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門銅炮一起怒吼,連續不斷的炮彈傾瀉至山坡上,清軍用炮彈組成一道封鎖線,把敵人分割成兩部分,炮彈像長了眼睛,落入敵人陣營,血肉之軀被炸得四分五裂。炮彈的轟鳴聲比清軍的喊殺聲更加恐怖,讓起義軍戰士心生怯意,已經沒有起義軍戰士往山坡上爬。
山坡上肉搏戰的敵我雙方心態完全不一樣,起義軍陣腳大亂,原本想以人海戰術贏得勝利的雷恆,內心交織著後悔、懊惱,不該招惹的李字營,這下起義軍進退維谷,李國樓的炮兵戰術多種多樣。他已經沒有戰鬥下去的決心。看著硝煙瀰漫的戰場,雷恆又下不了決心,戰事勝負未分,現在一退就敗了,他的家底要敗光了。
雷恆剎那間的猶豫,耳聽炮聲不斷,失去冷靜的判斷能力,還想和李字營拼消耗,等炮管熱了,敵人就會停止炮擊。但他沒考慮到數十門銅炮已經擺在高坡頂上,敵人是瞄準炮擊,挨炸的起義軍戰士在山坡下面煎熬的滋味,隨時會扛不住,二千多名起義軍戰士有奔潰的跡象。
雷恆心腸堅如鐵石,趴在草地上,下達命令,讓隊伍分散開來,躲避清軍的炮火襲擊。山坡上勇士肉搏戰的慘烈,讓他有戰鬥到底的決心和勇氣。
銅炮裝填炮彈為前置式,射速很快,射程最多二三百米,一百米之內炮兵可以指哪打哪。炮兵觀測手不用炮鏡,左手大拇指放在眼前,用眼睛估算敵人距離,旋柄調整炮管的角度,而後炮手點燃引信用,一顆四斤多重的炮彈飛出炮膛,躥入敵人陣營。
轟!轟!轟!轟!
銅炮的威力比不上榴彈炮,但勝在輕便,隨時可以拉出來打仗,不受環境的制約,兩名戰士就能拎起一門銅炮。現在李字營的銅炮源源不斷的抬上高坡,已有五十門之多,五十門銅炮一起開炮,那威力足以把人炸成碎肉。炮彈組成的封鎖線變得那麼恐怖,離山坡二百米之內,升騰起一團團煙霧,炮火熊熊肆虐生靈。
更加讓起義軍膽寒的是高坡上紅旗越來越多,仰頭望去,李字戰旗迫近,李字營官兵趁著肉搏戰的氣勢,直接衝下山坡了。山坡上不斷露出身影,壓迫過來,看上去千軍萬馬殺過來了。
起義軍膽怯了,伍長、隊官、哨官率先調轉身形向後逃竄,四周都是丘陵地帶,只要脫離李字營的攻擊範圍,就能逃出生天。雷恆的隊伍早已變成土匪,打不過就跑,這是流竄土匪的經驗之談。
戰場上群體效應體現得淋漓盡致,只要有人逃跑,整個戰場就像捅了馬蜂窩,全亂套了。隊伍馬上就不成建制,原本趴在草地上,忍受炮火煎熬的起義軍戰士拔腿就跑,終於暴露起義軍的本來面目,流寇的三板斧子成不了氣候。二千多名起義軍戰士看見血腥的肉搏戰,失去戰鬥下去的勇氣。
戰機稍縱即逝,看見敵人逃跑,把後背留給自己,在戰場上的李字營官兵像打了雞血,鼓足勇氣衝鋒,個個不要命的殺向亂軍之中。迎矢而上方顯大丈夫本色,衝鋒號響徹整個陣地。
「殺殺殺殺!」
陣地裡的戰士全部衝出陣地,漫山遍野的紅旗在晨風中風揚,李字營官兵排山倒海的衝殺。
李國樓揮動手槍,衝上高坡,激動得無以言表,俯瞰整個戰場,追擊戰就是痛打落水狗,他用一千人打敗了二千多敵人的主力。
而且這些李字營的戰士,六成以上是一個多月的新兵。這些從延安地區招募來的新兵,成分很雜,有些是強行抓來的村民,有些是戰場上歸順的投降派,有些是高字營的老兵,這麼短時間就在李字營的良好氛圍中轉變思想,成為敢打敢拚的勇士,新武堂的思想教育居功至偉,軍隊以老帶新的優良傳統要持之以恆的繼承下去。
