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下了一整夜,早起的慕雲蘅立刻便發現了外面,滿院子的銀裝素裹。|冬日裡的寒涼被雪白的晶瑩照的明晃晃的,似乎都能看見冷風吹過之後,雪面上點點細沙一般的雪,慢慢畫著圈圈。
時間已經不早了,八點一刻。
然而天色陰沉沉的,壓的很低,空氣彷彿都被凍得凝固起來。
慕雲蘅站在窗前看著樹枝上掛著一條條的冰雪,深呼了一口氣。
染秋端著熱氣騰騰的水走了進來,內間她的臥房裡四周都被鋪上了一層軟軟絨絨的毯子,連地面上也鋪著厚厚的白色毛毯。
慕雲蘅赤著腳踩在上面,又因為地下有地熱,所以絲毫不覺得冷。此刻她只穿了薄薄的單衣,頭髮挽成一束垂在後面,肌膚瑩白如玉、剔透賽雪,五官精緻姣好,身量纖細修長。
她站在窗前,透過窗前那層白濛濛的薄紗望著窗外,負手而立,姿態寧靜。
染秋忽然發現,慕雲蘅似乎變了許多。
曾經的慕雲蘅是那麼一個神采飛揚、鮮衣怒馬的女子,她的一顰一笑一言一行都能夠成為帝都女子的風向標,無數的女子以模仿她為榮。
就連帝都李家嫡女,當今皇后親侄女的李秀寧小姐,也不例外。
在眾多帝都小姐之中,唯獨她模仿慕家蘅小姐最為相似,甚至比慕家二小姐這位雙生妹妹都來得惟妙惟肖!
然而如今站立在她面前的慕雲蘅,哪裡還有當初那份張揚跋扈的美麗?
她安安靜靜的站在那裡,連眉眼之間都是一派沉靜的平和的氣息。她或許冷嘲熱諷,或許嬉笑怒罵,然而都絲毫影響不了她的沉靜淡然。
但是染秋覺得,這樣很好,這樣才能坐上那個位子,才適合那個位子。
「主子,熱水來了。」她莞爾一笑,輕聲呼喚。
慕雲蘅側過頭來看她,面上沒什麼表情,染秋顯然已經習慣了她的態度,熱絡的快步走過去,擰了熱毛巾給她擦臉,又忙不迭的替她布好滋潤肌膚的那些用品,都是王爺送各地搜羅來的,聽說都是海外來的,很是珍貴。
這些東西她見都不曾見過,初見之時驚訝的不得了,然而他們家王妃只是抬了抬眉眼,表示了一絲驚喜,就再也沒有別的反應了。
準備好這些之後,染秋又替她挑選今天要穿的衣服。|慕雲蘅其實不大願意理會這些的,在她看來衣服隨意穿就好,只要暖和就行。
但是染秋卻堅持,聲稱她雖然足不出戶,但是在王府她畢竟是要見那麼多人,畢竟是王府最尊貴的女主人,堂堂王妃娘娘,怎麼能隨便呢?
所以她每天都很用心的給她搭配衣衫飾物,這一次也不例外。
紫羅蘭色的交領襦裙,水藍色的煙紗繫腰長稠,外罩一件白色廣袖長袍,細滑的緞面布料,內層加上了一層薄薄的絨毛,十分暖和——這是慕雲蘅取自保暖衣的做法,告訴了晴雨,這件衣服還是她最近才做出來的。
染秋的手很巧,各種各樣的髮髻在她手裡就像是拿繩子挽花一般,三兩下就出來了。慕雲蘅最近偏於憊懶,所以染秋只盤了一個簡單的靈蛇髻,頭上別了一枚金色曲線雲紋的華勝,髮髻末端一朵小小的金色富貴花,襯得她本就瘦削的臉龐越發的纖細了。
臨出門時,染秋硬拿了一件雪白色狐裘大氅披在慕雲蘅的身上,又拿了一副同套的手套給她戴上,這才相繼出了門。
慕雲蘅是打算去送送蘇寫意的,畢竟是自己求了別人辦事。
她本打算早早的起來,然而蘇寫意吵著說她早上起不來,慕雲蘅非要送她出門的話,等過了十點再去吧。
所以就拖到這個時候才出的門。
但是等慕雲蘅到王府門前的時候,門房的人告訴她,「蘇姑娘啊,一大早天還沒亮就走了!」
慕雲蘅詫異了片刻,隨即明白過來,心裡只剩下滿滿的感動了。
「主子,寫意姑娘她……是什麼意思啊?」染秋不解的問道。
她並不知道在之前不久的一個夜裡,慕雲蘅與蘇寫意之間的關係,因為那似是關心似是怨恨的幾句話語而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在染秋的意識裡,她的主子和蘇寫意之間應該算是情敵關係,眼看著最近兩人總廝混在一塊兒,並且她時時都不能在場,只覺得蹊蹺無比。
她暗自擔心蘇寫意會不會又想歪招來加害慕雲蘅,卻又清楚的記得在二皇子府,是她自己以命換命幫助蘇寫意逃出去,把全部的希望寄托在她身上,而且她也確實不負所托……
「這個女人!」慕雲蘅無奈的笑笑,莞爾啐了一聲。
