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見不合在朝堂上互相攻訐是常事,李國樓不放在心上,第一個離開上書房,急匆匆趕往總理衙門。早上吃了幾塊小餅乾,餓得不行,肚子咕咕直叫,腦海裡光想著總理衙門餐廳裡的美食。
「李大人!」宮門口小德張探頭探腦叫了一聲。
李國樓臉色古怪,心裡有些忐忑不安,好長時間沒做虧心事了,一摸鼻子走近,低聲問道:「小德張,有何事?」
小德張嬉皮笑臉的笑著,伸手說道:「李大人,又高昇了,別忘了小兄弟啊。」
李國樓渾身上下摸了個遍,帶進宮裡的數十張銀票都送掉了,懷有歉意,說道:「不好意思小德張,我的銀票都賞人了,下次補上。」
「哦!沒關係的,下次記得小弟我就行。」小德張也不在乎這種小錢,只是宮裡的規矩不能壞,從圓明園跑到紫禁城沒撈到一文銅錢,有點跌份。正兒八經道:「太后娘娘口諭,著李大人明天赴圓明園覲見太后娘娘。」
「哦!我知道了,明天早上軍機處開完會,即刻赴圓明園覲見兩位皇太后,小德張,你回去交差吧。」李國樓也不磕頭謝恩,就像主子打發奴才一樣,一揮手就走了。
小德張依然掛著笑容,朗聲道:「李大人走好,小弟帶幾個朋友去寶芝房搓一頓,晚上回去交差。」
其他太監都要自稱奴才,但李國樓是小德張認的大哥,他佔得先機,要吃用一輩子。
李國樓頭也沒回,說道:「小德張,別超過一桌人。」
「得令!」小德張拿腔怪調,如今他已是宮裡的紅人,權勢滔天,在三位主子面前兜得轉,雪花銀子滾滾而來,早已不是過去那個破落的小太監。他的後台便是李蓮英和李國樓,如今不用頂著「五福」馬桶練習走路了。
李國樓低聲咕嚕一聲:「這麼多女色,怎麼擺平啊?要我小命啊。」
李國樓心事重重的離開紫禁城,家事、國事參雜在一起,為了民族的崛起,應該拋棄個人享受,勾踐可是臥薪嘗膽過苦日子。而他肥馬輕裘,身後一眾荷槍實彈的戈什哈,哪有低調做人的樣子。
想到為國為民操勞,就不該娶這麼多女人,李國樓騎在馬上,竟然算計著踢掉哪幾個奶奶?晚上的家宴就要交公糧,亦喜亦憂,天生就是勞碌命。權與色完美合才是他追求的目標,還是應該把精力花在慈安太后和慈禧太后身上,為接下來的事業打下良好的基礎。女人要靠哄,他哪有時間擺平這麼多母狼?李國樓胡思亂想,沒發覺他的十幾騎已被看熱鬧的百姓圍觀,寸步難行,被堵在大街上。
「快來看李大人!」「我們大清的趙子龍啊!」「李大人,我們支持你!」
熙熙攘攘的長安街上什麼人都有,具有愛國情結的京師百姓把李國樓當做民族英雄一樣崇拜,密密麻麻的人群越聚越多,一條寬闊的大街交通堵塞,扶老攜幼的百姓急匆匆趕出門,都來看西洋鏡。
李國樓的十名親兵侍衛急忙把李國樓的坐騎圍在中間,還想突出重圍,可是太多人了,無數雙手伸出,就想沾上民族英雄的光。
李國樓無處可逃,好言相勸幾句,想讓百姓散開,反而引來大批圍觀者,大聲歡呼,「李大人,說幾句吧。咱們大清路在何方,你是引路人啊!」
「是啊!是啊!李大人說幾句吧。我把家裡的錢都存進請進來銀行了,我們全家支持你的改制。」
人群更加擁擠,再擠下去要出人命了,李國樓哪敢多言,就想逃離長安大街,後悔不該在京師騎馬,招搖過街,像一隻猴子一樣被人圍觀,也不敢發怒,如今他一言一行,代表許多人的利益,豈能自降身價。
