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台聳碧岑,一徑入湖心;
不雨山長潤,無雲水自陰。
斷橋荒蘚澀,空院落花深;
猶憶西窗月,鐘聲在北林。
最早記載「斷橋殘雪」的是唐朝的張祜《題杭州孤山寺》,詩中的一句『斷橋荒蘚澀』,從中可知斷橋原是一座苔蘚斑駁的古老平板石橋。大雪初霽,原來苔蘚斑駁的古石橋上,雪殘未消,似有些殘山剩水的荒澀感覺,這也就潛埋下了斷橋殘雪這西湖上獨特景觀的伏筆。
不過武大郎四人才沒心情來理會這斷橋殘雪,實在是耐不出潘金蓮兩女的折騰,為了見一見許仙和白娘子第一次相會的地點。一大早潘金蓮一身白衣打扮嬌艷撫媚,扈三娘則做藥鋪學徒打扮玉樹臨風,期間還特意買了兩把西湖油紙傘,看的武大郎不由大翻白眼。
天公不作美,四人剛一出院子天空便降下絲絲雪花,慢慢的飄落在四周轉眼消失不見。
武大郎望了望天空,本能的感到一絲寒冷想躲回屋子裡睡大覺,不過潘金蓮和扈三娘一左一右愣是架住了武大郎,撐開紙傘向外走去。
客棧就在寶芝堂邊上就近找的,位於清河坊,離西湖也沒多少路,但離斷橋路程卻不近,還是馬車來往方便。
一下馬車,扈三娘變攙著潘金蓮快步來到斷橋上,可惜斷橋只不過是一座普普通通的石拱橋,上面還有些許苔蘚,與兩女腦想中想像的實在是天差地別,不過站在斷橋上向西湖望去,配上絲絲雪花,風景不是一般獨好。
撩眼望去,遠處有七、八個農夫插篙停舟,置身水中,伸臂沿著已顯枯黃色的藕尾荷葉,探入淤泥內,采拽出一條條鮮藕。藕農們收穫玉臂藕時,無須拿鐵掀掘開泥土,更不必用腳去採,而是將手臂直接插進稀軟的肥泥裡,稍稍施力拖出即可。一對少女收攏父輩遞過來的藕,放入旁邊水塘內洗刷;清水波動中,藕也潔白,臂也潔白,雪也白,簡直分不清哪是藕,哪是臂啦。
岸邊的路人見此美景連連叫好,大加讚歎。
船上的少女見這些無聊的看客如此無聊,便不屑的唱起了采藕歌:「長衫哪知短衣苦,消閒無聊亂談藕。」
岸上的行人也有樣學樣的接了下去:「只因不知其中味,放來寶地問花姑。」
扈三娘見此,在潘金蓮耳邊細語幾句,揮手招來遠處一載客的烏篷小舟,不待武大郎阻止便劃至湖中央,撐起一紙傘與斷橋上的潘金蓮遙遙相望。
「啊∼∼∼啊∼∼∼
啊∼∼∼啊∼∼∼
西湖美景三月天哪哎
春雨如酒柳如煙哪哎」
一陣悅耳的歌聲從湖中響起,武大郎定睛一看,這不正是扈三娘嘛,想必剛才見別人在唱采藕歌,和潘金蓮忍不住喉嚨發癢不吐不快。
果不其然,等小舟上的扈三娘唱完,斷橋上的潘金蓮一手撐傘,一手向前接著下落的雪花,嘴裡輕輕地吟唱著:「
有緣千里來相會
無緣對面手難牽
十年修得同般渡
百年修得共枕眠
若是千呀年呀有造化
白首同心在眼前」
武大郎一拍額頭,都多大的人了還這麼愛現,早知道昨日便不教兩女這首歌了。
「若是千呀年呀有造化
白首同心在眼前
啦∼∼∼∼∼
啦∼∼∼∼∼」
男的玉樹臨風、女的如花美眷,真是天作之合,而且一曲清新脫俗從未聽過的歌曲經兩人口中響起,一唱一和,動人心弦。
此時船上接藕的少女忘了收攏父輩採摘的蓮藕,路上的閒人遊人也忘了行走,都駐守相望。
雖然此時小雪飄零,雖然湖邊柳樹都已枯萎,但大家都不禁想起三月西湖煙雨濛濛的美景,撐著紙傘攜著愛人一起漫步在湖邊。
當唱完最後一個音節,扈三娘所乘小舟也已到了斷橋岸邊,一跨步便上了岸,三步兩步移至潘金蓮身邊,一把牽起潘金蓮的小手,站在斷橋最高處甜蜜的眺望著遠處美景,神仙眷侶羨煞旁人。
潘金蓮和扈三娘在斷橋上看風景,不時地對著遠處指指點點,武大郎和卞祥則做書僮打扮佇立在兩女身後,一高一矮甚為怪異。
「在下趙明誠,敢問兄台高姓大名?」
不知過了多久,武大郎才發現自己身邊來了一對中年夫婦,男的溫文爾雅、女的雍容華貴,身上穿的甚是奢華,一看便知是富貴人家出身。
耳邊的聲音霍然響起,冷不丁的嚇了兩女一跳,回過頭來發現一對伉儷正禮貌的向扈三娘詢問著。
「小生姓武,家中排行老大,人稱武大,此乃賤內武潘氏,不知趙兄有何見教?」
扈三娘雖是藥鋪學徒打扮,但玉樹臨風的氣質更似窮困書生,和身邊一身雪白錦衣的潘金蓮一站,明顯是大戶人家棒打鴛鴦而偷跑出來的癡男怨女。
「方纔聽聞武兄夫婦歌聲動人心弦,餘音繞樑,三日不絕,特此冒昧打攪,還請見諒。不知此曲由何人所作,好一句有緣千里來相會,無緣對面手難牽,一語道盡天下男女之間的分分合合。」
趙明誠本只愛金石之學,對於詩詞歌賦本不太在行,奈何娶的妻子是鼎鼎大名的奇女子李清照,耳濡目染之下也堪比一般學子,聽聞好的詩句也會細細考究一番、印證一下。
「此乃我家書僮閒暇之時所做,上不得檯面,如果污了閣下耳朵,在下就此賠罪。」
扈三娘當然知道趙明誠不是這個意思,但突然起了小女人性子,向武大郎一指開始編排起武大郎。
「咦,敢問閣下前年歲末是否到過汴京大相國寺?」
趙明誠身邊的女眷突然開口問道。
「是啊,在下好像未曾見過夫人,不知夫人怎會知曉在下曾經去過大相國寺?」
武大郎饒了饒頭皮,看著眼前三十歲出頭的婦人,滿臉迷惑道。
「相公,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想不到名震京師一人獨鬥眾才子卻曇花一現的三尺詩人竟會出現在西湖邊,可笑汴京那些酒囊飯袋挖地三尺仍找不到三尺詩人的蹤跡。」
婦人沒直接回答武大郎的話,反倒向身邊的趙明誠解釋起來,一首《臨江仙》直接攪的詩會寂靜無聲,連續一年都沒學子敢去那邊舉辦詩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