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行刑執行的是秋後問斬,所以在冬至前一夜,一大幫盜竊萬家票號庫銀的罪犯,被押赴菜市口刑場,由刑部尚書包一同親自做監斬官,執行死刑。
大清比較流行的「八刀刑」處決,所謂「八刀刑」,就是指劊子手利用一簍編上號碼的鋒利刀具對人進行分割:第一刀,切胸口(一律從左側開始,下列其他部位亦然);第二刀,切二頭肌;第三刀,大腿;第四刀和第五刀,切手臂至肘部;第六刀和第七刀,切小腿至膝蓋;第八刀,梟首。支解後的屍體殘骸放入簍子裡,頭顱則公開示眾,期限不定。此外,還有「十六刀」、「三十二刀」、「三百六十刀」刀數越多越接近正宗的凌遲。
這一天是京師最熱鬧的一天,外鄉人蜂擁而至,來觀看傳說之中的八刀刑。這也是菜市口聞名大清的緣由,好多地方上的兇徒,都要押送至京師,亦在菜市口被處決。
包一同紅光滿面,事業有成,葉塞尼亞剛給他生了一個大胖兒子,終於當上父親了,人逢喜事精神爽,威嚴莊重的坐在高台上,八仙桌上擺放著寫有每名罪犯的竹籤,還有一方端硯,裡面的墨汁是紅色的,勾決犯人就是用紅色,用血淋淋的紅色,殺出朗朗乾坤,還大清予安寧世界。等著午時三刻行刑的時刻,四周重兵把守,刀槍林立,防備有暴徒劫法場。秋風蕭瑟,一陣陣寒風帶著狂沙,讓人睜不開眼睛。
副監斬官則是榮祿,臉色嚴肅,不苟言笑,一張長方臉有股殺氣,好似正人君子,心裡五味俱全,忿忿不平。今日同治皇帝親迎兩位皇太后回京,一班朝廷重臣都到城北門安定門迎駕去了,而他卻來城南的菜市口看死人頭,而且成為包一同的副手,這是誰下達的飭令?明眼就是要提拔包一同,而他的地位即將在包一同之下。
榮祿身為內務府大臣,對於宮裡所發生的事最清楚,李國樓作為同治皇帝的奴才,騎到兩宮太后身上去了,這種事情豈能瞞得過他的耳目。看來李國樓要報答他的老長官,讓包一同成為上書房大臣,形成一股新勢力。為了權勢探花郎竟然出賣**,實乃沒有道德,沒有尊嚴的小人,空有一副臭皮囊的扮相,丟盡讀書人的臉。榮祿心裡在痛斥李國樓卑鄙無恥的行為,最讓他忿然的事情就是李國樓竟然得到慈安太后的寵幸,這可是真正的國母,從來不和男人媾合,怎麼會被李國樓走通這條路的呢?哀歎命運多舛,誰叫他外貌比不上李國樓,哎!還是年輕人吃香,他和恭親王一樣,都將成為過去式的人物。
榮祿自怨自艾,哪裡把心思放在刑場上,就在想他的兩個肥缺,內務府大臣之職與工部尚書之職,總有一個位子不保,要被身邊的包一同奪去。
被三道警戒線攔在圈外的人群,山呼海嘯,興奮的拍手稱快,雖然還沒有行刑,但劊子手袒胸**的走出來了,身前押著一個個被反綁的死刑犯,被兩名壯漢拖著,到達指定位子,死刑犯嘴裡塞著毛巾,跪倒在青石地磚之上,每一名死刑犯背後還插著寫有名字的木牌,等待死亡的那一刻。
在興奮雀躍的人群之中,有三名留著虯髯的大漢,悶聲不吭,一道道凶狠的厲眼射向高台上端坐的大清包青天——包一同。懷揣著一股仇恨,就想殺死包一同,他們三人就是萬家票號盜竊案的漏網之魚,主犯元寶鎮,從犯元奎、元環。他們三人來到京師只有一個目的,殺人報仇!劫法場之事,他們沒這麼大能耐,也沒這麼多人手。但刺殺包一同的計劃,早已按部就班的實施之中。今日他們就是來看最後一眼生死與共的兄弟,暗中派人過後替這些兄弟收屍。
身材偏瘦的虯髯漢子元奎低聲道:「大哥,我看清楚包一同長什麼樣了,不會搞錯對象了。」
「嗯,別急,不要動,四周都是暗探潛伏,現在離開反而暴露心虛,等人群散開時咱們分開走。」高大的元寶鎮與朝廷捉拿他的畫影圖形上的畫像,大相逕庭,人整整瘦了一圈,再加上留有大鬍鬚,誰也察覺不了他就是萬家票號盜竊案的首腦人物。
