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這次匆匆下葬,可是忙壞了底下的官員們。舒殘顎副原先半月做好便已是要趕著來佈置,現在被縮短到七天,還必須保證質量,負責這次大喪的官員絞盡腦汁,最後想了個不是辦法的辦法。用這七天將太后皇上和洛王爺還有朝中重臣的驛館都佈置妥當,剩下的人就湊合湊合,另尋地方住下。
而這另外的地方,肯定不會是還未修繕好的行院。就算剩下的人不是朝中重臣王宮貴胄,也不能太過怠慢,畢竟是跟著皇上來的,還是洛王妃的葬禮,要是被人捅到皇上那裡,治起罪來可就罪過大了。
於是,負責大喪的官員便把目光打在了臨近客棧上。城外沿途只有一間客棧,好在離皇陵並不算太遠,充作歇腳之所正好足夠。雖然有些簡陋,但趁著今晚好好佈置佈置,也是過得去的。而只要面子過得去,這件事就算辦妥了,他日有人上折子說道此事,他們也不至於沒話可回。
忙著將客棧裡裡外外重新佈置,趕在天亮之前,負責此處的官員總算是鬆了口氣。幸不辱命。這裡離皇宮離臨汾城有一段距離,送葬的人走到這裡還需時間,趁此機會,他可以先休息一下,以應對接下來更為忙碌的公事。
這廂官員躺下休息,那邊秦莜嵐和杏兒趁夜疾奔,總算是找了個勉強能容身的地方。
隱藏在林間的小山洞,前面掩著雜草灌木,並不那麼容易發現。要不是杏兒不小心摔了一跤,還真看不到這個地方。不過現在好了,兩個人暫時有棲身之所,能夠躲避林間穿行的士兵,不至於被人捉了去。
「小姐,裡面這麼黑,會不會有什麼東西……」
杏兒摸著胸口,撫著粗氣,小心翼翼道。
秦莜嵐從靴子裡拔出匕首,趁著月色緩步走入山洞。她隨身是帶了火折子的,可外面還圍著士兵巡邏,要是打開火折子泛起點點光亮,恐怕會被人看到尋來。所以只能藉著月光,憑自己的眼睛去看清楚洞內的一切。
山洞很小,不負它小山洞之名。洞裡像被人挖了一塊似的,低低矮矮不足半米高度,貓著腰走了七八步就碰到石壁,再不能前。秦莜嵐停下,仔細聽了動靜,沒聽到什麼動靜,於是想了想還是將火折子打開,趁著那一點火光,快速將包袱裡驅蛇蟲鼠蟻的藥拿出來灑在周圍,然後隨便扯了兩件衣服鋪在地上。
「進來。」聲音刻意壓低的喊著。
衣服的摩擦聲傳來,杏兒貓著腰,小聲道:「小姐?你在哪兒?我怎麼看不到你?」
適應了洞內光亮,眼睛能勉強看到一些影子的秦莜嵐伸手將她拉到自己身旁,在杏兒還要開口說什麼之前,摀住她的嘴,湊到耳邊輕聲道:「別動!」
沒過一會兒,洞外傳來腳步聲。
「咦?剛剛明明看到這兒好像有火光的啊。」一個士兵道。
「我就說是你眼睛花了,你還不信。」另一個士兵笑道:「這裡可是前前後後都搜過了,肯定沒人。你要硬說有火光,那不會是……」
說話間,聲音逐漸壓低。
忽而,一陣冷風吹過。
兩個士兵不約而同的抖了抖。
「走走走吧!真是的,大半夜的還巡邏。」先前說笑的士兵收斂了許多。
他的同伴安撫道:「等早上出了大喪,咱們就能撤回城裡,好好休息休息了。」
兩人嘴上說著,聲音越來越遠,顯然是離開了。
「小姐,明天王妃要下葬,那王爺豈不是要來?」嘴上一鬆,杏兒就開口道:「也不知這幾日王爺是怎麼過的,指定傷心死了。」
「怎麼?你還想去看看他?」反正也沒睡意,秦莜嵐索性跟她聊起天來,「外面那麼多士兵把守,你要想去看他可以,亮了身份自然有人送你去。」就是這一去,八成是回不來了。
離了王府,像是身上卸了重擔似的,秦莜嵐輕鬆許多。加之身邊是信得過的人,周圍基本沒什麼危險,她也就放開許多,雖然還小心著,卻也不像之前在王府裡那樣謹言慎行了。
「我是要一輩子跟著小姐的,怎麼會去王爺那兒。」杏兒連忙表忠心。
「我不是這個意思。」秦莜嵐笑道:「就是覺得你之前不是還恨君無恨,嘴上詛咒咒他,怎麼咱們離開王府了,你就天天念叨著?」
洞裡黑咕隆咚,也看不到杏兒的表情,只聽她回道:「就是覺得,可恨之人也有可憐之處吧。就像王爺,當初那麼對小姐你,現在這般模樣,讓人不免唏噓。還有王妃,害人終害己,她也算是得到報應了。」
這幾天,兩人暫住在客棧裡,閒暇無聊時也曾談過洛王府的事。當然不可避免的提到君無恨與莊臻蓉,但秦莜嵐從來沒像現在這樣,覺得有些傷感。
對莊臻蓉,對君無恨,談不上恨,也說不上愛。他們三人之間夾雜了太多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就連秦莜嵐自己都想不透,為何攪合在這淌渾水中,她明明是想獨善其身,最後還是被捲了進去。
「唉,都是命啊。」得不到秦莜嵐的回應,杏兒以一聲歎息,結束了這個話題,坐在鋪著衣服的地上,準備埋頭睡覺。她被拖著走了那麼久,累得要死,沒多一會兒就睡著了。
然而秦莜嵐此刻的心神卻被杏兒的話撩撥起來,彷彿平靜的湖水被投了顆石子一樣。她靜靜坐在山洞裡,看著輕輕籠在洞口處的月光,心頭百轉千回,思緒順著外面的輕風漸漸飄向遠方,飄向那個以為永遠都不會再見的人的身側。
臨走時聽說他累得昏倒,不知現在怎麼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