李國樓看著戰爭場面,他只需站在紅旗下,追擊戰不需要他的指揮,每一面李字戰旗就是指揮官,李字戰旗迎風向前,就有李字營官兵跟隨。戰況打成這樣,已經沒有懸念,勝利的天枰向他傾斜。
古語「窮寇莫追!」
但不追怎麼消滅敵人?李國樓才不會鳴金收兵,追殺逃竄的敵人,追到追不動為止。
會不會落入敵人陷阱?敵人的後軍在哪裡擺下戰場?李國樓不去多想,衝鋒在前的戰士,難免挨槍子。就算掉入敵人的陷阱,戰死幾百名李字營官兵,李國樓也在所不惜,作為指揮官他的心已經變得像鐵石一樣冷酷無情,見好就收不是他的性格,他要的是大勝,不是把雷恆打敗這麼簡單,而是徹底肅清雷恆的主力部隊,讓造反派變成流寇,只需動用地方武裝就能剿滅起義軍的殘餘力量。
一場阻擊戰讓敵我雙方實力的對比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放眼望去都是跪地乞降的敵人,清軍已經佔據人數的優勢。許多逃跑的起義軍戰士,扭頭一看清軍就在屁股後面追,腿一軟就跪在地上投降了。
這是一場比拚耐力的比賽,想逃得快一點,就要扔掉手裡的武器。許多逃跑的起義軍戰士兩手空空,竄入山林。若是落單?等待他們的將是餓死在山林中,狼群隨時會跟蹤追擊,撕擄美味的人肉。
李國樓還想看一下敵人後軍的戰鬥力,等待新的戰況報告。期盼巴特爾的騎兵能為這場阻擊戰畫上圓滿的句號,此時李國樓不知他的騎兵部隊跑到哪裡去了?戰前每一支隊伍的大致位置,他還是知道的,但從第一槍打響,戰局就朝著有利的方向發展,勝利來得太快,快得讓他來不及調動部隊。若是每一支隊伍按照戰前任務去做,等新的軍令下達,敵人早就跑得不見蹤影。沒有戰功的部隊,會被他罵死,死腦筋的人不足以擔當大任。
此時李國樓唯有等待,手裡的一千人馬全部用上了,連最後一百名隨身戈什哈都被他派出去了。反而不看戰場,轉過身看向洛大鄉方向,希望奇跡能夠發生。
紅旗招展,蜿蜒的山道上,范曄帶領四哨人馬及時的趕到戰場,看到這場景,李國樓頗感欣慰,手下的軍官充分發揮主觀能動性,范曄是一員不可多得的戰將。高興的握住范曄的手,說道:「范營官辛苦你了!你們打得好,我才能打敗敵人的主力。怎麼樣隊伍還能戰鬥嗎?」
「報告李長官,范曄帶領四哨人馬等待李長官的命令!」范曄氣喘噓噓的回道,盡量挺直腰板,囂張的滿人自有驕傲的資本。
「嗯!好樣的。命令你帶領四哨人馬追擊逃竄的雷恆,直到天黑看不清為止。」李國樓大手一指,就把生力軍派出去了。
這就是大將的氣魄,就算前面還有大股的敵人,就讓手下人自行解決。李國樓只需把握戰局的尺度,有了統帥的氣度,發揮統籌的能力,讓每一名軍官人盡其用,調動每一個人的潛能,危難時刻方顯英雄本色。
「是!保證完成任務。」范曄率領四百多名戰士,以急行軍的速度追擊敵人,很快從地平線消失。
李國樓的最新軍令傳達下去,每一名指戰員對軍令的領悟是不同的,從營官一級級傳達下去,直到每一哨、每一隊、每一伍。有的隊官聽令而行,量力而行的追擊敵人,抓到一群俘虜就滿足了。有的隊官早已被勝利沖昏頭腦,帶領小隊鑽入叢林,窮打猛追敵人,連哨官也不知道隊伍跑到哪裡去了?追擊戰演變成四面出擊,敵我雙方在一座座山丘上你追我趕,犬牙交錯的戰局,讓人摸不著頭腦。
這時的戰鬥情況,依靠每一伍裡的老兵,由伍長決定隊伍去向,前方到底打成怎樣?戰績到底如何?誰都說不準,反正一場大勝已經收入囊中,戰場上都是黑壓壓的戰俘。
