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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V317 文 / 戰樹

    他好像的確小看冷冰了。冷冰明知同伴相繼被抓,自己也身處陷阱,卻處變不驚恍若無事。她的計劃到底是什麼?難道憑她一人之力,能挽救如此大敗的局面麼?

    冷冰走進密牢,右手在壁前一揮,光線隨著她手指轉動,慢慢描繪出一大型法陣,將冷冰全身籠罩紫輝之中。破陣樂哂笑:幼稚,這種普通法陣怎麼可能穿透密牢的銅牆鐵壁?就算勉強能穿過去,也早被法陣相斥之力化得粉身碎骨了吧。

    破陣樂注視著冷冰,忽然覺得什麼地方很不對勁……即使被法陣之光照耀,冷冰的身體也絕無可能如此晶瑩透亮!她是什麼時候離魂的!離魂……法陣……糟糕!

    「現在注意到已經晚了,破陣樂大人。」

    「你!你是從何處得知——」

    冷冰先伸了一根手指頭輕輕試探結界,感覺到沒有排斥,方將整隻手臂緩緩渡了進去。她淡淡道:「我是怎麼知道的?你別忘了,你妹妹玫瑰梅,從前可是筆墨紙硯之筆主。皇城密牢的秘密,你知道的,她也知道。」

    法陣光芒在夜色中陡然一盛又迅速黯然,冷冰的身影在光芒中消失,已然成功穿入了密牢內部。理論上說,沒有獄令,夾層之中也沒有破綻是絕不可能進入密牢內部的,但玫瑰梅曾從密牢設計者口中得知,傳送法陣的能量是由四間密牢本身提供,若密牢之內關押了犯人,傳送法陣的力量就會大大削弱,防護法陣的力量卻會大大增強。

    現在武陵春與南黎辰,玫瑰梅,青玉案與晏清都分別在冰、毒、修羅三牢中,只要他們以消耗自身靈力為代價,反過來利用牢獄內部的能量,傳送法陣與守護法陣之間的力量平衡就會被打破,造成相反的局面。

    所以,六公子只是演了一出太過逼真的苦肉計,承受了遠遠超出自己預期的痛苦,故意被投入密牢之中。只有在密牢內部想辦法,他們才能救出夏孤臨。現在,密牢內部的能量平衡已經完全得到逆轉,現在冷冰要做的是最後一步:穿越最後一層封鎖,抵達湮滅之牢,救出夏孤臨。

    其實在玫瑰梅予冷冰傳達這般計劃時,冷冰心中也有疑問:若我救出夏大哥,那你們怎麼辦?冷冰卻沒有問。她心中清楚,一旦他們五人離開密牢,能量平衡就會復原。所以在救出夏孤臨之前,他們五個是絕無可能成功脫出的。

    密牢內部,是一條自下而上貫穿鐵塔的大道。大道由法陣之力凝結而成,隨著能量變幻而流動,行走其上很容易迷失方向。冷冰必須在魔尊採取措施之前找到湮滅之牢並救出夏孤臨!

    她奔跑著,忽覺前方寒氣懾骨,卻是虛空一片。難道冰之牢獄就在附近?她喊道:「黎辰!春哥!你們在這裡嗎?」

    她喊了許久都無人回應。匍匐而來的寒氣,幾乎將冷冰從腳底開始一點點凍結。她抱緊身子,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不對不對,他們一定不會有事。南黎辰那個傢伙,肯定是在嚇唬她,才故意不出聲的!

    黑暗中靜靜的,沒有一絲聲音。冷冰自然看不到冰之密牢,而在那個冰雕玉砌的牢獄中,武陵春和黎辰卻能清楚得看到冷冰。此時,兩人為利用牢獄能量,靈力透支,早已力竭,萎坐於地。武陵春從背後抱住南黎辰,下頜抵在他肩上:「黎辰,還冷麼?」

    黎辰顫抖著將凍得張不開的拳頭按進懷裡:「呃……這樣,這樣下去……火系術法已經完全被吞噬……寒氣……我……」

    「好了黎辰,閉上眼睛,休息一會兒吧。」武陵春摸摸黎辰的頭。他知道,走到這一步,他們兩個已經沒多少時辰可活了。那些壓抑起來的情感,再也沒必要去偽裝,去掩飾。或許武陵春什麼也不會說,但是只要能陪著他,看著他,他心中已經知足。

    黎辰苦笑。這種時候……居然……真想衝過去大喊,安慰那個丫頭幾句,但是在那之前,他有更重要的事,要跟武陵春說清楚。

    現在不說,也許將來就再沒機會了。

    「春哥……」

    「嗯?」

    「來魔界之前,我……做了件錯事。你能原諒我麼……呵呵,你一定會原諒我吧?」

    「黎辰怎麼了?」

    真受不了這樣的柔聲細語,可是現在真的沒力氣說話了。黎辰從懷裡掏出一本東西,武陵春一看,神情微微有些不自然。這不是他的手札麼?什麼時候被黎辰拿去了?

