名巡洋艦的管帶,說道:「丁撫台別倚老賣老,我輩雖然年輕,但每戰身先士卒,戰必勝,攻必克。不像有的人,光練不打的假把式。」
兩名管帶勃然大怒,怒視李國樓,恨不能抽李國樓兩個耳光,卻不敢反駁,他們剛才罵李國樓,最為賣力,現在總要給自己留條後路。
丁日昌譏諷道:「李國樓,你就靠白蛇郎君占卜,還在羅星山搭建七星台,影響很惡劣,把北洋水師風氣帶壞了,還想禍害南洋水師。」
李鴻章咳嗽一聲,說道:「丁撫台,用白蛇郎君是我的主張,與李國樓無關。此人還是很有本事的,你很快就會知道了。」
丁日昌囁嚅不言,李國樓越來越得寵,一來福建馬尾港,就想騎到他脖子上,南洋水師是他的心血,一個暴發戶想篡權,焉能使他服氣。
李國樓與丁日昌之間吵吵鬧鬧是常態,李國樓見李鴻章替他撐腰,便道:「丁撫台,在下久經沙場,絕不會做魚死網破的傻事。把指揮權交給我,只有我有信心打贏對日作戰的第一仗。」
「李國樓,你的兵馬還少嗎?我這點兵馬,是用來保衛馬尾港的,不是讓你炫耀的。」丁日昌從未覺得他虧欠李國樓,反而覺得李國樓佔盡他的便宜,利用他的資源,收刮福建百姓的錢財。只要不是李鴻章下令,他就要和李國樓鬥一鬥,不論輸贏,與李國樓鬥嘴,其樂無窮。
「丁撫台,我是韓信點兵多多益善,與日軍交戰,是國與國之間的較量,我需要把各部的力量整合在一起。由我帶領北洋水師和南洋水師聯合出戰,才有贏得勝利的力量,否則敵強我弱,我就算是三頭六臂的哪吒,也不可能和鐵甲怪獸搏鬥。」李國樓對付老奸巨猾的丁日昌,只能動之以情,曉之以理。不把道理講得透徹,南洋水師的軍官就會陰奉陽違,不把他放在眼裡。戰前換將是兵家大忌,會讓南洋水師喪失戰鬥力,李國樓只能耐心做著丁日昌的思想工作。
李國樓身邊皆是老於世故的朝廷重臣,把他看成拍馬屁的暴發戶,微末的軍功,根本不入老將的法眼。文臣看見李國樓得勢,害怕李國樓權勢,不敢倚老賣老。
武將那是個個鼻孔朝天,那些南洋水師的軍官,更是抱成團,說著閩南方言,極為排斥外來戶。適才還敢罵李國樓。
李國樓想指揮南洋水師,沒有底蘊,那是非常困難。連李鴻章也不敢收丁日昌的兵權,害怕政令不通,慣用的伎倆是放權,讓手下人各盡其職。
所以一場軍事會議,要開很長時間,有話語權的官員,都要提出各自的主張,制定一份軍事計劃,要照顧好多人的利益。就算統一思想,要和日軍一戰,主戰場放在哪裡?又是一場無止境的討論會。
李國樓直截了當的向丁日昌要兵權,一副誓不罷休的架勢,自吹能一戰定乾坤,不肯透露作戰詳情。但是在場的官員都看得出李國樓的野心有多大,已經握有北洋水師,還想要南洋水師的指揮權,那是以決戰的架勢,擺開海上戰場。在座的將軍沒有一個敢和日軍在海上決戰的,李國樓的這份膽略就高人一籌。
南洋水師的責任是保衛海港,守住軍事要塞就是最大的勝利。李國樓竟然要讓南洋水師出海遠洋,遠離海岸線,這輸贏各半的局勢,就會不復存在,還會有全軍覆滅的危險。豈能讓丁日昌放心,所以丁日昌牴觸情緒最大,兩人在軍事會議上,拍桌子罵娘,爭辯著孰對孰錯。
