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熹太后坐在高台之上的監斬主位上,明黃的鳳袍在陽光下熠熠閃耀,七彩繡鳳栩栩如生,彷彿會從袍子上飛下來,端麗猶存的芙蓉面威嚴凜然,鳳眸俯視全場,視線複雜地移到斬台上。舒殘顎副
「御黎王為我舜康王朝傾盡一生心血,屍骨未寒,哀家也不想斬殺他的妻兒。但是,郝夢抗婚,抗旨,又違逆御黎王遺願,罪不容恕,獨孤珞包庇協助,更是可惡,國法如山……」
「且慢!」
伴隨這低沉肅冷的聲音,呼延尊樓和呼延擎偉岸地身影從天而降,落在斬台上,正立在獨孤珞和郝夢身邊,各自守護著心愛的女人。
濃黑的身影,宛若死神,肅殺森冷,連天上烈烈的陽光也彷彿在驚懼顫抖,不敢在他們身上多做停留灝。
隨行而來的三十名死士也飄然落下,這儼然是群鬼晝襲,叫人措手不及。
人群中,不知是誰說了一聲,「吸血鬼來了!」
眾人都惶恐退離刑場兩丈遠騫。
可,就算他們退出百丈遠,對於殺人於無形的暝夜族人來說,要讓他們身首異處,也不過是宛若吹灰拂塵,頃刻間的事。
「呼延擎,呼延尊樓,你們是要劫刑場嗎?」端熹太后厲聲質問著,卻明顯鬆了一口氣。若是他們不出現,這齣戲才沒辦法唱下去。「郝夢和獨孤珞都是舜康人,她們理當受刑罰處置。」
呼延擎冷聲一笑,「朕要從這裡帶走郝夢,沒人能攔得住。不過,暝夜族與舜康素來交好,朕也不想被人詬罵不把舜康放在眼裡,這裡也畢竟是夢兒的故土,朕也不想大開殺戒讓她傷心,太后說吧,想要什麼條件才能放人?」
「呼延擎,我不要你救!我是來求死的!」端熹太后的計謀郝夢早已洞悉,這個女人在深宮中長居了大半輩子,幾乎不曾遇到過敵手,她算計深沉,又好不擇手段,若是談判,定讓對手血本無歸。「你馬上走!我不要你救,你聽到沒有?」
呼延擎當然不會走。
獨孤珞幽幽盯著面前僵硬的背影,沒有指責,也沒有感激。
她早就知道,他一定會出現,就像是很久以前,在所有她可能遭遇危險的境況下,他總是第一個挺身而出,為她擋風遮雨,為她擋去所有的災難。可偏偏,那次賜婚……他無能為力。
呼延尊樓沒有轉頭回視她,只是靜靜地感覺著她視線,靜默,纏綿,就那麼雕塑一樣地立著。
呼延擎見端熹太后在座上不開口,溫雅一笑,隨手一擺,優雅而瀟灑。
他身後的三十名死士飛影如風,瞬間,混入人群,人群中甚至沒有來得及有動靜,他們便一人抓住了一個百姓,拖上斬台,整個斬台頓時顯得有些擁擠。
「我兒子……」
「相公!相公!」
「我的女兒……」
「大哥!」
斬台下的百姓反應過來,人群頓時一團混亂,現在倒是再也沒有人喜歡看殺頭。
被抓住的百姓已經被按著跪下,他們的頭顱被暝夜族人的利爪掀起,下一刻……就會血腥噴濺,被硬生生地扯出喉管。
呼延擎已經不耐煩,「太后,你可以下令殺朕的女人,朕也可以在你下令,殺光這裡所有的人。」
人群後面的人,都捂著脖子悄然逃躥,有多遠,就逃多遠。而前面被抓了親人的人卻跪在地上,苦求太后放人饒命。
端熹太后眼睛都沒有眨一下,這一幕,她早就料到了。
她鎮靜地沉思良久,終於開口。
「哀家的條件很簡單,請呼延擎你以血書盟誓,暝夜族永不進犯我舜康王朝,暝夜族人若悄然偷襲我子民,必受死刑,舜康若有難,暝夜族必須借兵相助。」
郝夢聽後,並沒有覺得哪裡不妥,卻又覺得事情沒這麼簡單。
「太后讓擎寫這盟書換我和獨孤珞兩條命不過分,不過,舜康若是假造國難,從暝夜族借兵,然後趁暝夜族防備空虛大舉進犯,這,恐怕就不太公平了吧。」
端熹太后看向跪在斬台上的郝夢,很好,這丫頭都不叫她皇外婆了。她滿心悲涼,卻又不能怪郝夢,是她此舉太決絕,徹底斬斷了之前了祖孫情。
「哀家也寫下血書盟誓,舜康與暝夜族永不言戰。」
