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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V296 文 / 戰樹

    宣情要去哪裡?她打算把冷冰一個人扔在這兒?這個到處游弋著惡鬼和孤魂野鬼的地方?

    冷冰喊了幾嗓子,那宣情卻連頭也不回,手中白骨幡揮舞了一個圓圈,冷冷道:「你如果害怕,就看看這些吧。」

    「我才沒有害怕……」冷冰一驚,只覺耳邊熱熱的,竟是之前黎辰掛在旁邊的銅鏡,從中心向外一圈圈擴散著紅色的火焰。這是宣情弄的?

    冷冰注視著銅鏡的異象,誰知銅鏡內竟顯示出影像來——

    是負責北城區的清都和話梅。金色的弩箭如萬道陽光撕碎著黑暗,話梅以纏繞在十指上的傀儡線操縱的機關人則伸著雙臂,如殭屍一般「卡、卡」走過街道,將紫色的魂魄紛紛吸入體內。冷冰不明白他們這是在幹什麼,不是要殺掉惡靈麼?為什麼要連同無辜的魂魄一起對付?

    冷冰正納悶著,她卻發覺閒雲客棧內多了另一個人的氣息。她從另一面銅鏡中看到了他的樣子。是個頭戴斗笠,身披黑斗篷的人。

    冷冰剛想多看一眼,那影子便鬼魅似的來到了自己的身側。他果然不是普通人。冷冰警惕道:「你是誰?」

    「我嘛。」那人語氣淡淡得,好像世間無事能激得起他的興趣似的,讓冷冰極為不爽,「是來和你一起欣賞這場招魂遊戲的。」

    「我才沒有欣賞!」雖然不知道他是誰,可是冷冰越來越討厭這個人了。她的同伴和揚州城的百姓都危在旦夕,這個怪人卻跑來這裡說風涼話……難道,難道他是和宣情一夥的人?

    「那是因為你還看不懂。」那人說著,抬起頭,他明亮的目光如冬日的陽光直達海底,說不出是溫暖還是絕望。現在,他只看了銅鏡一眼,卻將晏清都和話梅的作戰計劃看得一清二楚,「話梅是這世上唯一的木甲蒼雲派偃師。除了她自己,沒人知曉可與活人媲美之機關人的秘密。她作為蒼雲流派的傳人,也必將死守那個秘密。可是現在,為了救人,為了六公子所奉行的大義,她卻不得不將這個秘密公諸世人。」

    什麼意思啊。冷冰聽不懂。她撅著嘴看了看鏡內,所有的魂魄不都被機關人吸進去了嗎……咦?還有更多魂魄被吐出來了,可在它們被吐出來的瞬間便被晏清都的弩箭刺為碎片。再看那些吞噬了魂魄的機關人,表情開始生動,關節開始靈活,有的甚至停下腳步看著自己的雙手,好像在疑問自己是誰,為何在出現在這裡。他們,好像就在吞噬了魂魄之後,獲得了生命一樣!

    「不可能……」冷冰咬緊了嘴唇。不可能,這難道就是蒼雲流派的秘密?

    黑衣人仍是平淡如水的語氣。好像他是在重複一個老掉牙的故事,可這樣殘忍的事實不管用怎樣輕鬆的語氣,聽起來都是那麼沉重:「沒錯。蒼雲流派的機關人只能吸納生魂來激**內的機關。話梅迫不得已,以這種方式來辨別惡鬼和普通百姓的離魂。等遊戲結束之後,她自會想辦法把那些生魂從機關人體內引導出來。」

    怎麼可能……冷冰的雙眼無法從銅鏡上移開,她的臉已經完全變了顏色。話梅,奉行俠義之六公子的手下,居然使用這樣玩弄人命,操縱魂魄的邪術!

    使用這種陰暗殘忍的手段,和……和吸納魂魄修煉魔功的魔尊有什麼區別!

    冷冰久久沉默。黑衣人卻繼續道:「你認為魔族人斂魂是邪惡,有害於你們人類,所以視為死敵,必除之而後快。但人類為了獲得力量,自相殘殺之時,卻比妖魔更為可怕。」

    「你!才不是那樣……」冷冰竟然想不到一句話來反駁這個黑衣人。他一定是魔族的人,他一定是有所圖謀才跑來這裡跟冷冰說這些話,可冷冰卻……

    「梅花三弄的底細,武陵春再清楚不過。他自詡奉行大義,到頭來,還不是要借助邪惡的力量。」

    黑衣人剛剛說完這句話,銅鏡上便顯出另一幅場景來:是西城區的南歌和黎辰。冷冰很快從紫色的魂陣中找到了身影宛如閃電的黎辰。她才剛剛看清,便又驚得「啊」了一聲。

    她看到了什麼?

