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了,呆頭師兄,卷毛頭,平板磚。%&*";曾經鬥過,玩笑過,欺騙過,曾經共生死患難,曾分享過彼此的故事。雖然出發點是敵對的,以後想起來,也都會是美好的回憶吧。
冷冰在心中默念著,哭什麼,以後還會再見的。欠那個呆頭辰煒的大還丹還沒有還,欠嬌娥姐妹的靈氣首飾也還沒給呢。不久之後,一定還會再見的。
冷冰閉上眼睛。任晶瑩的淚珠沿著臉頰滑下,融化在碧藍的天空。
***
崑崙山上。夏孤臨背起花深深,轉過身去,背對著毓揚真人,背對著白龍霧斂,也背對著他今日之前所有的人生。他心中彷彿有個聲音在問:「你真的決定這樣走下去,不再回頭?」
黑暗之中,只有他向前邁進的腳步聲尤為清晰。他從未為自己的決定後悔過。
「你真的打算把魔尊之女送回魔族?」毓揚問道。
夏孤臨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魔尊的脾氣他再清楚不過——他心中完全沒有任何原則可言,他所奉行的既不是仁義也不是邪惡,而是與珍視之人的約定。
永遠保護花深深,永遠,不讓她受到任何傷害。這是魔尊與花深深親生父母定下的約定,永遠,都不會背叛。
所以,不管花深深多麼任性,闖下多大的滔天大禍魔尊都不會在乎。他反而會認為花深深會受傷,是白龍的責任,是崑崙派的責任,更是六公子的責任。
如果夏孤臨沒有猜錯,魔尊已經被崑崙事件激怒。接下來不管是崑崙山還是六公子,捲入這起事件的所有人,通通沒有好果子吃。
現在夏孤臨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花深深送回魔族,把魔女與六公子之間早就不該有的羈絆,斬草除根。
他將只身前去,憑自己一人之力,承擔下所有責任。
夏孤臨走過白龍身旁,沉聲道:「白龍,我早就提醒過你,乖乖待在和梅澗中修行,不要再出現於世上。」
白龍不說話。它知道,夏孤臨指的是花深深,它傷了它不該傷的人,必然要承受它本不該受的懲罰……不過,與其在水底寂寞發狂而死,倒不如被魔尊殺死,死個痛快!
夏孤臨五年前制伏它的舉動,歸根到底竟是為白龍的安危著想麼?好個夏孤臨,連素昧平生的惡龍都要如此為之打算,做出最好的安排,它到底哪裡冷酷?說到底,不過是對他自己最冷酷!
「呵呵,老友,那我也規勸你一句,莫要一意孤行!」
一意孤行?夏孤臨沒有停住腳步。i^他心中想著,他,的確是六公子之首,為六公子做決定,也在擅自安排著別人的未來。他並不確定自己是否真能看透人心——怎麼能看透呢,人心這般複雜的東西,或許只有神明才能看透。他所看到的,不過是他們內心的弱點罷了。
他憑此支配別人,從不願意聽從別人的安排。換句話說,或許他從沒替自己的同伴考慮過,只是一味要求他們,體會自己的決定和安排而已。
這,也許就是他內心真正的冷酷吧。
魔界的入口在哪裡。
夏孤臨將花深深放在黛花居的床上。她雙目緊閉,眉尖微微抽搐了一下,最終還是昏昏地睡著。夏孤臨走到竹桌前,竹桌竹椅俱是一塵不染,他提起桌上的茶壺,沉甸甸的,其中竟有半壺茶水。
師兄是不久前剛從蜀山回來過麼?還是,他一直都住在這裡,只是現下不在呢?
