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國樓率領四百多名李字營戰士離開董志縣城,長長的車隊屹立在風雨中,披著蓑衣的騎兵坐在馬上,頭戴寬大的斗笠。槍械、戰刀套在皮套子裡,荷槍實彈的戰隊,看上去雄壯而威嚴。中間馬車上包裹著一門門榴彈炮和銅炮,一支能打硬仗的隊伍,悄無聲息的站立,等待李國樓的檢閱。
這支隊伍只缺一面戰旗,下雨天那面李字戰旗,沒有插在戰車之上,來炫耀它的武功。
李國樓沒有踏上馬車,去和他的婉娘兒女情長。
他和戰士們一樣,跨馬前行,這是一個離別的日子,帶有些許愁緒,又有一些牽腸掛肚。沿街站滿了送行的百姓以及退伍的老兵,很多百姓依然身穿軍服,肢體殘缺不全,還綁著繃帶,拄著枴杖,一路上的百姓都在向李國樓行軍禮。
李國樓的眼眶有些濕潤了,臉上流淌著雨水和淚水,向街道兩邊的百姓,拱手致禮,國家永遠不會忘記這些老兵,為祖國統一所做的貢獻。他不擾民,準備默默的離開董志縣城,但還有這麼多百姓自發的來送他,得到董志原百姓的愛戴,不容易啊!在戰爭中還能悲天憫人,有他這種情懷的戰將,在大清屈指可數。
李字營的戰士同樣被百姓們感動,一籃子雞蛋,幾雙布鞋,代表著軍民魚水情。
並轡而行的魏涵宇無比傷感的說:「假洋鬼子,這次一別,不知何時才能相見,真羨慕飯桶、許嵐他們倆。」
李國樓抹一把臉,微微歎息道:「老魏別去想了,我們還年輕,理應開創一番事業。天下大雨,你也別送出十里之外,送至城門口就行,我們倆還講究什麼?心意我領了。以後回京時,我們一起暢遊。」
「你呀別衝動,就算婉娘被人搶了,也不值得你去拚命。」魏涵宇狹促的擠一擠眼,說了一句怪話。
李國樓面容古怪的看了一眼馬車,有點害怕被婉娘聽見,撇一撇嘴,說道:「老魏,給我正經點,說不定我興致來了,還會賦詩一首,被你這麼搞法,雨中的好心情又沒有了。」
爽朗的笑聲之後,幾名老朋友在城門下分別,三碗踐行酒喝完,李國樓、飯大慧、許嵐重新跨上戰馬,揮手與魏涵宇告別。這一別至少是五年,也許是永遠,惆悵絮繞心頭,每個人沉浸在無盡的傷感之中。
綿長的隊伍在雨中默默的前行,告別了董志原,前方依然是一望無垠的黃土高坡,地勢慢慢變得平緩,遠處的山梁在眼簾裡朦朦朧朧。
延安地區奇特的溝壑。梁峁、腰峴為沿途的風景增添了幾多詩意,是行軍中馳騁想像的空間。這些黃褐皺折,滿目荒涼的地方,隱藏著無數危險,很多百姓亦農亦匪,會打劫落單的清軍。
這些土匪大都是逃亡金積堡途中散落在沿途村落以及山林裡的人,也有當地積年土匪,兩股勢力勾結在一起,騷擾清軍的運輸線。過去這裡是馬化龍的地盤,所以當地百姓眼裡只有教主馬化龍,沒有清廷這個概念,民眾**性很強,把清軍看做入侵者。
馬化龍伊斯蘭教蘇菲主義哲赫林耶學派第五代教主,經名妥必爾圖拉,尊號賽義德·束海達依,即殉道者的領袖。
金積堡在靈州西南五十餘里,東通花馬池,南通固原,西枕黃河。
馬化龍家族世居金積堡,富甲一方,享有大清世襲制的萌陰,可以說馬化龍家族世代受到大清的恩寵,但他還是反了,自封「總理寧郡兩河等處地方軍機事務大總戎」。世受皇恩的馬化龍造反,讓清廷很惱火,但一時也無力對付馬化龍。
在國內戰事漫長時,清廷採取遠交近攻的策略,向馬化龍屢次拋出橄欖枝。
原多隆阿部將穆圖善接任寧夏將軍,督辦甘肅軍務。他採取招降政策,寧夏起義回民舉城投降,馬化龍也接受了「招撫」,成為金積堡地區,朝廷任命的地方官。
靈州一帶回民素聽馬化龍之命,對清政府委派的地方官,極為藐視,不受約束,官長坐視回眾而莫可如何。