    黎辰如照亮黑夜的閃電,馳騁在戰場上的英姿,宛如修羅。

    他的雙眼燃燒著血色的火焰,如嗜殺的怪物一般,眼中再無任何情感,只有戰意。他長劍所指之處,黑暗退散,惡鬼嚎哭。

    他的劍看似瘋狂到毫無章法,劍劍卻只刺惡鬼,這樣看來已經不是人在用劍,而是劍掌握了主人的意志,替主人辨別哪些是該斬的惡鬼,哪些是需要保護的離魂。

    冷冰看著這番情景,眼淚竟然不知不覺流了下來。為什麼,現在的黎辰就像完全變了一個人!變得她都不認識了……

    「你想知道,黎辰為何能如此精確得辨別惡鬼和普通魂魄?」冷冰只覺臉上軟綿綿的,竟是黑衣人握了一絹帕子,在給自己擦眼淚。她哭道:「不要你管!走開!」

    黑衣人退後,似乎將手帕塞回了懷內。冷冰看到,那隻手帕是淡紅色的。他說道:「四百多年過去了,這世上的一切變得越來越無趣。只有女人的眼淚,直到今天,我都無法抵禦。」

    突然之間說出這麼肉麻的話……冷冰哭不出來了。

    「喂,接著你剛才的話,黎辰為什麼能辨別惡鬼和普通魂魄?」冷冰問。

    「南黎辰和夏孤臨,是你們人界為數不多的,和魔界的魔鬼有過生死交戰的人。就在五年前,夏孤臨率領六公子攻入魔界的時候。他們六人號稱擊敗了整個紙部的軍隊,但事實上見識過魔軍厲害的,只有他們兩個人而已。」

    南黎辰?五年前?魔界?

    六公子?

    難道說……這個人剛才的意思是說,南黎辰在五年前就是六公子中的一員,還跟隨夏孤臨活躍在討伐魔尊的戰鬥中?

    如此說來,那南黎辰不就是——

    不就是踏月公子?

    可是,這個人為什麼會知道?這個黑衣人是誰?他是魔族人,身為魔族人卻如此堂而皇之行走於人界,還對六公子瞭若指掌,難道他是……

    冷冰不再說話。他只是緊張得看著銅鏡,看著南黎辰所向披靡,臉上卻揮之不去的恐懼神情。她的心揪得一陣一陣得疼。

    魔尊也不再跟冷冰多說,他只是注視著銅鏡中南黎辰的身姿,一切就像五年前一樣,從來都沒有變過。

    那一戰。夏孤臨和南黎辰各執利劍,背靠著背,被黑色海洋般浩蕩的魔族戰陣圍在垓心。紫色的天空如幕布一般壓在頭頂,兩個被圍困的戰士,除了彼此沉重的呼吸,聽不到任何希望的聲音。

    「喂,大哥,我們還得被這幫牛•鬼•蛇•神圍多久啊?」

    「小春他們,我已用空間法術將他們安全送離。你盡可專心作戰。」

    「切~才不是擔心那幫混蛋!不專心的是你吧,大哥!」

    手執飯劍的男人,揚起流淌著鮮血的嘴角微笑著。他笑道:「大哥,這一戰如果我死了,你就把我手裡這傢伙帶回人界去,幫我找好他的下一任主人。如果你敢把我的劍放在藏珍閣裡當個廢物供著,我做鬼也不放過你!」

    夏孤臨抬起手背蹭去嘴角的血。他本想用空間法術將他送走,他卻執意要陪他戰到最後一刻。直到,戰死。

    「果然。對你來說,只有飯劍才是本體吧。」

    「哈哈哈!沒錯,只要飯劍在那些活著的混蛋們手裡,代代傳承下去,我踏月,會連同他們的精神一起活到最後!」他的眼神忽然一凜,舉起飯劍,兩人背對著背,劍尖指著同一個方向,「就這麼說定了,大哥!」

    那是踏月公子在魔界的最後一戰。

    凡人闖入魔界大開殺戒,本來就是天真之舉。魔尊無心應戰,他只是想給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凡人,一些小小的教訓。

    但有些東西,卻在他的意料之外。踏月公子,血戰到底的信念,雖死猶生的誓言,狂妄不羈,放浪形骸,不會被任何顏色覆蓋,也不會沾染任何塵埃。若說夏孤臨是六公子的魂魄,他便是六公子的脊樑,就像他的劍一樣,堅不可摧。

    便是這樣一個人,卻注定在魔界有去無回。

    魔尊覺得有些可惜。只因踏月,讓他想起了一個人。一個故人。生死之交。

    他本可以在踏月戰死之後,只用一根手指頭便殺了夏孤臨,讓這一切結束。但是他沒有。

    「人死不能復生。」他對趴在血泊中,幾番掙扎卻無法站起來的夏孤臨說,「但是,我可以幫你完成踏月公子雖死猶生的誓言。」

    每個人都渴望著重生。在最最絕望之際,重新活一回,彌補那些不能挽回的悔恨。

    還有那些,未盡的愛,和願望。

    都可以一一得到實現。這豈非人世間最大的誘惑。

    「我可以讓踏月的生命,在另一個人身上得到延續。如果你想通了,就站起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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