李國樓哀歎:「丁撫台,沒有南洋水師的支援,我就算登上台灣島,能幹些什麼呢?和日軍對決,就是一場消耗戰,就算日軍死了一萬人,你說日軍會撤軍嗎?恰恰相反,日軍反而會增兵,死守琅嶠、龜山,台灣戰役就會打成像明朝的援朝抗日戰役那樣,拖上好幾年,戰爭是打贏了,國家面子是有了,但一個國家的財力全耗盡了,明朝就是這麼走下坡路的。我們不能走明朝的老路,把日軍打疼,讓日軍膽寒,知難而退,把戰役控制在局部範圍之內。我和傅相大人互相配合,軍事上只有我能做到這一點,南洋水師必須主動尋找日軍決戰,給日軍運輸線致命的打擊,而不是保護航道暢通,就萬事大吉了。」
丁日昌不服氣的說:「李國樓,就算你聰明蓋世,我也絕不把軍國大事交給一個神棍,一座七星台就能借東風,我看你是三國讀傻了。你的那套軍事思想落伍了,我憑什麼交權。」
李國樓向李鴻章做出求助的表情,他制定的作戰計劃,只有李鴻章一個人知曉。丁日昌此人交友太雜,又喜歡多嘴,他是不會和丁日昌談作戰計劃的,白蛇郎君這個神棍,他要用到極致。
李鴻章看看火候差不多了,丁日昌的態度已經軟化下來了,開口說道:「丁撫台,長江後浪推前浪,總要給年輕人展示的機會。李國樓通過歷練已經成為國家棟樑,對於海戰已經有豐富的經驗,完全有能力指揮北洋水師和南洋水師的聯合作戰,你可以扶上馬,送上一程,在馬尾港做好後勤工作嘛。」
「哎!不是我死抓著權不放,年輕人好高騖遠,想一口氣吃成胖子,讓我怎麼放心,福建的還防線怎麼防?」丁日昌不停的打量李國樓,就想看出李國樓的可取之處。他也想出海和日軍決一死戰,可是手下的戰將沒有信心在海上打贏日軍,現實擺在面前,海軍實力日軍佔有,想說大話也沒有底蘊,不顧現實貿然出擊,會葬送南洋水師,還會把戰火燒至福建沿海地區。到時倭寇登陸燒殺搶掠,福建將遭受史無前例的荼毒。
「戰爭當然有風險,丁撫台,你賭我莊家贏,押大的,那我就有橫掃千軍的底氣。如果南洋水師患得患失,像老太婆一樣,數著銅錢過日子,我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贏一隻金元寶回來。我們也有大牌,就看敢不敢出招,不是我自吹,眼毒、手狠,沒人比我看得準,南洋水師支持我,我就有足夠的力量,若是你們福建人喜歡守巢穴,我也不能強求。」李國樓說出事實,就算李鴻章下達軍令,給予李國樓指揮權。而南洋水師陰奉陽違,到時兩艘巡洋艦不能出海,或者拖延時日,一切都是白搭。
丁日昌陰陽怪氣的大笑,好似一口氣沒有喘過來,戛然而止。說心裡話,他對於李國樓還是抱有很大的期望,南洋水師已經成為一個**體系,連李鴻章也不能染指南洋水師的指揮權。但是李國樓不同,多招人喜愛,又有軍事天賦,暫時讓李國樓充當南洋水師的指揮官,手下的軍官並不排斥,看得出兩名巡洋艦的管帶,也想出海一戰。沒有哪名南洋水師的官兵想做縮頭烏龜,死守馬尾港。
「好!我給李國樓一次機會,我不插手戰術佈置,只要你不要給我弄出個膛線戰術來,海戰和陸戰是有很大的區別的。」丁日昌的舉動無人可以猜透,突然答應交權了,親了無比的給李國樓做嚮導,逐一介紹手下的幾名大將。
武將的臉皮厚實,適才還在痛罵李國樓的幾名武將,毫不猶豫的伸出大手,和李國樓親熱的握手,原來他們皆會說官話,曾經在京師做過幾年窮京官。
李國樓哪敢擺長官的架子,虛心求教的表情,準備通宵達旦的開會,瞭解每一艘艦船的特性。李國樓對於收服這些武將很有信心,戰鬥經歷是最好的交流工具,李國樓剛贏得微山湖戰役,不由得讓這些武將高看一籌。就像大清僱傭軍常勝軍,早已把李國樓看成父親,一有委屈,就跑來向他哭訴。