「太后的鳳印只對後宮起作用,對兩國盟約可無效。」
「真不愧是哀家教出來的,夢兒,那你想怎麼樣?」
郝夢改跪為站,「擎不喜歡和老弱婦孺計較,我卻愛計較。既然太后條件都擺出來,想把我和獨孤珞賣掉,我們總不能還傻得幫你數錢,我和獨孤珞貴為皇族中人,可不賤!若太后要立下盟約,就讓舜康皇帝獨孤啟康拿玉璽用印,另外,還要麻煩太后你將獨孤珞逐出皇族,禁止她再姓獨孤。」
世人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任誰都不想丟掉祖宗姓氏,獨孤珞也不想,「夢兒……」但是,她又忽然明白了她的用意。只要她沒有這個姓氏,她就不再是獨孤珞,也就不再是舜康王朝的長公主,卸除這個身份,她就再也不是御黎王的妻子,她就可以……她抬頭,正看到轉過身來的呼延尊樓。
他雙眸光芒閃亮,灼燃凝視著她,朝她伸過手,等著她搭著他的手站起來。顯然,他也明白了郝夢的用意。
「夢兒,我不需要如此……」她也沒有把手搭在呼延尊樓的手上,還是跪在地上。
「故作清高,我就看不慣你這樣子。」郝夢白了她一眼,高聲問端熹太后,「太后,我的要求不過分吧?」
「……」端熹太后沒有回應,卻揚起唇角,眉目舒展。
郝夢環視跪在斬台上的百姓,「難道,太后身為一國之母,忍心看自己的百姓人頭落地嗎?這麼多人,若是舜康人自己殺的話,怕是要殺的手臂都會酸痛呢!」
端熹太后仍是不疾不徐,命隨侍去皇宮傳話,「讓皇帝馬上敢過來。」
「本宮不同意。」
剛剛策馬趕到的獨孤晟炎,還穿著大紅吉服,玉樹臨風,俊雅不凡。就連他的坐騎上,也掛著大紅綢結,這一人一馬,與整個刑場格格不入。
剛才,他正帶著喜隊出宮前往御黎王府迎親,太后身邊的護衛就來通傳,郝夢被帶往了刑場,他只得趕過來。
「晟炎,你來晚了一步。」端熹太后搖頭歎息。
獨孤晟炎忙在監斬台前跪下,「皇祖母,您不要殺郝夢……我可以不娶她,求您不要殺她!」
「晟炎,謝謝你,現在,已經不是殺與不殺的問題。」
獨孤晟炎聽到郝夢的聲音,轉身看向斬台,「郝夢,你還活著就好,其他的,都不重要。」
「晟炎,對不起。」
「沒關係。」其實,他早就料到了,這樁婚事成不了。對於他來說,重要的不是郝夢,而是太子之位,他沒有獨孤墨軒那麼貪婪,那麼愚蠢。
他飛身躍上斬台,佯裝無意地站在了郝夢和呼延擎之間,緊張地拉著郝夢的手,檢查她身上是否有傷。
郝夢尷尬看了眼呼延擎,忙道,「晟炎,我沒有受傷。」
「沒有就好,你知道我有多擔心你嗎?」他把郝夢攬入懷中,就像呵護自己的愛妻。
呼延擎越看越是惱怒,見郝夢沒有推開獨孤晟炎,他憤懣隱忍著怒火,將郝夢拉到自己身邊,「朕的王后安然無恙,有朕在,她不會再受傷,太子殿下不必擔心。」
「這是自然,不過,暝夜王心中仇恨最重,顧不上郝夢的事,也是時有發生。」獨孤晟炎還是拉住郝夢的手,說道,「夢兒,雖然我們無緣成婚,但我希望你不要和我疏遠,日後若有需要,就來找我,我還是你的表兄!」
因為獨孤晟炎醫治她的身體,因為她抗婚在先,因為兩人自幼一起長大,因為獨孤晟炎這份無人可及的寬容,郝夢對他的愧疚,說不清道不明,「晟炎,你不怪我嗎?」
「傻瓜,我只希望你好好的活著,只要你開心,我就開心。」
「謝謝!」
這次,是郝夢主動回抱住了獨孤晟炎,呼延擎甚至沒有來得及拉住她。她的感激之情無以言表,全部傾注在這個擁抱裡。
她卻不知,擁她入懷的獨孤晟炎,眸光陰冷鄙夷,對呼延擎展現出一個輕蔑的笑容,還用唇形無聲說道,「你,死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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