    「這個……哎,你怎麼可能不生我的氣。不過你先聽我把話說完。我不但……我不但全都看了,而且還,還……都記起來了。」

    記起來。這三個字令武陵春鑽心一痛,他驀地放開黎辰,心中說不出是什麼滋味。「記起來」是什麼意思?他記起來什麼?難道說……

    他一定是在做夢。一定是。

    「誒,你一定也很吃驚吧。你手札上所寫的那些……坦白地說,每一件事,舉觴共舞,踏雪尋梅,畫舫一……夜,我有種奇怪的感覺,不像是看別人的故事。哎怎麼說呢?那些事,就好像我親身經歷過一樣。」

    黎辰轉過身。若不知將死,他或許永遠都沒有勇氣迎上武陵春此時的目光:「那時,你的每一個神情,每一個動作,每一句話……我都記在心裡。我沒忘。」

    武陵春做夢也不會想到,黎辰竟會對他說出這種話來。他變得手足無措,既緊張,又驚恐,又興奮。他早就知道,他早就說過二哥一定會回到他的身旁。但是,他不能確定黎辰對他說這些話意味著什麼。

    「但是……春哥,我不知道為什麼,自從招魂遊戲之後,腦子裡一直很亂,浮現著很多奇怪的影像,好像是我的記憶,卻又好像不是。我……分不清自己是誰了,我不清楚自己這顆心,到底……屬於誰。」

    武陵春欣然一笑。這一笑讓南黎辰很是慌亂:自己現在的樣子,一定很傻吧?數月前在步家村他為護步蟾宮,與武陵春兵刃相向,還說過「我南黎辰只是自己,不是別人」那樣的話。可是這麼快,他就已經開始混亂,任那些憑空塞入腦海的記憶將心一點點揉碎……

    他不知道該怎麼做。要怎麼做,才能不辜負任何人。

    「黎辰,你還記得……步家村那一戰之後,我對你說過的話嗎?」武陵春道,「直到今天,我的話依然不變。我的心,也依然不變。」

    「你說過的……」黎辰在腦內回想著那日的情景。步家村時他們兄弟反目,一場激戰,武陵春被黎辰打傷,臥床養傷。黎辰深悔自己出手太重,想要道歉卻無法開口,最終被冷冰硬推到武陵春床邊。黎辰很是尷尬,雖然面對著他,卻不敢直視他。只是聞到房間裡淡淡的藥味,和武陵春身上的氣息,心中更加不安起來。

    直到他說出那句話。

    「黎辰,若你不是踏月,我只希望你做你想做的,愛你想愛的,別無他求。」

    黎辰方抬起頭,看到武陵春的眼神,一瞬間,彷彿天地間下起茫茫鵝毛大雪,那個追逐的背影隨著雪花一轉,欣然笑著,朝他張開了雙臂。他因這個眼神而滿心歡喜。原來你不怨我,不恨我,不會棄我而去。若非你在,我怎知什麼是真正的溫暖。

    不知不覺中,黎辰伸出的手停在武陵春臉旁,差一點就可觸到他的睫毛。他心中卻有另一個聲音在說:你想的究竟是誰?你愛的究竟是誰?你,到底是誰?

    我……黎辰在內心中大喊,我是南黎辰,揚州人士,從小與母居鄉野,母過世後,跟隨那個不負責任的老爹南陽春,在他的破酒館子裡當大廚。某日去雨巷為老爹追債,對雨巷的小妹子冷冰一見鍾情,發誓非她不娶呸呸呸……

    這才是我南黎辰的人生啊。順理成章,水到渠成,沒有絲毫破綻。可是,如果我是南黎辰,為何會有踏月公子的記憶?如果我是踏月公子,又為何經歷著南黎辰的人生?我到底是誰?到底是誰?到底是誰!

    那一夜,南黎辰深陷夢靨中,武陵春呼喊,安慰,用盡辦法皆不能讓他醒來。在夢中,他一會兒是那個狂蕩不羈的踏月公子,左手燒雞右手美酒,且歌且行於揚州大街上;一會兒又變成揚州名廚南黎辰,手握菜刀在廚房裡指點江山,烹製天下佳餚如耍子一般;一會兒,是與武陵春並肩共看風月,策馬江湖;一會兒,又是與冷冰相擁一同殺出敵陣,同生共死……

    兩個截然不同的魂魄行走於世,不經意得擦肩而過,命中注定得融為一體。劫數,或許才剛剛開始。

    冷冰離開冰之牢獄,繼續在虛空中奔跑。除了激烈的喘息聲和擊鼓般的心跳聲,她耳邊似乎有人在叫她的名字。是誰?她停下來,環顧四周,終於捕捉到了那個冷冰冰卻又親切之至的聲音。

    「別找了,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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