三人裝成看熱鬧的百姓,,跟隨瘋狂的人群一起叫嚷,歡呼雀躍,指指點點,撫手稱快,誰都沒發現人群中有三名逃犯。就算包一同最得力的幾十名便衣捕快,散落在人群裡,都沒有發現他們三人有何異常舉動。
元寶鎮、元奎、元環對於朝廷判決極為仇恨,做這票買賣,原本就想過被砍頭,就算真的被殺也不會後悔。但是這一次,朝廷對於他們這些人趕盡殺絕,判罰極為殘酷,牽連甚廣。還把他們的家人牽涉進去,直系親屬都被充軍發配至東北寧古塔披甲為奴,女眷更不用提,年紀輕一點的女性都被充為官妓,有些直接買入了窯子裡去。所以三人對於這樁案子審判的主審官包一同懷恨在心,不顧危險跑來京師,不把包一同殺死,誓不為人。
「八刀刑很有趣的,這第一刀呀切胸口,第二刀切二頭肌,第三刀切大腿,第四刀和第五刀切手臂至肘部,第六刀和第七刀切小腿至膝蓋,第八刀梟首,支解後的屍體殘骸放入簍子裡,頭顱則掛在轅門上面。我每年都來看,那劊子手的人血饅頭,我還吃過呢;;;;;;;」一名圍觀的滿人,誇耀他吃過人血饅頭。
傳說死刑犯的血可以治病,專門治療肺癆。所以每年都有人拿著饅頭,等待用饅頭粘死刑犯的血,那些劊子手還做這門生意,大價錢賣粘上鮮血的饅頭。
「我也吃過,我的病就是吃粘過血的饅頭才好的,你們看這三年過去了,我還活著呢。」一名瘦得像猴子一樣的男人,現身說法,證明人血饅頭功效奇佳。像他這樣的人竟然還能活著,就說明人血饅頭有效。
就在刑場邊緣,就有人做生意,大清帝國無奇不有,連死人血也能買賣。躍躍欲試的人還真不少,好多**老遠跑到菜市口,就是來買人血饅頭的,越新鮮越有療效,劊子手手裡的第一隻饅頭值大價錢。病入膏肓的肺癆病人家屬,急病亂投醫,什麼都要嘗試一下。
包一同鴻運當頭照,正處於事業的巔峰期,家裡豢養著乖巧的洋妞,還有聽話的小相公,兒子又剛出生,意氣風發的站在高台之上,三縷鬍鬚在風中飄動,展現他風度翩翩的雄姿。傾聽四周百姓對他的稱頌。不知死亡已經臨近,他的生活起居規律已經被刺客掌握,存有漏洞的作息習慣,必將引來殺身之禍。
包一同打開金錶,看著裡面的大頭照,葉塞尼亞正對著他笑,意氣風發的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容。內務府大臣榮祿被安排成他的副使,意味著什麼?仕途一片光明,不由想到了他與葉塞尼亞的媒人李國樓,現在混跡於皇宮裡去了,他的仕途和命運,竟然靠一名原來的手下發生改變。最多等到明年,他即將邁入上書房,離軍機處更近了,即將成為同治皇帝的心腹重臣。
榮祿不想在陽光下久等,恨不得早點離開,不停的取出懷表看時間,時間一分一秒流逝,午時,鐘鼓樓裡響起鐘聲。還有三刻鐘,一泡尿還要憋三刻鐘,無聊的坐在高台上,被老百姓當做猴子看。
「行刑!」禮炮聲響起,血腥的一幕上演,每一名死刑犯嘴裡的布條被拿走,劊子手開始殘忍的使出絕活,「八刀刑」的血腥一幕,真實的上演。
有幸在內場觀看的照相師傅羅伯茨,把每一步驟一絲不漏的拍攝下來。羅伯茨所拍這一組照片,過後在法國巴黎展出獲得照相界最高獎項「黑白世界金獎」,給他帶來個人榮譽。也讓大清朝政府被世界輿論口誅筆伐,第二年同治皇帝改制一項新政,八刀刑被廢除,執行死刑改為向西方人一樣,槍斃死刑犯。大清政府律法也向西方人學習,而這一次「八刀刑」行刑成為歷史的絕唱。
來這裡觀刑的人,都是自願來的,沒有人逼迫他們,可以說能夠站在刑場外圍觀看的人,都是膽大包天的人。看著血腥的一幕,還能笑出來,替劊子手喝彩。那些死刑犯臨死發出的慘叫,更刺激他們發狂。蜂擁而至的人群,高舉著饅頭等著沾上鮮血的那一刻,狂呼叫喊,「包大人就是包青天啊。」「包青天,我們要沾鮮血!」
