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午飯,飯大慧賊兮兮的壓低聲音:「李大人,報告一個好消息,挖到一個窖金。我點過了超過五萬兩,我怕別人眼紅,會不會有後患啊?」
按照軍規十兩以下的財物戰士可以得到一半財物,十兩以上財物則要按照比例分成,當然官兵私吞小額金銀那是免不了的,特別是金銀飾物,官兵大都不會上繳,長官也不會計較這些小事。但大額金銀是藏不住的,總要向長官匯報。
李國樓張望一眼,院落裡來回走動的各路軍官,人都有私心,好處落到口袋哪肯吐出來。摸著下巴,思索一番道:「先不要給那幾名挖窖金的戰士賞金,等回京再給。昨晚這麼亂,謠言滿天飛,這件事就這麼遭了。」
「哦······是謠言啊。」飯大慧立刻挺直脊樑,知道這件事不論外面怎麼說,李字營只當謠言來聽。
李國樓最關心李字營的傷亡情況,統計數字拿到手,就看起來了。一個個活生生的人,只留下一個名字,傷亡超過二成,一共死了九名戰士。
此時大清因為連年打仗,國家給予陣亡戰士的撫恤金,只有十兩銀子,其他優惠政策,就是給予家屬免交稅、免勞役的優惠。有官爵的軍官則以死後朝廷追封的官爵,來萌陰後人。可以說大清給予軍人很好的待遇,所以才會有貧苦百姓踴躍報名參軍。要知道大清除了八旗弟子是世襲當兵,其他兵種都是志願兵,過去貧苦百姓連當兵吃皇糧的機會也沒有,沒有強拉壯丁當兵這種事,如果待遇吸引不了人,哪來年輕人當兵。
李國樓看見陣亡名單上面有四個新武堂學生的名字,不由潸然淚下,還是不夠心狠,轉而擦拭眼淚。放平心態,告誡自己只是一串數字,戰爭就是雙方實力不斷的改變,犧牲在所難免。為了祖國統一,再大的犧牲也是值得的。
飯大慧害怕李國樓犯錯,急忙低聲道:「李大人,陣亡戰士不能厚賞,否則後患無窮。」
李國樓點頭道:「我知道,還是以國家政策為主,新武堂成立基金會,細水長流,不做冤大頭。」
沒有規矩不成方圓,建立李字營一切有章可循,李國樓不再意氣用事,對於陣亡戰士撫恤定下制度。
新武堂制定的撫恤制度:凡軍職戰沒,無子弟承襲而有父母若妻者,給以全俸,三年後減半給之。有子弟年幼者亦如之。俟襲職給本俸,罷優給。見有子弟承襲者,止給營葬之費。有特旨令其子弟參隨歷練及未授職名者,給半俸。其病故,無承襲而有父母若妻者,給半俸終身。
有子弟年幼者,初年與半俸,次年又減半給之,俟其襲職,則給本俸,罷優給。有子弟承襲者,止給本俸,不優給。有特旨令其子弟參隨歷練及未授職者,給半俸。軍士戰沒者,有妻全給月糧,三年後守節無依者,月給米六斗終身。有次丁繼役,止給營葬之費。繼役者月給糧。其病故有妻者,初年全給月糧,次年總小旗月給米六斗,軍士比舊給月糧減半。守節無依者,亦給月糧之半終其身。其有次丁繼役者,止給月糧,不優給。
凡軍官、軍士守禦城池戰沒及病故,其妻子無依或幼小者,守禦官計其家屬,令有司給行糧,送至京優給之。如願還鄉者,亦給行糧送之。若無親可依願留見處者,依例優給。
其新附軍士未歷戰功而病死者,不在優給之例。其家屬,官給行糧送還鄉里。凡故武官襲職子弟當優給者,令其讀書,俟十五歲方許承襲。若在外衛所來者,十歲以上即令襲職,還原衛所,仍俾讀書,及習閒弓馬,以俟比試······