好久不見,不知他過得如何。夏孤臨給花深深倒了一杯茶,轉身時卻發現,她已經睜著眼望著他,目光剛剛與他相撞,便很快偏過頭去了。
夏孤臨端著茶水走到花深深身前。未及出言,花深深卻閉著眼說道:「對不起。」
閉上眼睛,是為了掩飾眼中的淚水,還是為了藏起心中的愧疚?夏孤臨將茶水放在矮櫃上,為花深深拉高被子:「不必說對不起。若你現在還有體力說話,不如告訴我,魔界的入口在哪裡?」
花深深苦笑著背過身,微微蜷了身子,從被中伸出手指拭了拭眼角的淚珠:「上次來的時候,你不是已經發現了麼?」
夏孤臨知道花深深指的是什麼。上次也是在這裡,他用自身作為鑰匙,打開了通往硯之試練塔的結界。至於原因,五年前魔尊就告訴過他——他和師兄晏離兮的命運,已經被簇水西風所暗示。就算晏離兮入了魔族,因為有簇水劍在側,他永遠不會墮入魔道;而夏孤臨就算成為正道領袖,只因他手中握的,是凶煞霸道的西風,這就注定不能為塵世所容……
夏孤臨不相信。他不相信人的命運會被劍左右。仙劍也好,妖劍也好,都是劍。劍不能決定去殺什麼人,只有握劍的人才可以。
「你真的決定帶我回魔界?」花深深問,「如果你這次去了,可能會死……」
夏孤臨點點頭。
「如果你這次去了,可能再也見不到你的兄弟,再也見不到青玉案……」
夏孤臨仍然點點頭。
「如果你這次去了,可能再也回不來,可能會被我魔尊爹爹收服,墮入魔道……」
「我不會的。」
花深深討厭自己此刻的聲音。因為壓抑著哭泣,喉嚨疼痛而發出的聲音,一點都沒辦法減輕她心中的傷痛。為什麼,為什麼這個男人一旦看清了自己的道路,就要不顧一切得向前,不管別人如何費盡心力去勸說他都不會聽。為什麼,為什麼一味得為同伴挑著所有重擔,為他們犧牲,卻根本不管他們的傷心和不捨,一言不發得就要去送死呢?
「你瞭解魔尊爹爹。這次,他一定不會放過你,不會放過你們所有人。」
花深深的眼淚不住得流下來,現在她後悔了,已經太遲。
夏孤臨靜靜聽她說下去。
「我一直都在誤導冷冰。在思凡洞天的時候我跟她說,有了喜歡的人,她以為我喜歡的是黎辰,我也從來都沒否認過……」花深深將臉埋得更深,臉頰的紅暈發燒似的暈開,一直染到了耳根,「其實我,我喜歡的是你……」
花深深說著,淚水無法抑制得流淌下來,辛辣得她睜不開眼。她討厭現在的自己,她討厭這樣無助得哭泣,在心愛之人面前出醜的自己。
既然已經丟臉了,不如……
花深深雙眼噙淚,她看不清看著她的夏孤臨是什麼表情。她伸出手臂,環住了夏孤臨的頸脖,趁自己哭出聲音之前,含住了夏孤臨的雙唇,用盡全身力氣,將連日來的痛苦和壓抑化作纏綿的吻。
她的眼淚簌簌落下,打濕了夏孤臨的衣襟。她紊亂的呼吸,說不上是快樂的喘息,還是壓抑的哭泣。
我的思念,已經傳達給你了麼?我的痛苦,你感受到了麼?
花深深不給夏孤臨的錯愕留下機會。她不會放開他,哪怕他渾身僵直得站立著,沒有閉上眼睛,沒有任何動作也沒關係。
「唔……」花深深忽然感覺後腦暖暖的,有一股溫暖的力量在托著她的頭。是夏孤臨麼?是他的手掌,正在托著她的後腦麼?
她心中一暖,動作慢了下來。這溫暖得讓她幾乎融化的感覺持續了只有須臾,她便感覺唇舌一滑,她已經被那個男人,放開了。
她頭一暈,扶著床框跪著,眼前慢慢從一片漆黑顯現出了夏孤臨的樣子。他還是像剛才那般站著,平靜得,好像剛才什麼都沒發生一樣。的確,剛才那種溫暖,不過是為了讓她放鬆下來,為了溫柔得放開她而已。
既然要放開,暴力和溫柔,又有什麼區別呢。
都是傷人的。
屋子裡一下子安靜了下來。花深深只覺耳邊嗡嗡直響,她整個身子都彷彿在向黑暗的深淵中墜落,夏孤臨離他越來越遠,他依舊是那麼沉默,不發一言。
自從在硯之試練塔見到他,她就知道他與眾不同。他雖是正道默認的盟主,卻不被世俗桎梏所束縛;他雖以劍為生,內心卻不乏博愛、寬宏和柔情;他雖從來都沒正眼看花深深一眼,只是注視著自己所認定的道路,她卻無法不看著他,關注他,為他擔憂,渴望著接近他,渴望著被他注意。
她追逐著他的背影。黑衣墨劍,卻在最深沉的黑夜裡也不會隨著流星的光芒消沉;沉默冷峻,卻在最激烈的暴雨中也不會被電閃雷鳴吞噬。這不正是她一直在追尋著的,渴望著他轉過身對自己微笑,向自己張開雙手的背影麼?
她因為心中認定的那份愛情跟著他去了武府。在那裡,她經歷了之前從來沒想像過,更從來都沒擁有過的生活。
她以為這世上,只有魔尊爹爹會寵著她,愛著她,容忍她放肆。她從不知道,打過吵過,生死相搏過的異族男人,也會滿足自己任性的要求,不厭其煩得為了她把早中晚三餐都改成火鍋,陪她喝酒,看花燈,看煙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