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吞虎嚥,餓死鬼投胎。
這是武大郎走出臨時帳篷時用眼角瞟到的,這些天還真為難了這些百姓,為保證鄄城安全日夜不停地巡視著堤壩,還冒著大雨時不時的背著沙包泥包填土務實。
武大郎本來打算在營帳內看著百姓吃飯,順便等候陶宗旺。可發現百姓明明都餓的要死,卻一個個裝斯文細嚼慢咽的,氣氛要說多古怪就有多古怪。
武大郎一思考,原來問題就出在自己身上,堂堂縣令大人仵在這邊怎麼能讓百姓們放開性子大吃特吃呢,想通這一點,武大郎便隨意找了個借口走出營帳來到沮水河邊。
看著湍急的河流,武大郎感慨萬千。
這鄄城可真不是風水寶地,前年大旱百姓顆粒無收,如今又大雨成災,幸好去年挖通了沮水這兩條河流,否則怕早已水漫鄄城,百姓背井離鄉了。
「大郎哥哥你來此做啥?」
武大郎看到遠處四五個小黑點在朝這邊移動,但被大雨擋住了視線不知道是誰,但陶宗旺這大嗓門喊的異常嘹亮清晰,但武大郎卻能從其中聽到一絲疲憊。
「兩日不見還以為你被狼叼走了,所以特來尋你。快快過來,為兄給爾等備了肉食美酒,這幾日真是辛苦你們了。」
武大郎聽見陶宗旺的喊聲,立馬興奮地迎了過去,只是雨天路滑,小心翼翼的沒走幾步陶宗旺便大步垮了過來,扶著武大郎道:「多謝哥哥記掛,某家正好餓了,先喝口酒暖和暖和。」
兩人可沒什麼好客套,陶宗旺話音剛落便帶著手下幾人立刻奔進臨時營帳和那群漢子搶酒搶肉廝混成一團,一點都沒當官的架子,怪不得手下的人都心甘情願冒著大雨陪他一起搶修看護堤壩。
等到大伙酒足飯飽之後才有人想起了縣令大人還在此處,頓時面面相噓,生怕剛才多有失禮之處得罪了大人。
肚子餓了吃飯乃天經地義之事,即便聖人也不例外,何況還是整日為鄄城安全辛苦奔波勞碌的百姓,武大郎感激都還來不及,怎麼會責怪他們呢。即便要責怪也要責怪領頭的陶宗旺,此等大事怎麼能不通知自己,要不是自己偶爾問起還不知事情的嚴重性,即便不用加派人手但起碼能保證大伙每日三餐管飽管好管夠。
「老龜,你們幾人為何不將此事告知於我,難道不知沮水一旦決堤鄄城將生靈塗炭,百姓將死傷無數?」
「大郎哥哥莫急,蔣敬哥哥早已前來查看過沮水水勢,判定五日之內必定無事只需在某些缺口之地填堵一番即刻;隨後回去翻閱鄄城歷志,推算之下得出明後日雨勢漸緩乃至雨停。」
「蔣嘮叨還有此本領,豈不成神仙人物?」
通過觀察雨水大小及沮水兩岸水高,仔細分析能得出五日之內堤壩無事這很正常,但翻閱歷志或掐指一算便能算出何日雨止那純屬無稽之談,雖然武大郎自己也裝過神棍。
「這又不是什麼天大的本事,很多通曉奇淫技巧的落魄學究都懂得此法,蔣敬哥哥當初在黃門上落草時截過這麼一位老學究,見其衣衫破爛可憐無依便送了些盤纏於他,感恩戴德之下回敬哥哥這麼一門學問。」
陶宗旺撇撇嘴毫不在意道,說實在的他打心底看不起這些落魄學究,好好的日子不過整天瞎弄西弄,自喻上知天文地理下知雞毛蒜皮,弄到最後妻離子散慘淡收場。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每個時候都有這麼一群人,他們不為功名利祿所誘惑,不為金銀珠寶所折腰,不為世人的眼光而存活,只為實現心中的理想而親赴後繼、奮不顧身。
在古代這種人大都沒什麼好結局,即便再偉大的發明又能如何,在文人士子眼裡只不過是奇淫技巧罷了,乃粗枝末節,根本上不得檯面。
尤其在北宋這個崇文讀經、吟詩填詞的主流時代,理科被視為末學,甚至被譏為奇技淫巧的旁門左道。即便是我國歷史上最卓越的科學家沈括,才學絕世、兼擅文理,是個文化、科技通人,一生從事的研究領域極為宏闊。《宋史》評價他說:「博學善文,於天文、方志、律歷、音樂、醫藥、卜算無所不通,皆有所論著。」
但是,沈括死後既沒人給他建碑,也沒人為他寫墓誌銘,就連他的生平傳記也僅僅附在《宋史·沈遘傳》之中。在科技領域獨步千古,作出重大貢獻的沈括,死後卻直接被人忘之腦後,根本不能與蘇軾他們這等詩人文豪相提並論。
「此事當真,蔣嘮叨真有把握?」
武大郎雖然很想問那人現在身在何方,不過想想還是算了,畢竟蔣敬陶宗旺捨了黃門山到梁山落草都有兩年了,現在早已物是人非,人海茫茫怎麼可能找得到,還是眼前之事比較重要。
「大郎哥哥放心,此事絕不會有任何差池,蔣敬哥哥可比誰都怕死,沒十成把握他豈會呆在鄄城安心辦公。」
陶宗旺這話說的實在,讓武大郎頓時放下心來。蔣敬和陶宗旺都曾落草為寇,過的乃是刀頭舔血的日子,有今天沒明日,看起來很是唬人但比任何人都明白自個性命的重要。
「如此甚好,省的百姓遷移亂了陣腳,平安無事便好。」
武大郎不由歎了口氣,現在回過神來看著天上滴落的雨點,感覺也沒初時的討厭。
「哥哥你別高興的太早,一切都如哥哥預料,黃河已然決堤,滔天洪水各處肆虐,其下百姓十不存一。據往來商人之言,此次大水覆蓋之廣,河北、京東西、江淮、夔、陝皆大水,民廬室及軍營漂流者。此刻更有難民四處逃難,卻不知何處才是淨土。」陶宗旺雖然不知道洪水的威力也不知道這番話,但蔣敬每個半日來此一次勘察水位,時不時的在陶宗旺耳邊訴說這些。
「哎,水火無情,偏偏人們又離不開它;老龜,我此番就先行回去,和蔣嘮叨商議一番,如何才能確保收留更多難民,至於其他,只能聽天由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