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得嗎?」
堂上的人負手而立,目光溫和,語調平緩,彷彿在問著一件無關緊要的事。
「我不知道。」背陽而站,柳清和的面色隱藏在陽光的陰影中,看著不是那麼真切。他的聲音有些沙啞,語氣倒是很平靜,只是有些疲乏。
「不知道你還救?」柳易皺眉道:「我寧可聽到你說自己貪戀美色,也不想聽到這樣的回答。你因為一個不知道,放走了秦莜嵐,你知道這會帶來什麼後果嗎?!我不在乎秦莜嵐拿不拿得到冊子,我也不在乎她活不活下來,我在乎的是她回到洛王府,繼續查下去會查出什麼。」
柳清和掀衣擺,跪地道:「是我錯了。我不該私自前去找秦莜嵐,給君無恨可趁之機。這件事若爹還信得過我,我願意親手除掉這個威脅。」
「不!你顯然還沒意識到你究竟錯了什麼。」柳易恨鐵不成鋼道:「兒女情長英雄氣短,你年少魯莽,一時衝動而做下這樣的錯事,我不怪你。我怪的是,你既決定接她來,卻沒想好怎麼接,接來之後要怎麼做,行事完全是孩童性子,沒有一點計劃,這才讓君無恨有可趁之機。而當他來了之後,明知行動失敗帶不走秦莜嵐,又優柔寡斷遲遲不肯下手除掉她,這才讓她僥倖活命。現在,你站在我面前,為表決心,說要親自除掉她。那我問你一句話,你下得了手嗎?」
「我……」柳清和抬頭。
柳易打斷了他的話,道:「不要急著回答,問問你的心。你真的能任她死在你劍下,真的下得了這個手?」
「……」柳清和想說自己下得了手,想說自己不會心慈手軟。但他一張口卻發現自己根本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彷彿說了便灑下了彌天大謊一般。
下不下得了手,就如同前面那句值得嗎一樣,是個沒有無解的問題。不到那種情況,連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下不下得了手。何況經此一事,想再抓到秦莜嵐談何容易?
早料到可能是這樣,柳易並不感到意外,只是重重歎息:「算了,秦莜嵐的事我已另行安排,你還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去做。此事關係重大,非你不可。」
「那秦莜嵐……」柳清和問道。
「斬草就要除根,否則野草瘋長,遲早要把人給淹沒了。」柳易瞥了柳清和一眼,道:「你要分清楚孰輕孰重。對待有些人,可以心慈但不能手軟,否則死的就是你自己!」
柳清和並不是愚鈍之人,他很清楚自己的軟肋,也清楚自己最在乎什麼。正是因此,他當日雖不忍卻還是下手殺秦莜嵐。而如今,就算時光倒流他還是毫不猶豫那麼做,甚至這一次會更加徹底,不給她活命的機會。
因為相比喜歡的人而言,他有更重要的東西需要守護,有更大的責任需要肩負。為了這些,他連犧牲自己的性命都在所不惜,又怎會顧及其他。
「孩兒明白。任何威脅到我們的人,我絕不會手軟。」彷彿是想通了什麼,柳清和眸中的猶豫不決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堅定。
「好!好!」柳易大感欣慰:「這才是我柳家的人,為父沒有看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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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正忙著將藥送回王府的君無恨,一手提著救命藥,一手拽著麻繩,縱馬疾馳,飛奔向前。待到王府門前,那馬已累得喘氣不止,走路都有些顫顫巍巍。
「王爺,可是取到藥了?」一直在門前等候的管家連忙上前。
君無恨翻身下馬,大步流星的往屋內走,邊走邊問道:「她的情況怎麼樣?」
「御醫說,必須在半個時辰內服藥,否則就真的來不及了。」管家說著,看到君無恨手中的包裹,知道此次入宮沒白入,便也不再問了。
兩人匆匆趕至廂房,屋裡的御醫趕忙迎過來,他有些激動的指著那包裹問道:「這,這裡面裝的可是丹鳳丸?」
君無恨點點頭,將包袱放在桌面,而後打開露出寒玉匣子道:「皇兄親自交予我手,世上僅此一顆,能救活她的命?」
老御醫的心神已經被那寒玉匣子吸引住了,眼睛緊緊盯著盒子,嘴上道:「能,一定能!」說著,便將手伸向盒子,想一睹這丹鳳丸的神奇。
君無恨眼明手快,伸手按住了他的手腕道:「這匣子是千年寒玉所製,不能用手直接觸碰,否則寒玉中的陰冷便會入體,接觸時間長了,很有可能之名。」說罷,他拿出君無邪所借的手套,套在手上,打開盒子將中間的丹鳳丸取了出來。
此丹丸名為丹鳳,顏色為暗紅偏黑,圓潤光澤,一看便不凡。因被封在千年寒玉匣子中,丹鳳丸被取出時還飄出白色霧氣,那獨特的奇香便隨著這霧氣飄散開來。
「果然是寶藥!」老御醫情緒激動道。
君無恨見老御醫被丹鳳丸吸引,渾然忘了躺在一旁的秦莜嵐,不由提醒道:「既然寶藥已得,那趕快餵她服下吧。」
老御醫這才回過神來,帶著略微可惜的神色,道:「千金易得,此藥難求。這唯一一顆永罷,世上便再無丹鳳丸了。」這麼說著,他還是讓藥童端來一碗溫開水,讓藥化在水中,然後吩咐侍女立即給秦莜嵐服用。
秦莜嵐此時高燒剛退,迷迷糊糊中正覺口乾舌燥,遇到這麼一碗水,簡直是如遇救星。哪怕這水味道有些怪,卻還是乖乖的張口任侍女一勺一勺將藥喂盡。
「秦夫人身體太虛弱,雖然喝了藥,保住性命。但她什麼醒來,卻是無法預料。」老御醫囑咐道:「快則明日早晨,慢則三天。在她昏睡期間,需每日餵食白粥,一點清水。等醒過後,老夫會再來為夫人診脈,重新寫方子。」
「辛苦了。」君無恨吩咐道:「帶御醫去客房休息,這裡有我看著就夠了。」
老御醫點頭:「老夫告辭。」
送走御醫後,君無恨揮退屋內的侍女,一個人坐在床邊,靜靜看著秦莜嵐陷入沉睡之中。直到這一刻,他惶恐不安的心才真正放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