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占彪對一天時間攻下荔家堡非常滿意,清軍死傷不到二成,就是大勝了。至於兵力的損失,他一點也不擔心,直接把1000名長夫,提拔上去,搖身一變就是正規軍了。這種做法是楚軍的常態,以老帶新,長夫也經過炮火的洗禮,很快成為合格的老兵。
徐占彪從早上接見軍官到察看繳獲的物資,各項統計數字都擺在他的案几上。指揮部裡忙碌了一天,準備晚上的慶功宴。戰場上的軍人都會變得冷血,但也會找樂子,想到晚上給軍官們做證婚人,徐占彪狹齪的一笑。
荔家堡的勝利,對於見慣大場面的楚軍來說,只是一場小規模的戰役,所以徐占彪只是寫了一份給左宗棠的折子,並沒有向同治皇帝呈上折子。看了一下折子上的各項數字,清晰無誤,又核對了一遍,徐占彪把折子用火漆封好,蓋上印章,以五百里加急,送往西安總督行轅。
腦海裡揮散不去的是勇陽府城的場景,已經在想回軍下一個軍事重鎮。回軍把董志原修建成一座座堅固的堡壘,就似一座座墓穴,絞肉機一樣的董志原,敵我雙方一起赴死,回軍想用玉石俱焚嚇退清軍。但為了祖國統一,再大的代價大清也要把回軍消滅,徐占彪對於李字營帶來的新式武器,非常滿意。有了諾貝爾的黃土炸藥,可以摧毀董志原堅固的堡壘。當然清軍是不會說使用炸藥炸城牆,而是把克虜伯大炮的威力誇上天,一炮轟垮荔家堡的城牆,清軍把豐功偉績的光環都套在李國樓身上。工兵挖地道的秘密,將封存於楚軍的戰史裡。
折子寫畢,徐占彪站起身看向眼前董志原模型,又一座堡壘插著大清的軍旗,壓縮回軍的縱深,要不了多久董志縣城,也將收入囊中。他靜靜的站在模型面前,長久不動。清軍在春季以前,就攻佔了小崆峒、荔家堡,會讓董志原的回軍軍心大亂,回軍不會坐以待斃,接下來的戰役充滿變數,如何消滅回軍的有生力量?敵變我變,考驗著指揮官的應變能力,作為一路統帥,徐占彪身上承擔巨大的壓力,別人還陶醉在荔家堡大勝的喜悅之中,而他已經在這座巨大的模型面前,考慮接下來的戰役。
對於回軍裡的幾名大帥暗送秋波,也不能當真,這就是留一手,雙方留有談判的餘地,不把回軍的囂張氣焰打下去,誰都不會放棄既得利益。戰是根本,和是手段,沒有死戰到底的決心,回民會以向大清進貢的方式,來實現獨立的目的。那幾名有歸順朝廷意思的回軍大帥,還是想以回治回,還不想放棄董志原的統治權,更不會輕易放下手中的武器。這是大清政府絕對不允許的事,今年一定要收復董志原,為進軍肅州城、金積堡鋪平道路。
徐占彪沉浸在戰事上,思索著下一步清軍接下來的部署,考慮最多的是,回軍到底會不會改變戰術?