李國樓沒挪動地方,他也不知道追哪股敵人,只能察看繳獲的槍械以及戰俘。
看到一群蓬頭垢面的女戰俘,至少有二百多人坐在草地上,傻愣愣看著他。李國樓一下子呆住了,很快反應過來,叫道:「混蛋,誰讓她們坐在地上休息的。給我全部綁起來,再給我搜一遍,一根針也不許藏。成昆人呢?是不是想挨鞭子?」
「李長官,是我管這批戰俘的,我想······」張豪傑嬉皮笑臉的瞅著李國樓,還沒把話說完,李國樓的鞭子已經抽在他的臉上。
「不要讓我說第二遍,懂嗎?」李國樓顰眉緊鎖,一副要吃人的架勢,他可不想樂極生悲,被女戰俘刺死。
「是!」張豪傑嚇得動也不敢動,直挺挺的站在原地,楚軍的軍法殘酷無比,不聽軍令只有死路一條。
「這些女戰俘,全部交給左大帥處理。」李國樓擱下一句話,不去看那些痛哭流涕的臉,他才不去聽悲慘世界的故事,弱者的女人拿著槍,照樣殺人放火,跑不快就投降,鬼哭狼嚎給誰看?敵人就是敵人,不管男性還是女性,沒有接受改造的戰俘,都要提高警惕,防患於未燃。
李國樓不想給左宗棠留下不好的印象,像鬼一樣的女妖怪,不會有人喜歡。李字營軍紀嚴明,對待戰俘像親人一樣。
「可是······是!」張豪傑話到嘴邊,又嚥下去了,犯不著和李國樓講道理,還是找飯師爺訴苦。李國樓言而無信,說過只管軍務,哪能插手後勤的工作?這種軍令不需要聽。講道理的事,讓師爺飯大慧去做,他可不想挨鞭子。
鄭橫擔聰明許多,眼珠子一轉,計上心頭,悄無聲息的走近,輕聲細氣:「李長官,這些女戰俘裡面,一定有雷恆的女人,要不要抓出來?」
李國樓身形一下子釘住了,像木樁一樣紋絲不動,太可怕了,戰爭讓女人走開!可殘酷的戰爭卻讓女人遭殃。造反派首領的女人不得好死,造反派首領動過的女人,難逃一死。這些女人屬於造反派的家眷,梟首是最輕的刑罰,滿清對女性還有更殘酷的刑罰。
李國樓稍微猶豫一下,狠下決心,決定自己承擔所有的罪過,背負罵名讓世人恥笑去吧。
回京之後,被那些同科進士調侃,被朝臣抹黑,被說書人挖出黑幕,全都是瞎扯蛋。流言止於智者,過往雲煙,隨風而逝。
「老規矩!依照戰功,盡快搞定,讓飯師爺務必在明晚以前全部搞定,不許那些女人開口,李字營不搞批鬥大會。」李國樓想得很明白,不給多嘴的女人說話的機會,他可不想被人當箭使。
「明白,我這就去告訴飯師爺。」鄭橫擔躬身而退,想笑卻笑不出來,反而有股酸楚壓抑在心頭。不平的世界有許多殘忍的規矩,只有像李國樓這樣的人,才敢打破這種規矩。
鄭橫擔表現得謹小慎微,對李國樓忠心耿耿,拋棄了白蓮教信仰,重新做人。其實心裡對滿清的仇恨從來沒有改變過,不信白蓮教沒有心結,相信李國樓總有一天會改變這個世界。接受新思想的人哪會忠於腐朽的滿清?鄭橫擔早就看穿李國樓的陰暗思想。
范曄所部全殲一千敵人,正面戰場抓到戰俘已超過一千人,打死敵人五百人。李字營抓到的戰俘已經超過一千八百人,這個數字還在源源不斷增加,洛大鄉戰役以清軍大勝而告終,戰果輝煌。參贊鄭橫擔把最新戰報說了一遍,李國樓鎮定自若,並沒有表現出欣喜若狂,他在等待,只要雷恆沒抓到,這場戰役就不算圓滿,期盼大西北之行,能有完美的收官。
李國樓滿懷期盼,卻聽到一個晴天霹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