有人在哭,有人在笑,終於看見名動天下的李國樓,果然人馬精神,身邊的戈什哈個個是英雄好漢,沿途黑壓壓的人群高呼愛國口號,「收復大清國土,打敗八國聯軍!」
「大清國的百勝將軍,萬勝!」
「萬勝!」「萬勝!」「萬勝!」
從紫禁城到總理衙門只有一刻鐘的路程,李國樓一行人寸步難行,走得比逛廟會還艱辛十倍,最後巡邏的衙役發現問題,長安街交通癱瘓了。急忙從長安街衙門調來一隊衙役,這才把李國樓安全護送進入總理衙門,這麼短的路程走了一個多小時,弄得李國樓和十名戈什哈滿頭大汗,就怕弄出人命來。
飯大慧早已在總理衙門等得不耐煩了,指著懷表,說道:「李大人,你自己看看現在幾點了,恭親王、傅相大人還等著你吃飯呢。」
李國樓沒好氣的說:「等我幹嘛,要一起死啊。」
看見李國樓脾氣不好,沒有洋洋得意的勁兒,飯大慧便知上書房的早朝不順,急忙問道:「李大人怎麼了?誰給你氣受?」
李國樓揮動手臂,說道:「進去再說,當我們洋務派是狗屎,隨便踩一腳,我差點被傅相大人害死!怎麼不事先通知我一聲,四面夾攻,遭罪啊。」
李國樓一路埋怨,走入國賓廳,還在埋怨李鴻章不上道,沒有事先透露一點消息。讓他來當這個賣國特使就算了,出賣一點國家利益,他尚能承受得起。背後還有陰謀,若不是他頭腦冷靜,沒有尊師重道的立場,敢於仗義執言。說不定同治皇帝頭腦一熱,對大英帝國提出的條件採取不理睬的態度,戰禍就此開了,大清的海岸線就此不寧。
李國樓能說會道,把早上的朝會發生的詭異事情,一五一十向恭親王、李鴻章訴說一遍,接風酒宴變成洋務派的聲討大會,都在痛罵清流派無事生非,和天津教案的那些暴民一樣無知。
「哎!人太正直反而不是當官的料,李鴻藻、翁同龢做太子太保合適,做帝師反而會讓一個國家遭受災難,國恥就是林則徐採取閉關鎖國帶來的,說的好聽,禁止鴉片輸入大清,就一個禁止鴉片嗎?那是不願和英國人通商,這才造成第一次鴉片戰爭。書生哪能治國?書上講的大道理,能和洋鬼子說嗎?」李鴻章滿腹牢騷,這次他被同治皇帝訓斥,就知道沒好事,沒想到背後是清流派聯合保守派搞鬼,想扳倒他傅相的位子。
恭親王一飲而盡,苦澀的一笑道:「傅相大人,他們哪是搞你,就是想搞掉總理衙門,這種卑鄙伎倆,只會讓親者痛,仇者快,給大清帶來更大的恥辱。」
李國樓附和道:「是啊恭親王你說得太好了,我也勸皇上退一步海闊天空,忍一時風平浪靜。我們大清地大物博,物產豐富,是最勤勞的民族,只要穩步改制,十年以後國民生產總值翻二翻,到時哼哼!」
恭親王睥睨道:「李國樓,你喝多了,一回來就說胡話,我國的戰爭賠款要還八年呢,十年以後無債一身輕就了不起了。國家一年收入,保守一點五千萬兩白銀,翻二翻就是一億五千萬兩白銀,哪裡去挖掘這麼多銀子?還翻二翻呢,要不是你翻二翻,壓在秋香身上。」
飯大慧、許鈐、張景天三名幕僚嘿嘿奸笑,互相碰杯,一飲而盡。李國樓又在說大話了,這個人臉皮就是厚實,敢於開歷史先河,好似在譏笑李國樓,其實都豎著耳朵聽著,都知道李國樓主張有實際可行方案,直接拿來主義,改頭換面變成洋務派的主張。
