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國樓說道:「嗯······沈總辦,那十艘鐵甲船開的還是很平穩的,不過我提一個意見,既然船小,就別裝這麼多大炮了。我數了數至少有四十門大炮吧,這種小口徑大炮打仗,只能打木板船,打鐵甲船怕是非常吃力,擊沉對方鐵甲船怕是一件難以完成的任務。」
「哼!李國樓,你別不懂裝懂,把鐵甲船上的大炮拆了,用來運兵嗎?運兵自有運兵船,不能混為一談。」沈葆楨學得快,看見過丁日昌如何對付李國樓,也自以為是李國樓的兄弟,說戳心經的話。
「沈總辦,雖說我不懂海戰,但我的思想超前,既能看到弊端,又能想出妥善解決的辦法。你製造的鐵甲船,留四至六門機動的榴彈炮足矣,想辦法把陸軍的大口徑克虜伯大炮裝到船上去,前後各放置一門,多餘的承載力,全部用來裝開花彈,一艘船靠兩門大炮,就能成為海上巨無霸。」李國樓按耐不住,站起身來,張牙舞爪的揮動拳頭,好似他是艦船的指揮官。
「荒謬!可笑之極!」沈葆楨冷笑三聲,懶得和李國樓講道理。
「怎麼荒謬了?就是一個大炮後坐力的問題,彈簧用來幹嘛的,你多動動腦筋會死啊?練出一批神炮手,二發炮彈就能擊沉敵人一艘鐵甲船,至於炮管發熱問題,在船上藏一至兩門備用的大炮,就能解決後顧之憂。像你現在四十門大炮擺在船的各處,這才叫浪費加大傻呢?你練兵是用來打漁民的嗎?迂腐之及。」李國樓拂袖,給沈葆楨看個後背,四十門火炮就算全部發揮功效,也只能擊傷敵人鐵甲船。那傷敵人十指,不如切一指,依靠克虜伯大炮巨大威力,幹掉敵人艦隻。路是靠人走出來的,李國樓從來不走尋常路。
「哦······」沈葆楨看著李國樓的後背,歎為觀止,那是一個偉人的身影,讓人高山仰止,沈葆楨用兩根手指,敲打太陽穴,說道:「小樓,你的思想太怪異,讓我好生想一想?」
「想個屁!回去就試試看,一條鐵甲船當試驗品,成功了就全部改裝。普魯士的開花彈流水線,我一定要引進,就算做賣國賊,我也在所不惜。」李國樓賭咒發誓,又要出賣國家利益,以國家利益換取發展空間,這是李國樓的策略,也是大清的既定國策。
「小樓,你還有什麼寶貴意見?」沈葆楨端正態度,已經不敢小看李國樓,難怪左宗棠也說李國樓是天縱奇才,一堂北洋水師和南洋水師的聯合軍演,就讓李國樓對水師有了新的認識,難怪這麼年輕就能引領大清的改制。
李國樓練兵,雖說練的是步兵,沒有練過水師,但事情是相通的,只要刻苦努力,就能練出不怕死的精兵。至於說八旗子弟兵不敢打仗了,那是以片蓋全,每個人心中都有英雄情結,他帶過的八旗養育兵比成年人更加凶悍,沒一個是孬種。軍隊風氣是關鍵,在鐵一樣的軍紀面前,就算是鴉片鬼,也能改造成合格的軍人,都能當勇敢的炮灰。所以李國樓不聽沈葆楨練兵的辛苦,更不喜歡聽沈葆楨吹噓手下個個是精兵悍將。
一支從未經過實戰演練的軍隊,談不上榮耀,至於失敗的命運,作為水師的一員,從沒想過在大海裡還能做俘虜,李國樓也不想講誓死捍衛大清的海防線。
「沈總辦,南洋水師既然花了巨額經費,就不怕花冤枉錢,後備役水師官兵,至少要多培養三成官兵,水師採用輪換制度,我看編製可以擴充為五千水師。讓黃麒英練民團嘛,水師也要儲備人才,繞過兵部也無不可。」李國樓支招,他最喜歡鑽國家政策的漏洞,新武軍就是這樣發展壯大的。
「下官明白了,我全力支持李氏集團進軍遠洋業,我外甥林泰曾是大才,剛從英國留洋回來,可以為你的航運事業盡一分綿薄之力。」沈葆楨暗語發出,他也支持李鴻章在上海的船務公司,即招商局交給李國樓打理。洋務派均知,只要大清鐵路一通車,漕運就廢掉了,這官辦的船務公司,首當其衝,官辦的船務公司重新整合,只是時間問題,洋務派需要李國樓把各地船務公司整合在一起,成立一個跨國海洋運輸集團。沈葆楨要替外甥林泰曾爭取一個高薪職位,像丁惠衡一樣一輩子跟在李國樓屁股後面。
