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夢麻木地返回尋夢小築,丫鬟們見她返回都忙又跪下行禮。舒殘顎副
「都出去,我想一個人靜一靜,任何人不得打擾。」
見她臉色不好,口氣又氣急敗壞,丫鬟們一個個不敢忤逆,忙應聲,「是,郡主。」
尋夢小築頓時安靜下來,湖面的風清幽,花廳側窗地紗簾飄舞不息,就像是一片片幽魂,召喚著她。
她走到窗口,隨手無意識地扯下一道紗簾,走到花廳一側,朝著橫樑上拋去…灝…
細緻的蓮足踏上圓凳,白紗被打成一個死結,她剛要套在自己的脖子上,一個人影跌跌撞撞地魯莽地衝進來。
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朗斯。
他倒不是來阻止郝夢自殺的,其實看到郝夢要尋死,他也並無意外餘。
「夢兒,你怎麼還有心思做這種尋死覓活的事?呼延擎被金銅狼偷襲,正奄奄一息呢!」
「什麼?」
「你的擎,快死了!」
她擔憂地心臟漏跳一拍,滿腦子都是呼延擎躺在血泊裡的情景。
「金銅狼……」是啦,若非金銅狼來找獨孤墨軒合謀說父王謀反,也不會生出這麼多的事端,她怎麼只顧了恨這個恨那個,惟獨忘了憎恨元兇?
「擎本來想探望你,誰知金銅狼忽然從背後飛上來,將他的披風扯走,還用純銀暗器刺中了擎的後背,雖然那東西不是太大,不過……」
朗斯的話還沒有說完,郝夢就飛身出了尋夢小築。
「喂,喂……夢兒,夢兒等等我呀!」朗斯慢吞吞地小跑著跟出尋夢小築,也不急著去追,「傻子,就知道這辦法最靈驗了。呼延擎,你最好有個心理準備,可別怪我用詭計哦,我也是為了想盡快復仇才出此下策。」
郝夢尋到欣悅客棧,直接衝進去。
「呼延擎!呼延擎!呼——延——擎!我不准你死!你給我滾出來!」
正在房內與呼延尊樓聊著暝夜族政務的呼延擎,赫然聽到這聲音,搖了搖頭,他一定是出現了幻聽,這怎麼可能是他小嬌妻的聲音呢?
「是夢兒?!」呼延尊樓卻坐不住,忙起身走到門口。「夢兒,你怎麼來了?」
客棧的大廳中空直通頂樓,郝夢一襲白色蛟綃紗衣,立在樓梯下,正好看到二樓雅間內走出一個身著黑色披風的身影,只是廊柱擋住了他的臉,但那高大的黑影……
「擎——」看到他就好了。
她飛身而上,直接撲進他寬大冰冷的懷中,「擎,你嚇死我了,你怎麼可以受傷呢?」
呼延尊樓疑惑俯首,整個身體僵硬地一動不敢動,他的女兒擁抱他,是因為一個叫做呼延擎的男人,而並非與他相認。懷中溫暖嬌小的身軀讓他挫敗失笑,他轉頭看了眼門內的呼延擎,給他遞了個眼色。
呼延擎身影一閃,進入屏風後,迅速扯掉身上的衣裝躺下,並在地上滴了幾滴血。
呼延尊樓嗅到那股輕微的血腥之氣,才略推開郝夢,「夢兒,擎在房內,我是……」
聽到這略帶著慈祥的低啞聲音,郝夢懵然一驚,忙從他懷中退出來,難怪這體香詭異芬芳,竟然是他?這奇香迷惑人心,都害她有些恍惚了。
她憎惡白了他一眼,像是生怕身上被粘髒了似地,忙拍了拍衣袍,才衝進房內。
「擎,你在哪?」
「夢兒,是你麼?」屏風後傳來呼延擎虛弱的聲音。
郝夢循聲繞過屏風,看到地上有大片的血漬,床邊還有染了血的白衣,她的呼吸都幾乎停止。
「擎,你怎麼了?」她小心地問詢著,坐到床邊來,不敢碰他的身體。
「已經沒事了,有我的曾祖父在這裡,再大的傷也會很快痊癒的。」呼延擎從容凝著眉,裝出一副很痛苦的樣子,握住她冰涼的手,「你怎麼來了?」
「是朗斯告訴我的,說金銅狼偷襲你,我好擔心,所以……所以……」
原來是朗斯的鬼主意。剛才獨孤珞來時,他察覺到朗斯在門外偷聽,倒是沒想到,他竟然會用這種法子引郝夢過來。
若非呼延尊樓先出去擋住郝夢,他恐怕真的會措手不及,弄巧成拙,害得郝夢誤會他再次用詭計。
「所以,你擔心我,就不顧一切地來看我。」說話間,他坐起身來,把的她的手拉到唇邊輕吻了一下,又握緊,放在心口上,佯裝虛弱地趁勢把頭緊靠在她的頸窩處,「夢兒,你回到我身邊了嗎?」