「你說回軍還會固守?」徐占彪自說自話,頭也沒抬,就知道有人進來了,有誰連「報告!」也不說,就站在他旁邊,只有他的副手黃鼎。
旁邊的黃鼎知道是在問他,他們是老搭檔了,對方的脾性一清二楚,低頭看著連綿起伏的董志原模型地圖,緊鎖眉頭道:「現在很難說,還沒有把回軍打痛,荔家堡原本就是回子的炮灰,只有把最難啃的勇陽府城拿下,董志原東面的那些鄉村小寨,就會望風而逃。攻下董志縣城,我們才能說這場戰役穩操勝卷。」
「哎,還是要我們燒錢啊。我們川軍這麼出錢出力,竟然讓丁寶楨當四川總督,不知朝廷怎麼想的。」徐占彪非常不滿,朝廷任命山東巡撫丁寶楨為的四川總督,大清以文官做地方總督,四川總督輪不到徐占彪來做。但他心裡有個疙瘩,丁寶楨是大清有名的清官,連慈禧太后最寵幸的太監安德海都敢殺。他怕丁寶楨侵害他的既得利益,就是煙草走私這宗買賣。
黃鼎抬眼道:「徐副帥,你多慮了,現在以消滅回子為重任,朝廷不會多管關卡上的事,等仗打完了,朝廷也會多給些地盤,各地的關卡總要收回去的。你的胳膊沒丁寶楨粗,連李鴻章都對丁寶楨退避三舍,到時該放棄的利益還是放棄吧。」
「奶奶的,這塊糞坑裡的石頭,怎麼沒人敢踢呢?」徐占彪有些想不明白,大清貪官污吏遍地,會出丁寶楨這種異類,而且聖眷正濃,官越做越大,也不知道兩宮太后怎麼想的。
黃鼎莞爾而笑道:「徐副帥,俗話說飛鳥盡良弓藏,等仗打完了,還是做一個富家翁吧。兩宮太后對有功之臣也算仁至義盡,你嘛還是改為文職,這樣才能居於高位。那個李大人在外面了,和他搞好關係,將來大展宏圖。」
徐占彪頗為奇怪,取出懷表看了下時間,問道:「黃道員,李大人這麼早來幹嘛,又想偷師來了。」
「哦!不是!前哨抓了兩名回軍探子,李大人來看熱鬧來了······」黃鼎把事情原原本本說了一遍,審問回軍探子,已經結束了,也問不出有價值的情報。回軍暗探吐露的情報,清軍早已掌握了,他進來是請示副帥徐占彪如何處置兩名回軍探子?
清軍以殘暴聞名,抓到敵人的暗探,會施以酷刑,通常情況長官都會下令殺死敵人的探子。假扮成平民或者清軍的回軍探子,比戰俘下場更可悲。但清軍兩次大勝,讓徐占彪心情舒暢,他要向回軍施以恩義,沉思一番道:「黃道員,還是放他們回去,以你的名義寫封信給回軍的六帥禹得彥,讓他們認清形勢,放下武器,早日投降,朝廷保證他們富貴榮華一生,官職也沒有問題。」
「好,我來寫!」黃鼎捲起衣袖,就坐在主位上寫信,清廷對於回軍恩威並重,不斷利誘回軍投降。而不像對待漢人的捻軍那樣趕盡殺絕,這是因為民族政策問題。而且回軍佔盡地利優勢,清軍和回軍交戰犧牲太大,能夠不戰而屈人之兵,情願花錢買和平。
「川客禹家」的禹得彥與黃鼎過去就認識,是生意上的朋友,所以徐占彪讓黃鼎以私人名義寫信給禹得彥。
黃鼎在信上書:
得彥兄:
我們自成都分別以來已十餘年了,近聞我兄擔任董志原的防衛任務,未知你對前途是什麼感想,不過從董志原所的形勢,在大西北地區,最近我大清陸軍、騎兵、炮兵的聯合行動,以及全國人民對解放大西北的決心和準備上來看,我實在不能不為我兄存在著極大的焦慮。
從前解放西寧之役,董福祥認為大勢已去,為了減少軍民的死亡,就毫不猶豫的率部起義,歸向人民懷抱。皇上對董福祥是愛護備至的,起初他在心理上,曾經也有些顧慮。大清真的對他不究既往嗎?不久董福祥即知道皇上的恩典,是要把董福祥栽培成為一個很好的官員。現在董福祥任副將之銜,一家人過著安定愉快的生活,十萬部眾歸於安康。假使董福祥當時不歸向大清的話,一方面不知要死多少人,而董福祥也可能戰死或是被俘。這樣對於董福祥,以及因戰事傷亡的人,又有什麼好處呢。