「我知道了,沈總辦,有什麼事,發電報給我,我會把你的事,放在第一位的。」李國樓儼然而笑,他的能力已經得到廣大洋務派的認可,付出終於有了回報。地方豪強的支持,將會讓他如虎添翼,一個國家的財富,將掌握在他手裡,大清將沿著他制定的軌跡發展。誰反對他?就是和整個官宦階層作對,必將粉身碎骨。連皇權也不能觸及他的利益,他就是無冕之王。
耶利亞把一張五十萬兩的銀票交給沈葆楨,墨跡未乾,沈葆楨傻傻的問道:「耶利亞夫人,別人仿冒你的字跡怎麼辦啊?」
耶利亞笑道:「沈總辦,這麼巨額的支票,銀行要反覆核對,不是還有電報嗎?你想提出這筆錢,至少需要半天時間,別人就算撿到這張支票,也取不出這筆錢。」
「哦!這我就放心了,不怕被賊惦記上。」沈葆楨小心翼翼的把銀票揣兜裡,有錢方能辦事,他被福建軍民頌揚,讓福建船政局扭虧為盈,離不開李國樓的支持。
沈葆楨這一代人投在恭親王門下,而下一代洋務派傑出人物,即沒有功名的官二代開始拜入李國樓門下,就是從煙台水師演習開始的,之後一發不可收拾,許多官二代在李氏集團找到了理想的崗位。
耶利亞地位崇高,改變世俗的規矩,她和李國樓一起送沈葆楨至大門口,看著綠呢大轎離開,問道:「小樓,沈總辦是貪官嗎?他會不會貪污我給他的銀票?」
「哎!三夫人不懂為官之道,不要讓人恥笑。沈葆楨不是貪官,但處於他坐的位子,吃回佣在所難免,傅相大人總說給人留有三分餘地,就是這個意思。至於貪官的定義,就是太貪婪了,拿到朝廷撥給的款項不辦事,只想怎麼做假賬糊弄朝廷,這種人才算是貪官污吏。能辦事的官員,都不算貪官,大丈夫不拘小節嘛,聽聞沈葆楨的老宅冒青煙,好地方啊!好風光啊!」李國樓負手轉回庭院,戀戀不捨的看向高大宏偉的館驛,比他家裡闊綽多了,不知建成之後的八里莊法國莊園會是什麼樣?
「嗯,我知道大清的清官在哪裡?回京之後,我去慰問他們一下,馬上要過年了。小樓,你說他們會把慰問款扔在我臉上嗎?」耶利亞知道物以類聚,人以群分的道理,大清的清官都在翰林院編修,這群官員想貪污也沒有人響應。
「嗯,三夫人要師出有名,想出名目就能讓人笑納,你就慢慢想吧。」李國樓看著蒼松翠柏,天是藍的,樹是綠的,青天白日之下,人心卻是貪得無厭的。
耶利亞搖頭道:「我才懶得動這種腦筋,還是讓七夫人去想,我只管保持微笑。」
李國樓側頭看向金髮碧眼的耶利亞,多麼善良的女神,這是他的最愛,如果讓他選擇一個女人,他就會選耶利亞,其他夫人都可以捨棄。但這是永遠不能說的秘密,耶利亞就是他前進的動力,他還有一個誓言還沒做到,那就是和耶利亞一起榮歸法國巴黎,凱旋門將見證李國樓和耶利亞的成功。
聽到薛福成已經來到庭院門口,李國樓為了表示對國士的尊敬,親自走出院子,前去迎接薛福成。這是破格的待遇,要知道按照官位的品級,薛福成要報名覲見李國樓。李國樓現今雖說還是一個二品文官,但早已權傾朝野,就是李鴻章的年輕版,李氏一門二傑掌控大清的經濟命脈。任憑鐵帽子王爺也要巴結李國樓,只為跟上大清工業化的步伐。農耕社會的沃野千里,良田農莊,已經是淘汰的產業模式。李國樓一家火柴廠的效益,就超過十家皇莊的產出。想要一夜暴富,就要做大資本家,連恭親王、慶親王也巴結李國樓,說是要走工業救國的道路,在祖國各地開設《火鳥火柴廠》,他們要入銀股。
李國樓的家族企業成功一家,就會向祖國各地拓展,這規劃的藍圖,不需要他制定,恭親王比他還起勁。李國樓現在的地位就像大清的總設計師,由他先在京畿地區試水,成功一家工廠,之後分廠就會像雨後春筍一樣在各地冒出。這些分廠的投資,大都是由滿清貴族出資,這批國家的蛀蟲,尋到另一個財源,就是跟在穩賺不賠的工業項目之後,閉著眼睛發財,自詡是大清工業革命的先驅。