馬化龍仍保持相當大的**性,地方公事及徵收錢糧等向皆由他主持,擁有委任參領、協領以至知州等大小官吏和管理軍政事務之權。馬化龍和他委任的官吏在金積堡地區執行團結漢民和「少殺人」、「重農事」的政策,領導回漢人民興修水利,增加糧食生產,促進了經濟發展,人民生活比較安定,受到當地群眾的信任。
馬化龍有智有謀,在回民中有較高的威望。1862年他領導當地回民起義之後,陝甘回民紛紛投奔金積堡,以致勢力大振,憑借地理優勢,以及民心所向,多次把進攻的清軍打得大敗。他還向大清皇帝獻表、進貢,想以既存事實,讓大清承認金積堡的高度自治。
清廷也曾經和馬化龍求容取媚,熱絡一陣,但那是政治鬥爭的需要。現在清廷騰出手來,再也不肯容忍金積堡**於大清體系之外,一個國家哪能有國中之國?可以說大清言而無信,也是政治家謀略應有的胸襟謀略,國家只講霸權,不講信義。
馬化龍安於現狀,甘於做一路諸侯,勢力沒有向外拓展,沒有在大清疲弱時趁勢坐大,錯失良機。現在只能以守勢,對付清軍的進攻。
馬化龍知道清王朝決不會允許這種狀況長期存在下去的。因此他一方面向清朝地方政府輸糧輸款,表示恭順。另一方面則在金積地區修倉儲糧,築寨建堡,購馬造械,加緊進行防禦清軍進攻的準備。為了壯大自己的力量,馬化龍與河州、西寧、肅州等地的甘肅回民起義軍保持聯繫。陝西回民起義軍退入甘肅後,馬化龍不斷在物質上給予幫助,
「陝回敗則資以馬械,陝回窮則助以軍糧」。因此,「自靈寧西達西寧,南通河狄,各回民無不仰其鼻息」。
可以說馬化龍在大清背後使絆子,資助造反的回軍,給清軍造成實際的傷害。
左宗棠對於馬化龍恨之入骨,不除不快。左宗棠還欺騙馬化龍,寫下書信,明白無誤的說:「官軍只剿陝回,已撫之甘回安居無恐。」
左宗棠讓馬化龍安於現狀,沒有正式和大清翻臉。如今清軍平定董志原,打通了向金積堡前進的道路,清軍豈肯班師回朝,終於到了刺刀見紅時。
左宗棠向馬化龍攤牌,讓馬化龍的地方武裝放下武器,接受朝廷的招撫。一切準備就緒之後,左宗棠開始向甘肅回軍大舉進攻,矛頭首先指向金積堡。
清軍分兵二路,對金積堡發起進攻,北路清軍由劉松山部進抵靈州,派兵攻佔吳忠堡東面的郭家橋。
中路清軍則由固原、平涼北進,左宗棠本人也由涇州進駐平涼。這樣清軍對金積堡形成了大包圍的態勢,準備以雷霆萬鈞之勢,一鼓作氣收復金積堡。
李國樓對於參加圍攻金積堡戰役,其實並不熱絡,所以才會在董志原留守一個多月,為地方重建出謀劃策。
金積堡地區的一座座石堡大都建造在地勢險要的山坡上,攻打這種堅固的堡壘,挖地道非常緩慢,要用**一點點炸開石洞,炸開一道城牆需要付出艱辛的勞作。清軍若是正面攀登進攻,只有用戰士的生命去肉搏戰,這種吃力不討好的戰役,他沒有興趣參加,故此李國樓磨磨蹭蹭不肯離開董志原。
身處前線的徐占彪認為李國樓有參贊之才,寫信催促他到郭家橋,因為清軍攻打第一座堡壘。吳忠堡,就遇到非常大的困難,戰事進展不利。
此時馬化龍才認清左宗棠的嘴臉,正式和大清反目,寧夏地區的回民與陝西回軍團結戰鬥,奮起抗擊清軍的進攻。當劉松山部從靈州向郭家橋進犯時,沿途回民堡寨開放槍炮,且傍堡列隊,呼殺官兵,駐守在寧安堡、同心城、預望城等地的陝甘回民起義軍也前來助戰,清軍被阻於吳忠堡一帶。
為牽制北路清軍,靈州回軍破壞劉松山部的後方運輸線,並趁虛攻佔了靈州城。為了挽回戰事不利的局面,左宗棠親赴靈州指揮作戰,誓要收復靈州城。
金積堡戰役的總指揮就是提督劉松山,副總指揮徐占彪,正在窮於應付馬化龍的騷擾戰術,他們處於進退維谷之中。對付造反派的騷擾戰術,清軍一貫的做法就是燒光搶光殺光!