三名朝廷逃犯元寶鎮、元奎、元環也在叫嚷,含著激動的眼淚在喊:「我們要包青天沾上鮮血!」
好似差不多的詞語,含義天囊之別,眼眶裡不是激動的眼淚,而是在替死去的兄弟哭泣。他們也變得瘋狂了,和四周的百姓一起衝入內場,去品嚐死人鮮血所帶來的激動。醞釀已久的一場殺戮,等待他們三人合作完成。
元寶鎮喃喃自語:「兄弟們走好,我們會為你們報仇的,不死不休。」
「我們發誓!不死不休。」元奎、元環一起用手指沾染地上的鮮血,tian舐著手上的鮮血,這是兄弟們的血,他們要牢記在心,為了死去的兄弟報仇,也為自己的家人,一個瘋狂報仇的計劃醞釀完成,包一同全家就是他們的目標。至於李國樓在這件案子裡所扮演的角色,一天破獲驚天大案,只是說書人編撰出來的傳奇。他們的師父鄭瘸子(**長)告訴他們,都是編撰出來的,不要去相信。李國樓和這件案子沒有關係,他只是一名局外人而已。
要說這一切本可以避免,因為李國樓早就料到這一幕,也想過如何處置危險臨近的方案,鄭瘸子這條線,本應該追蹤下去。但是李國樓沒有持之以恆,連包一同那裡也忘記告訴了。這不像他心思縝密的行為,神捕豈能連這點頭腦也沒有,可是他就是忘記說了,更沒有去追蹤逃亡的案犯元寶鎮等人,也沒有去找過一次鄭瘸子。他只是想鄭瘸子已經金盆洗手,又和他家族合夥做玉石、金銀、珠寶生意,已經是朋友了,哪裡還要提放合夥人。
沒想到殺戮和仇恨,讓鄭瘸子支助過去的三名徒弟,反正江湖人網開一面,照顧一下逃亡的兄弟,也不是十惡不赦的罪過。江湖人所為要合乎江湖規矩,鄭瘸子自認對得起天地良心,替元寶鎮、元奎、元環隱藏蹤跡,讓他們躲藏在京師租借的房子裡。
如今的李國樓沉浸在男歡女愛的泥潭裡,深深陷入其中不能自拔。他哪裡考慮過身邊朋友的安危,光想著堵住自身一個個漏洞,所以他把包一同的安危給忘了,把元寶鎮、元奎、元環,三名漏網之魚之事拋到九霄雲外。
此時李國樓一身戎裝,正騎在馬上,一匹渾身雪白,不帶一根雜毛的御馬,騎著風雪雷電駒,手持一面碩大的黃龍旗,黃龍旗插在馬鞍的鐵環裡,一隻手撐著旗桿,耀武揚威作為掌旗官,替兩宮皇太后開道。這撐旗桿是要神力王,才能支撐住晃動的旗桿,決不能讓大旗七歪八扭,若是倒下,更是笑話了,那是要被重責。只有賣相好,還要是猛士才能勝任這一份風光的差事,一般替皇帝和兩宮太后撐旗的人,都是彪形大漢,以滿臉橫肉的蒙古人居多,還且是大內一等侍衛。
今日李國樓搶來這份差事,讓焚香跪迎的道路兩旁的百姓,見識一下玉樹臨風的小白臉,同樣力氣一大把,用都用不完。耳聽道路兩邊百姓交口稱讚探花郎,能文能武,好似常山趙子龍,不虧為打敗人猿泰山的民族英雄。那面高大的黃龍大旗,在咧咧風中招展。
李國樓騎著高頭大馬,手持黃龍大旗,在皇家車隊前面開道。招搖過街,耳聽路人叫嚷:「啊!這就是探花郎啊!果真是我們大清朝的潘安。」
「什麼呀!明明是常山趙子龍,潘安撐得起這麼重的黃龍旗嗎?」一名路人雖然跪在地上,但已經和另一名路人吵起來了。
李國樓聽得渾身舒坦,情不自禁的掃視旁邊那輛豪華的馬車,對著微微掀起布縵的儼然而笑。原來做兩位風華絕代的太后娘娘面首,滋味是那麼美妙。直到如今他依然挺胸吸肚,展示雄姿偉岸的風采,燦若煙花的那一抹笑容,深深的觸動他的心靈,為了兩位太后娘娘,他要替大清承擔更大的責任,開疆闢土,征戰大西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