熟悉的熱燙的男性氣息,吹拂著她的粉頰,她的脖頸,她的耳畔,她的臉兒頓時羞紅,像熟透的蘋果。直覺想躲開,卻剛退了一點,就接觸到他溫柔含笑的眼瞳,有著紫色光氳的黑瞳映出她蒼白的俏顏,讓她不敢再直視。
「夢兒,你……你知道嗎?我以為,我永遠失去你了。」
她忙低頭,卻才發現,他沒有穿上衣,壯碩的身軀也滾燙地嚇人,讓她呼吸都不太順暢。
「那個……既然……既然你已經沒事……」她忙從他手掌和抽出手來,「我……我該回去了,我本就不該來見你。」
「你父王的遺囑,你知道了嗎?」
「嗯。」她點頭。
「夢兒,我有個好法子幫你,既可以過了太后和獨孤晟炎這一關,又可以成全我們。」
「我……」
「九尾還在舜康,他懂得妖術,只要略施小計,他就可以幫你安然度過這一關。只要你願意,我馬上傳召他現身。」
「……」她現在應該用這種法子嗎?父王的死,父王的遺囑,一個讓她愧疚,一個讓她憎怒。
她要麼秉持著一女不事二夫的忠烈,用死來結束這一切,要麼遵照父王的遺囑,嫁給獨孤晟炎。
可是,如果她真的嫁了,卻又忘不掉呼延擎,將來也會成為一個被子女憎惡的女人。獨孤珞血淋淋的教訓就擺在眼前,她不想步如此不堪的後塵。
見她猶豫,呼延擎一顆心不禁揪緊,「夢兒,你……你是不是不愛我了?」
「我……」她愛,將近十年的感情,她怎麼可能說放就放?
見她不回答,他也不逼迫,鬆開她的手,又虛弱地躺回去,像是快死掉似地痛苦地歎了兩聲。
這兩聲歎息,直歎得她不知所措,彷彿她的沉默與拒絕,會讓他死不瞑目一般。
「擎……」
「夢兒,反正我的身體也快要撐不住了,我不該耽擱你的幸福,就這樣吧,我們……」說完,他的頭探出床外,「噗——」一口血噴在地上。
俊美地下頜上掛了血絲,就像是冬雪裡飄落了紅梅花瓣,艷麗淒冷,越是叫人心疼。
郝夢嚇得臉色頓時慘白,忙取出帕子給他擦拭唇角上的血絲,「擎,你這是怎麼了?」他的身上明明沒有傷痕呀。「是內傷嗎?你快告訴我,到底怎麼回事?」
呼延尊樓繞過屏風,說道,「金銅狼用染了銀粉的銅珠擊中他,銅珠太細小,直接深入了內臟,唉……如果真的要取出銅珠,恐怕需要返回暝夜族,用暝夜族人專用的醫治方式,開膛破肚,方能取出。」
呼延擎暗笑,薑還是老的辣,這種騙人的謊話,竟然也能說得臉不紅氣不喘,果真是老~江湖!
郝夢卻聽得心驚膽戰,快要暈過去似地,整個人癱在床邊,「擎……怎麼會這樣呢?」
他自嘲一笑,「這或許就是報應吧!是我作孽太多,讓我多受一些罪來煎熬。」他從枕頭下取出御黎王當時寫的契約,「這個應該給你,讓你好好保存,留作紀念也好。」
郝夢看了看契約,白紙黑字,都是父王答應兌換呼延擎的承諾,擎為了讓父王心愛的女子復活,為了支付這些承諾,付出了五百年壽命,可是父王為了拒絕兌現承諾,為了報復呼延尊樓……又做了些什麼呢?
「擎……」
他的大手落在她單薄瘦削的肩上,安撫道,「夢兒,你不想留在我身邊,我反倒是能放心,以後我若是不在了……也不必太擔心你的幸福。」
她忙摀住他的嘴,不讓他說傻話,「我答應你的辦法,你傳召九尾出來,讓他怎麼幫我都好。我陪你去暝夜族,我要你好好活著,我不要你死,不管將來有什麼磨難,我都要你陪在我身邊,這是你欠我的。」
「夢兒!」他猛然把她扯進懷中,甚至高興地差點忘記了自己是一個裝成重傷的人。
郝夢因為過度激動,倒是沒有察覺到他的異樣,只回抱著他,「你說,父王會原諒我的任性吧?」
「會的,他一定會的。他之前一直出征在外,也不曾對你照顧多少,你是自己一個人長大的,他一直都欠你父愛,他……一定會原諒你的,你們父女倆,扯平了。」呼延擎用最好的借口安慰著他,揚起唇角,對立在屏風旁的呼延尊樓一笑。
呼延尊樓以手為刀,在自己的身前做了個開膛破肚的手勢,警告他,抱得美人歸,不一定會順利過這一關。一個謊言的背後,是無數的謊言,看他要如何圓療傷的謊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