蘇寫意的用心其實很明顯,只是太矯情了所以要故意裝模作樣一番,偏偏自己還傻得信了她,以為堂堂神醫竟然真的早上起不來……
冷風吹過,在臉上肆虐出刀割一般的疼痛。染秋抱著手不停的哈氣,慕雲蘅看著有些不忍心,便側過頭對染秋說道:「我們回去吧。」
她話音剛剛落下,身後卻傳來溫和有禮的男聲,「阿蘅,你是特地在這裡等我的嗎?」
清俊的容顏,帶著微微的笑意,慕雲蘅對著來人莞爾一笑,迎上前去,道:「三哥!」
闊別已久的驚喜從她口中不自覺的溢出,孟恆禮的眉眼間都柔和起來。他站在門開著的風口出,替她擋去門外的冷風,柔聲說道:「這麼冷的天,不會真是站在門口等我吧?」
「三哥裡面請吧。」她笑著說道。二皇子府那次,孟恆禮挺身相救,雖然被孟恆辰輕言蓋過,她私底下卻是打聽了的。
一直以來都沒有時間當面向他道謝,大半的原因是纏身的事情太多,另一小部分則是因為,她有些不敢面對孟恆禮。
不知道為什麼,他眼中透露出的光芒讓她心裡忍不住緊張,就像……
他們一起往回走去,染秋先行了一步,回蘅蕪苑打點去了。慕雲蘅和孟恆禮並肩走著,笑著說些不痛不癢的關心或慰問的話。
直到兩人都將場面話說的差不多了,氣氛一時冷了下來。慕雲蘅覺得有些尷尬,自她明白自己的心意之後,下意識的就有些躲著孟恆禮。
不言不語的走了幾步,慕雲蘅尷尬的低著頭,她實在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
突然,孟恆禮站定,出其不意的拽住她的手,一把將她拉進了懷裡,緊緊的抱著。
慕雲蘅下意識的想要掙扎,卻聽耳邊溫熱的繾綣的呼喚,「阿蘅,在這裡、你過得可還好?」
輕輕柔柔的一聲,讓她再也無法動彈。
慕雲蘅的心忍不住縮了一下,微微的泛著酸疼。
孟恆禮的語調是那麼哀怨,讓她聽著都覺得心酸,一想到他心心唸唸的「阿蘅」並不是自己,她就覺得無所適從。
她知道自己愛的是孟恆辰,可是她卻忽略不了、心底裡因為孟恆禮而產生的那些悸動。
不應該的!
她告訴自己,這是不應該的,一個人的心怎麼可以同時容納得下兩個人呢?
可是對以前的事情,她真的再沒別的記憶了——孟恆禮、孟恆辰、楚雲,她身邊的這三個男人,從一個旁觀者的角度來看,他與他們都有千絲萬縷的複雜的聯繫;她身在局中,更加看不真切。
她並不知道在過去的日子裡,慕雲蘅和誰更加親近些,更加細化誰……她想聽從自己的心,既然是她在活著,就不願意委屈自己去和一個她不愛的人生活。
可是她卻並能違背心底裡的那些感覺,去傷害另外的人。
楚雲似乎已經察覺到她的變化了,所以在她看來,楚雲已經開始疏遠她;真的不希望孟恆禮在排開她,否則就真的一無所有了。
「阿蘅,你回答我一句,好不好?」耳旁又吹來輕輕的溫暖的氣息,慕雲蘅全身都軟了,陌生的感覺讓她僵在原地,不知道如何開口。
她想告訴他,自己很好,過的很好,真的很好。
然而她說不出口。
她柔軟的身子被他緊緊的抱著,他的懷抱很溫暖,與這寒冬的風雪相比實在讓人難以割捨。
「阿蘅,我知道你過得不好,一直都不好……老四他、根本就不懂的如何愛一個人!你跟我走,好不好?我帶你離開這裡,我們去一個沒有人認識我們的地方,好不好阿蘅?」
「三哥,你這是做什麼?!」慕雲蘅驚愕不已,猛的用力推開他,瞪著眼怒斥。
「這裡,就要變天了……可是老四他、他竟然獨自將你扔在這裡!阿蘅,他根本就配不上你!你跟我走吧,我一定會好好保護你、好好照顧你的!」
這是孟恆禮第一次,這樣激動這樣激烈的和她說話,慕雲蘅想,一直以來都隱約的猜到了他的心意,可是大家都只是心知肚明卻裝作什麼都沒有的樣子。
以往,慕雲蘅可以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只把他當做一個對自己很好的知心朋友那樣,互相關心、互相照顧,只是如今捅破了他們之間的那層薄膜,裝也裝不下去了。
然而她抓住了他話中那兩個極為輕微的字眼,神色驀地驚恐,「變天?三哥你什麼意思?是不是你知道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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