我輩都將年邁古稀,還能再活多少年,過去回民走錯了路,現在可以在轉眼之間彌補過去的一切。當此可以造福人類,有利國家的緊要時機,為國家為同胞為個人與未來的孩子們著想,我兄都應該當機立斷,投向祖國母親的懷抱。情況迫切,欲言不盡董志原翹首不盡依依。望兄深加保重,尤盼早聞佳音。
弟黃鼎啟
下書年月日
徐占彪在旁看了一遍,頷首道:「可以,多說也無益,識相還給回民留下種,不識相我就來個大屠殺,最多下半輩子背上罵名而已,白起也能名垂千古。」
黃鼎苦瓜臉,愁眉不展道:「徐副帥,你就別屠城了,那個人嘴上話雖不多,但已經表明心意,他不贊成搞大屠殺。你再殺下去,等戰事結束,只能整個榮譽官爵,像劉銘傳一樣吃掛落面,反過來要拍小白臉馬屁。那個人是笑面虎,奸猾得很,連左大帥都要讓他三分,給他天大的面子。你的一舉一動那個人都看在眼裡,記在心裡,秋後算賬等著你呢。」
徐占彪一摸大鬍鬚,哈哈一笑道:「好好好!聽你的,不搞屠城了,給子孫積點德。小白臉有個好鳥,話事人一網打盡,我操!」
「你啊!小心點,今晚別喝醉了,這種事可是要掉腦袋的。」黃鼎不由自主的探看一下房門,雖然知道沒人進來,但還是小心翼翼看了一眼。
兩人鬼祟的一笑,風流韻事豈能不說。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李國樓如何上位的,早已不是秘密。連民間也有無數個版本,真假參和在裡面,讓百姓茶餘飯後有了諸多的談資。
黃鼎拿著信函離開房間,給兩名回軍暗探鬆綁,和顏悅色的讓兩名漢奸吃了一頓羊肉泡饃,還賞了兩隻銀元寶,讓兩名漢奸把信函交給六帥禹得彥。
這兩名漢奸沒想到大難不死,千恩萬謝一回,一面作揖一面後退的離開,撿了一條命回去。
李國樓是神捕,從審問兩名漢奸開始就沒離開過,看見黃鼎把兩名漢奸給放了,搖頭道:「黃道員,那兩名奸猾之徒,哪敢把信帶回去,你還給他們路費,我看他們會逃離董志原,你這是白忙活。」
黃鼎捋鬚,思索一會兒,便笑了,頷首點頭道:「算了,既然已經放了,隨便他們去吧。我還有其他途徑,再寫一份信,幸好剛寫完,我全部記得。」說完黃鼎又提筆寫信,一面寫信,一面搖頭。暗思:李國樓太聰明了,什麼都一看就會,還能看穿老底。川軍的齷齪事,想要瞞著李國樓,不可能辦到。一定要把李國樓拖下水,大家一起掉進染缸裡,也就同流合污了。
「李大人,喝喜酒還早,來找許副帥什麼事啊?」黃鼎旁敲側擊幾句,就知道李國樓來找副帥徐占彪原因,原來是為了「女戰俘」這件事,不由笑道:「李大人啊,還是新科探花郎呢,這種事哪用你開口,進城時讓巴特爾說一聲就行。我知道了,你不用和徐副帥說了,最高長官哪能評判這種事呢。」
李國樓說得臉紅,有些害羞的瞥眼黃鼎,撓撓頭道:「嘿嘿!黃道員,大家都是文官,替我保密啊,只當我沒說過。」
黃鼎點頭道:「放心吧,我又不是郭大嘴,這種事誰會提啊。只有齷齪的御史,把這種事含糊的帶一筆,故意敗壞我們軍隊名聲,還起了個花名叫曲筆。我靠!我要是皇帝,絕對閹割御史,軍人打仗就沒需求了嗎?李大人,你說是不是?」
「是啊!我們是男人,戰士也是男人,合情合理,不浪費嘛。」李國樓和黃鼎相視一笑,他們這些高級軍官,身邊都帶著通房丫鬟或者小妾,照顧日常起居,這樣才能約束自己的行為。長官也要替戰士考慮生理需求,這樣才能得到戰士的擁戴。說漂亮話,無慾無求的人都不在前線打仗,只會在書上講假話。
有些高級軍官還放縱自己,那就沒人管得了了。軍法也處罰不了他們,大清這麼多支軍隊,藏污納垢之事比比皆是,楚軍軍制只適用於普通軍人,上面的特權階層,只有靠自律。
李國樓和黃鼎屬於文官體系的人,說話文縐縐的,兩人聊得投機,等待集體婚禮的晚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