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第一次去東院。舒殘顎副
但秦莜嵐發現,不知道為什麼,每次去東院,對這座建造得精美絕倫的院子總有種說不出的感覺,就像是傍晚天邊的紅霞,美麗異常,卻也接近遲暮,似乎無時無刻不透露出頹廢潰敗的感覺。
整個東院裡的人如此,莊臻蓉更是首當其衝。
可能自昨天就沒睡過覺休息過,莊臻蓉看起來異常憔悴,雙眼腫脹得厲害,用桃子已經不能形容,秦莜嵐很懷疑再這麼哭下去,她的雙眼非瞎了不可。幸好,在秦莜嵐來時,她已止住了哭泣,不用秦莜嵐再思考如何面對一個哭泣的仇人。
「你來了。」莊臻蓉就坐在客廳的木凳上,見秦莜嵐來,面色平靜的招呼道:「去給秦夫人上茶,我房裡放著御賜的碧螺春,拿過來泡上。」
秦莜嵐可不是真的來跟她喝茶的。況且她也不怎麼懂茶,喝普通的喝上等的,其實喝不出味道。見夏紅要去泡茶,她張口道:「不用了。我來之前已經喝湯藥喝得很飽了,暫時不渴。王妃有什麼話就直說吧,咱們倆用不著這麼客氣。」
既然是死仇,也就不用裝朋友,想說什麼就說什麼吧。
「好,既然你這麼爽快,我也不拐彎抹角。」莊臻蓉看了一眼旁邊的夏紅,其他的婢女早就被她安排出去了,只剩下她,是君無恨親自安排的,目的是看著她。
「你先下去。」莊臻蓉對夏紅道。
夏紅垂目道:「王爺吩咐過,要奴婢不能離開王妃半步,否則奴婢就要受罰。」
「你就走吧,我和王妃有話要說,有人在也不好放開了說。」秦莜嵐倒想知道莊臻蓉要跟她說什麼,便幫腔道:「王爺那裡要是問起,你就說是我這麼堅持的,有事的話讓他來找我。」
夏紅看了看二人,想了想,終究是退步離開,順帶幫忙關上房門。
清場後,莊臻蓉好半晌沒有說一句話,只是睜大眼睛緊緊看著秦莜嵐,仔細盯著她,連眼睛都不捨得眨,像是要望到她心裡去一樣。
秦莜嵐沒有說話,笑盈盈看著她,坦然自若。
「你真的不一樣。」莊臻蓉開口:「你跟她們都不一樣,難怪王爺會喜歡你」
「我自是跟她們都不一樣的,人哪有相同的。」秦莜嵐道:「王妃今日要是只想說這些話,那可真是讓我失望。」
莊臻蓉驀然苦笑道:「以前我就想找個人把心裡的話都告訴她,把這些秘密都告訴她,這樣我就不用一個人承受,一個人忐忑不安。我考慮過很多人,還是不敢將這些事情告訴她們,就害怕秘密洩露,害到的反而是她們。卻沒想到,到頭來,真正能跟我談這些事情的,居然是你。」
「世事無常,誰又能知道以後的自己是什麼樣子?」秦莜嵐並不同情莊臻蓉,只是覺得有些遺憾,「你放心,君無恨不會殺你,也不會讓這件事洩露出去。」但見不見,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你在安慰我嗎?」莊臻蓉道。
秦莜嵐搖搖頭:「你不需要安慰,我也不會安慰我的仇人。我只是告訴你一個實情。」
「仇人……」彷彿一下子有了力氣,莊臻蓉整個人都振作起來:「對!我們是仇人!今天我讓你來,就是想問問你,地牢裡的那些事情是你安排的,還是王爺安排的?」
莊臻蓉不相信那麼巧,她說出事實,君無恨闖進來。她知道這是個計,只是不知道是君無恨所設還是秦莜嵐所設。
「我安排的。」秦莜嵐照實說道:「我讓人傳信,讓他來見我。」
「他答應我,不會見你。」莊臻蓉面露苦澀。
見面就代表著懷疑,接下來的一切就順理成章了。
「他先開始是不信的,聽了我的話就要走。」秦莜嵐道:「但在他走之前,我告訴他,想知道事情的真相,就要賭一把。不管他來不來,我都會在你來之後,設法逼你親口將事情說出來,剩下的我不管。」
「他還是去了。」莊臻蓉喃喃道。
她不知道君無恨是抱著什麼樣的想法去的。也許他是想證明秦莜嵐是錯的,也許他真的是懷疑她了,但這件事得到證實,她很清楚君無恨心裡不好受。
「沒有人想被人隱瞞,哪怕那人是好意。」秦莜嵐道:「你瞞著他這麼大的事,就應該知道遲早有一天,他會知曉一切,你難道就沒做過準備?想過他知道後你該怎麼辦?」
莊臻蓉搖頭道:「我哪敢想這些。我連想都不敢想,只要腦子出現那樣的畫面,我就受不了。我無法想像,只希望能拖一天是一天。」
「我早就說過,紙包不住火。」秦莜嵐面無表情道。
「可是你不懂!你不懂我心裡有多難過,我有多害怕!」莊臻蓉看著她道:「我問你一句話,你必須回答我。」
秦莜嵐不明所以:「你說。」
「你會留下來嗎?沒有我的話,你會留在府裡嗎?」莊臻蓉問道。
「不會。」連猶豫都不曾,秦莜嵐直接道:「我不是你,這裡不是我該留的地方。」
莊臻蓉急切的問道:「可他喜歡你,你對他也……我不相信你對他沒有感覺。倘若沒有我,他把你封為王妃,日後好好待你,你們兩個會一輩子,你會留下來嗎?」
「不會。」秦莜嵐道:「無論我對他是什麼感覺,有些東西注定了,我不會留下來。以前不會,現在不會,以後更不可能。」
「所以你不懂。」莊臻蓉看著秦莜嵐,目光哀傷:「你不懂真正愛一個人要如何,你根本不懂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