李國樓白眼一圈在坐的人,鼻腔裡發出冷笑聲,歎道:「你們呀,還是目光短淺,只看見眼前的蒼頭小利,西洋樓子的大火車已經造得差不多了。我讓皇上、皇后娘娘先遊玩幾次,兩宮太后娘娘也會喜歡坐大火車,這比豪華馬車還要奢華百倍,王爺和福晉也會喜歡到西洋樓去玩的。火車一響黃金萬兩,你們這句西方諺語有沒有聽說過?我一招曲線救國,就把大清帶上強盛的工業救國道路。這次你們可不能貪了我的功勞,別提曾經上書折子的事,這件事彪炳史冊,由李國樓改寫大清的歷史。」
李鴻章細長的眼睛一瞪,怒斥道:「李國樓,你別貪別人的功勞,建造火車是湖廣總督張之洞上的折子,要建造京漢鐵路,人家可是正兒八經的探花郎,你做的是無用功,小道哪能治國。」
李國樓張口結舌,氣得一時說不出話來。
滿清貴族哪有這麼好說話?否則大清國度豈會看不見一條火車路線?再說李鴻章和張之洞不睦,李鴻章專門給張之洞穿小鞋,京漢鐵路就算在朝堂上通過議案,朝廷也不會撥足銀子給湖廣總督張之洞,京漢鐵路必定會建成爛尾鐵路。現在由他一說,李鴻章明著要搶功勞了,他想插手鐵路事業,必定要被李鴻章剝層皮。李鴻章說話含蓄,竟然還揭他不太乾淨的老底,說他考進士作弊,和實至名歸的探花郎張之洞,不在一個檔次上。
「哦!本王也聽說過這句西方諺語,原來這個黃金是真的黃金,不是從火車裡排泄出來的黃金啊。」
恭親王聽得開心,他的左膀右臂皆是治世能臣,一個善於運用迂迴策略,李國樓還肯出賣色相,有樣學樣,還能一網打盡,果真是他的得意門生。另一個更加出色,李鴻章能夠放下個人恩怨,替湖廣總督張之洞說話,要為大清第一條京漢鐵路製造聲勢。
眾人皆笑,恭親王竟能苦中作樂,沒有因為馬嘉理案子而一蹶不振,在飯桌上開玩笑。
李國樓苦瓜臉,尷尬的一笑,他分不清這句西方諺語的真實含義,莫不要被恭親王說中,此黃金非彼黃金。火車一開,國家大肆舉債,財政更加困難。洋務派會把建造鐵路的差事交予洋人,最後管理權也交予洋人,又做出出賣國家利益的行為。
急忙提醒道:「恭親王、傅相大人,下官不開玩笑。火車的建造離不開洋人的幫助,但以後的管轄權決不能交給洋人,就算洋人投資也不行,這是我們大清的大動脈,被洋人控制了,我們的性命就交給洋人了,那就永世不得翻身。建造鐵路若是資金不夠,可以民間集資,許以若干年的經營權。洋人銀行、商人若是肯投資鐵路,也以這一方針辦理,利潤可以分潤,主權絕不出賣。」
李鴻章一肚子邪火沒地方發洩,被人罵賣國賊,不是一天二天了,又被同治皇帝呵斥一通。族孫也敢揭他傷疤,擺出長輩的腔調,也不怕把貴重的折扇敲壞,隨手敲打李國樓腦袋,呵斥道:「李國樓,你這是說誰呢。我不懂洋務,天底下還有誰懂啊?」
李國樓脖子一縮,擼著腦門,急道:「是是是!傅相大人教訓的是,我就是一說,提醒在座的各位。下官做馬嘉理案子的談判特使,還是按照傅相大人所談的框架繼續討價還價,我就做買菜的阿婆,把英國人籃子裡的爛菜皮挑出來扔掉。」
聽見李國樓這麼表態,恭親王和李鴻章的臉色好了許多,他們要爭這口氣,決不能因馬嘉理案子倒台,犧牲一點國家利益算什麼鳥事!《馬嘉理案子》就是一隻燙手的山芋,已經拿在手裡,辦成這個糗樣,就不能另起爐灶,死要面子活受罪,也要認可這一份賣國條約。最快閱盡在,/book/dazhuz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