李國樓也沒辦法,因為大清的財富都攥在貪官污吏手中,他只有讓這些貪官污吏更加富有,才能提高人民生活水平。讓貪官的銀子在社會上流通,比放在地窖裡強千倍。所以慶親王想出銀股做清譽王爺的主張,李國樓只能收了慶親王一百萬兩銀票,但李國樓不相信慶親王會改了脾性,改天送了一尊五尺玉佛,果然慶親王笑納了。
李國樓笑容可掬的跨出庭院,薛福成和丁惠衡等在門口,還未等李國樓開口,丁惠衡噗通一聲跪在李國樓身前,大叫:「主子,奴才這條命以後就交給你啦!」
李國樓惱恨的瞥眼薛福成,快步攙扶丁惠衡,正兒八經道:「丁先生乃大才,以後不比拘禮。別人看不出你的價值,那是大清的損失,我豈能讓美玉變成沒有稜角的頑石。來來來!裡面請,我們一起暢談商業大計,有你們兩位高士輔佐,我的李氏商業帝國,必將走向全世界。呵呵呵呵!」
真切的笑容,感染著每一個人,李國樓無時不刻在做戲,一個用下半身思考問題的丁惠衡,豈是李國樓的對手,倏忽之間流淚了,哽咽道:「李大人高風亮節,肯收留我,以後我只能鞠躬盡瘁死而後已,把請進來銀行在南方的業務搞好。」
李國樓暗自惱恨薛福成背地裡對丁惠衡說了什麼大話,可現在不是發作的時候,等以後保險業有了眉目,就收薛福成骨頭。如沐春風,花滿面:「哎!丁先生,今日不談具體業務,只談規劃的藍圖,佈置好大局,那些小節就讓手下人去操勞吧,我可不想讓你過度操勞,還有五十年逍遙快活呢。」
「是啊!我算過命,可以活到一百歲。李大人好福氣,多子多孫的命啊!」丁惠衡聽不出李國樓話裡有話,還以為找到知己,以後能一起賞風弄月。
薛福成毫不在意,大搖大擺走入飯廳,他已成功踏入這個門檻,將來是李國樓家的常客。四位落落大方的主母,微微屈膝作福,向他行謝師禮。薛福成一驚一乍,呼道:「啊哎!四位巾幗英雄,萬萬使不得,這不是折殺老夫了嗎?」
「薛先生,我們有好幾年不見,你還是老樣子啊。」甄玉環認識薛福成,首先開口說話。
「嗯,甄社長倒是變了,身上的那股殺氣沒有了。」有才之人,都有些自傲,薛福成嘴上說一套,但卻大馬金刀的坐在面北向南的主位之上,把自己擺在中間。處之坦然的從真由子端著的茶具中,端起熱氣騰騰的茶杯。
李國樓暗自竊喜,終於有人才投奔他了,這是大清的傳奇人物,他是聽薛福成故事長大的,還想成為薛福成一樣的人物,在敵人陣營裡舌戰群儒。這次來煙台最大的收穫便是薛福成給他上了一課,即關於如何利用官二代這項隱形資源?
差點得罪丁惠衡,老婆給人多看幾眼又不會死,丁惠衡想給他戴綠帽子尚欠一點火候。
丁惠衡掃視一圈,便不敢偷窺四位主母,暗自惱恨自己下賤,幹嘛把銀子花在風月場所,早就該搜羅幾個具有民族特色的洋妞,還是洋妞有味道啊。還能帶出去炫耀,以後向主公學習,先把東洋美女純子娶過門,替主公報仇,把包泉中的小老婆收入帷帳。
丁惠衡打定主意,要和包泉中翻臉,把胸一挺,認為他是李國樓忠實門徒,為了主公的名譽,他將殺一殺包泉中的威風,八抬花轎把純子抬進家門。
「主公、四位主母,這是弟子的拜帖,請收下弟子吧。」丁惠衡看戲看多了,聽聞李國樓很多江湖傳聞,竟然翻身跪拜,以黑道的門規覲見李國樓。
李國樓倒是嚇了一跳,看向薛福成,他是做清白生意的官商,已經和過去撇清關係,哪能以黑幫形式搜羅弟子呢?
薛福成也沒想到丁惠衡會來這一手,急忙笑道:「丁孫子,你這是找抽啊!快些起來,李大人心領了,會把你當做心腹的。」
「哦!多謝四位主母。」丁惠衡起身,不敢抬頭看甄玉環,因為他遞在額頭的帖子已經被甄玉環收了。含義不言自明,他要為七主母甄玉環效忠,江湖的規矩,他還是懂的。李國樓的家裡,果然藏龍臥虎,連主母都這麼強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