李鶴年看見李國樓肯承擔責任,搶著做前線指揮官,暗自竊喜,從頭至尾就沒提出反對意見。這下好了,功勞有他的一份,失敗就有李國樓擔當,別看這麼多大人物在座,沒有哪名高官肯出海,去尋日軍決戰。計劃的制定和實施,有著本質的區別,規劃的藍圖,是完美無缺的,但是現實卻不是一張圖紙,紙上談兵到付諸實施,這其中的辛苦,只有閩浙總督李鶴年獨自承擔。
李鶴年養尊處優慣了,在馬尾港操勞過度,在馬尾港學堂裡連開兩個通宵會議之後,就臥床不起,一直到水師出發,也沒出面送行。
李鶴年生病之後,李鴻章精力旺盛,什麼事都由李鴻章掌管,李鴻章的調度能力比丁日昌更勝一籌,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條。
丁日昌帶著李國樓巡視南洋水師的軍營,把李國樓的威信樹立起來,有了丁日昌的鼎立支持,南洋水師的軍官們,對李國樓大表忠心。在國家危難之際,沒有誰敢對李國樓不敬。表面上李國樓和丁日昌,依然吵鬧不斷,一言不合就張口罵娘,一頓飯都會把唾沫星子,噴到對方碗裡。但誰都看得出兩人關係很鐵,兩人如影隨形,整天泡在軍營裡。
只用一天時間,北洋水師和南洋水師就在閩江展開聯合軍事演習,一時之間,閩江上空炮火橫飛,呼嘯而過的炮彈,讓兩岸觀看的百姓,歡呼雀躍,實力雄厚的大清水師,揚眉吐氣,將要出征台灣了。
此時,李國樓不需要隱瞞行蹤,反而要用他的名字鼓舞士氣,戰艦上飄揚李字戰旗,新武軍橫空出世。
李國樓成為水師的總指揮這件事,鬧得沸沸揚揚,全軍都在談論大清的趙子龍,相信李國樓能夠帶領清軍取得勝利。新武軍官兵們談論著微山湖戰役,都在說白蛇郎君把天兵天將搬至微山湖,這才使得新武軍取得微山湖大捷。軍營裡的官兵,皆認為由李國樓親自指揮戰鬥,登島戰役很快打響,一定能戰勝日軍。
很快潛伏在馬尾港的日軍暗探也知道這件事,替馬尾港清軍運送蔬菜的菜農裡面,就有日軍的探子。鬼祟的日軍探子把最新情報傳遞出去,順便還畫了一張七星台的地形圖,北洋水師的保護神白蛇郎君,即將登台施法。
神鬼莫測的白蛇郎君在羅星山施展法術和李國樓做前線指揮官,這兩件重要情報很快被日軍知曉。李國樓的簡歷日軍非常清楚,對於大清派遣李國樓奔赴台灣,早有心理準備,前段時間李國樓的失蹤,應證了日軍參謀部的猜測。但神秘人物白蛇郎君為何方神聖?一時讓日軍參謀部感覺對大清的情報工作沒有做好。
上次,柳原前光制定刺殺李國樓,讓日本黑龍會做了替罪羊,可惜刺殺李國樓沒有成功。這次,柳原前光制定一份刺殺白蛇郎君的計劃,很快馬尾港內的日軍暗探接到指令,要想盡一切辦法,刺殺李國樓或者白蛇郎君。
如何接近李國樓或者白蛇郎君呢?一對被日本人收買的父子,絞盡腦汁在想辦法,他們只能把蔬菜運送至軍營的門口,接下來軍營裡有長夫接手,他們連李國樓長什麼樣也不知道?看來一份重賞是沒機會拿了。
兩名漢奸只敢出賣國家情報,哪敢做刺客,還在殫思極慮的動歪腦筋,就被丁日昌的督導隊抓獲了,一番嚴刑拷打之後,轅門又多了兩顆人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