可這次不行,那是會把整個寧夏地區的百姓逼反的。馬化龍雖然地方割據,但名義上還是大清地方官,所以寧夏百姓還有大清子民的意識,總不能殺光治下百姓。這仗還沒打完,就會被朝廷鎖拿回京,一輩子的仕途也到頭了。在開軍事會議的一幫軍官直撓頭,在想如何對付回軍的游擊戰術?
清軍執行的策略是修建一座座烽火台,沿途駐紮一支支軍隊,這讓漫長的補給線更加困難,兵力也拓展不開,疲於應付回軍的騷擾戰術。清軍後方不穩,前線哪敢放開進攻?清軍就在這種環境下和回軍打一場疲勞戰。
劉松山臉上那道疤痕像蜈蚣一樣抖動,獰笑道:「老子不急,有得是時間,等左大帥收復靈州城,我就要馬化龍去死。你們再給我說說,如何保障後勤運輸線?郭大嘴不許提殺,要不老子先拿你開刀。」
「一勞永逸啊!劉軍門,我可是忠心可表,要不由我出頭,責任我來擔當。」郭寶昌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要把一個屎盆子往頭上扣。其他將官紛紛附和,踴躍表現大無畏精神,會議室裡鬧翻天,都要劉松山快下決心,解決掉沿途的麻煩,開闢一條無人區。
劉松山大怒,一拍桌子,喝道:「胡鬧!左大帥的命令敢不聽嗎?三令五申下來了,在寧夏要攻心為上,你們胡謅亂語,想把整個寧夏地區的百姓逼反嗎?蒙古人怎麼辦,**人又怎麼處理,漢奸殺得光嗎?盡給我出餿主意,都給我坐下,再給我想辦法。」
會議室裡安靜下來,將官們紛紛坐下,還能有什麼好辦法?沿途清軍駐軍,使用戰時殘酷的連坐法讓地方上百姓不敢通匪。這是清軍打仗時慣用的看家法寶,也要一點點深入,才能發揮功效。
「稟劉軍門,下官認為重用崔偉、藍明泰這兩人,就可以解決我們後勤運輸線被游擊隊騷擾的情況,還能撇清我們和地方上的恩怨,讓那些少數民族無話可說,這叫以夷制夷。」黃鼎氣定神閒,一副老成謀國的樣子。
「黃道員,你是說讓崔偉、藍明泰當地方治安官?」劉松山撫著一部大鬍鬚,思索黃鼎的話,是否可行?
「是的!崔偉是形象工程,抬他出來只是裝樣子,讓他坐鎮靈州城,我們就沒後患。藍明泰就是漢奸,讓他去做惡行,與我們何干?而且這個人就是喜歡作亂,對付回軍的游擊隊自有心得,用這兩人比我們派駐二萬兵馬還有用。」黃鼎循循善誘,說出道理,讓在座的人刮目想看,一起附和黃鼎的話,都說這個主意妙到巔毫。
黃鼎臉上泛光,享受眾人的誇讚,捋著鬍鬚自鳴得意的瞇眼,一件大功攬在身上。其實這是李國樓寫信給他,利弊給他分析過了,李國樓最擅長出鬼主意,黃鼎還想與李國樓合作下去,暗藏在回軍裡面的那四千多名暗探,即將發揮功效。最快閱大主宰,盡在網,歡迎登陸閱讀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