李國樓改變不了世人根深蒂固觀念,還是用世襲制度來聚攏人心。否則誰願意當軍官,大清各行各業都是子承父業,將來軍官的子孫後代沒有土地又沒有職業,誰肯投筆從戎,為國效勞。
制度上的弊端是人為產生的,李國樓制定不出完善的制度,關鍵還是靠人來執行。只要由他掌舵,就能把控好新武堂發展軌跡。至於以後他離任或是卸職了,新武堂腐朽、落伍了,也是新時代的選擇。
下午李國樓去看望李字營十幾名受傷的戰士,傷病關係到一支軍隊的士氣,李字營同樣制定軍規。守值的長官每天要去看望傷病員,李國樓則是有空就去探視一回,這是一種負擔,也是一種責任。李國樓背負了許多期盼,新武堂的學生眼裡只有他這個首席學政,通過不擇手段的拉攏人心,他早已把新武堂變成他的領地。至於那尊「大神」劉銘傳,李國樓早已想好了對策,先用官帽套住籠頭,然後找一份肥缺讓劉銘傳滾蛋。
常人都被李國樓一張正人君子的臉,欺騙或是迷惑,其實他工於心計,野心勃勃,善與惡的性情他都有。有時好人做久了,就想使壞,故意找手下人麻煩。打仗是一種發洩,用鞭子抽人也是一種宣洩。
李國樓看見一個人還在病床上躺著睡大覺,極為不滿,他是神捕,哪能看不出真假,搖著八字步走近病床,喝道:「刀靶子,這點皮外傷,還趟什麼病床,給我回隊報到去,這裡不歡迎你。」
原本瞇著眼偷看的刀鞘雲,嚇得一咕嚕起身,嘿嘿一笑道:「是!長官。我也想弟兄們了,早就想離開這個鬼地方了。」
「滾蛋!」李國樓對於這種大老粗,直接爆以粗口。手下人以賤人居多,要連罵帶打,光想著以大義拉攏人心,宵小之輩會把他當做傻瓜。要讓手下人又敬愛又怕,以多變的面目示人,讓人琢磨不透。
賤人就是賤人,刀鞘雲被李國樓識破偽裝,反而樂顛顛的整理行囊,一張臉儘是獻媚的表情。
「我說刀靶子,馬上就要開春了,你帶領騎兵跟著楊大娃子他們去打糧去,多搶·······啊哼!」李國樓差點說漏嘴,娘們的事不該他來說,他還是要以正面形象示人。
「是是是!我知道了,這種事我在行,不用跟人學。」刀鞘雲不知道李國樓說些什麼?但打糧的含義還是懂的,回軍打糧就是燒殺搶掠。
董志原的回民並不是一直住在堡寨裡,他們也要外出砍柴、種地,如今清軍把回軍壓縮至董志原地區,反過來是清軍打糧了,回民也要飽嘗清軍騎兵的蹂躪。
「楊大娃子地理熟悉,你還是跟一段時間,別掉進溝裡。」李國樓就怕刀鞘雲太貪心,不讓刀鞘雲獨立組隊出擊。
李國樓又交代刀鞘雲幾句,讓刀鞘雲先去找楊大娃子溝通,來到大西北並不是光鍛煉炮兵打仗,練習騎兵已經成為李字營下一步重點課題。刀鞘雲不斷的點頭,不停的撫摸大鬍鬚,他是馬賊,搶掠是他的老本行,被李國樓蠱惑幾句之後,心裡怪癢癢的。
瞄了李國樓幾眼,已經知道適才李國樓沒有吐露的半句話是什麼含義。李字營騎兵讓他率隊,就是以馬賊的習性作戰。還有什麼鬧不清楚?待會兒問一下飯師爺。暗罵李國樓狡猾,李字營整出兩種制度,不上檯面的事,就讓他來做。屁的《李字營十大軍規》,他就沒看見制定者李國樓遵守過。文章寫得花團錦簇,就是衣冠禽獸。
李國樓好似看穿刀鞘雲陰暗心裡,斜眼睨看道:「刀把子,軍人以服從軍令為天職。腦子不用轉彎,我怎麼說你就怎麼做,給楊大娃子帶一筐罐頭,搞好關係,別被人整死。」
刀鞘雲哀歎遇見一個勝算無遺策的諸葛先生,撓著頭嘿嘿一笑道:「是!李大人,我可以走了吧。」
「滾!」李國樓一抬腳,把刀鞘雲踢走了。沒死就要被他壓搾,他可不養廢物。
探視好傷病員,李國樓一看時間尚早,帶著一班戈什哈走在街上溜躂,參觀荔家堡的環境,好奇的看著,只見城內眾多的店舖及伊斯蘭教的圓形廟宇,民居多為四合院。街道都用石子鋪就,灰色磚房的院落,木製門窗上的精美雕花,很有風味。各街上軍人、民夫來往,熙熙攘攘,都是忙碌的在搬運東西。
城內的民夫普遍衣衫襤褸,就是那些軍人也是衣甲破爛。而那些商賈們,則是個個衣著光鮮,就是那些夥計,臉色衣飾,都比軍人們好得多,讓李國樓暗歎不己。
《財茂堂》胡楊岳、楊釗正在一棟房子面前,和幾名軍官爭辯,李國樓頗為好奇,湊過去傾聽,原來他們在做買賣,軍官直接把一棟棟房子發賣。李國樓嚇一跳,這地方官發財的機會,軍人又沒有地契,怎麼能夠矇混過關呢?
李國樓和胡楊岳點頭打招呼,一使眼色,裡面到底有什麼貓膩?他不去刨根問底了。打仗裡面有大學問,以後要學會一面打仗一面賺錢,打仗離不開商人,靠發賣無主的土地和住宅,可以解決軍隊很多困難。
從東城一路走向西城,守門的軍士對李國樓都是點頭哈腰,李國樓長相讓人過目不忘,高官裡不留鬍鬚的人,只有他一個人。他的臉就是通行證,可以說前線的戰士軍官都認識他。
一路暢行無阻,崗哨林立,沒有看見一個小孩,也沒看見一個男性回民,倒是看見一些女性已經在和軍官走在路上,軍官們那種炫耀的表情,好似在譏笑李國樓。
李國樓頷首,表示讚許,不錯不錯,好好過日子,保護女性是男人的責任。竟然以為他眼光差,不與自鳴得意的人計較。他的女人為他赴湯蹈火在所不辭,不是一個檔次的人啊。
川軍矮小的個子竟然是拼刺刀的好手,雖然川軍穿著破爛,但這支軍隊野蠻又有血性,李國樓不敢小看不起眼的川耗子,只要有人向他打招呼,他都報以微笑。至於川耗子身邊隨行的女性,就像他腰間的勃朗寧手槍一樣,裝飾品而已。他隨身攜帶了,不需要插一把新的勃朗寧手槍。
來到城西城門洞,大群的民夫在修葺城牆,垮塌的黃土已經清理的差不多了。看著插在城桓上的一面面雪山獅子旗,李國樓充滿驕傲,這裡是大清的土地,荔家堡回歸母親的懷抱。軍旗高高飄揚,預示著大清走向繁榮富強。
突然城門口人聲鼎沸,一群軍人押著兩名平民打扮的人,走進城門口,有人大叫,「抓到回子探子了。」
有人在問,「漢人還是回民?」
「奶奶的,當然是漢人,殺不光的就是漢奸。」押送兩名回民探子的軍官,大聲叫嚷,手裡的皮鞭順勢抽了兩下。
可以看見兩名回民探子的臉上已經佈滿血痕,連衣服也被抽破了。早就被清軍打得鼻青臉腫,眼皮都搭在一起,就好似廟宇裡的小鬼。
李國樓一聽來勁了,伸長脖子張望一會兒,跟在眾人後面直接往徐占彪的住所走,他對副帥徐占彪如何處置回軍的暗探很感興趣。雖然徐占彪今天沒有找他,好似對他失去了興趣,並沒有請他赴宴。但他是厚皮豬,有一流的馬屁的功夫,晚上軍官的結婚喜宴也要湊份子,不請他去,難道他沒有腿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