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沒頭沒腦的話,終於是有始無終,在秦莜嵐轉身離開的時候畫上了一個句話。舒孽信鉞沒有人再提起,就像從沒發生過一樣。
第二天的日頭照樣升起。君無恨一夜未睡,天不亮就乘著轎子入宮。昨天宴會上的熱鬧似乎還未散盡,一些因飲酒太多而留在宮中休息的大臣,正在宮人的帶領下三三兩兩在道上走著,準備上早朝。
大軍得勝而歸,天子龍顏大悅。賞賜金銀財寶無數,加官進爵更是不用說,就連準備這場宴會的宮人們都得了賞賜,所以今天君無恨看到的是宮內一派喜慶,人人面帶笑容,像是過年似的。天子高興則萬民高興,自古便是如此。
然而誰也未曾想過,天子這般封賞的背究竟藏著什麼心思。
君無恨下轎時,早有公公迎在路旁,見他來了就將他引入宮內。那裡,同樣一夜輾轉反側,憂心忡忡無法入睡的君無邪正等著他。
「皇兄。」君無恨微微彎腰行禮。
君無邪面色有些憔悴,雙眼卻亮得不正常。他擺手招呼君無恨:「來來,無恨,快坐下來。你來得真巧,朕正有話要同你說。」
「皇兄是否想到對策?」無怪君無恨這般猜測。君無邪雖然熬了一夜,面色蒼白又憔悴,但這神色卻是高高興興,甚至有些滿面春風的感覺,像是已經解決了心頭大患柳易似的。
君無邪揮手讓宮人都退去,抬頭望著君無恨道:「朕想了一夜,縱是心有不甘,卻不得不承認那些軍隊要被柳易收入囊中。他步步為營,做得合情合理天衣無縫。就算柳清和為保反賊殺了不少人,卻也還能落得個斬殺貪官,剛正不阿的名聲。朕若再與他們對著幹,得不到好處不說,還要被天下人說朕是心胸狹窄之徒,弄不好便要落得昏君之名。索性,朕便順了他們的意,留下那些人不殺便是。」
「那皇上下的聖旨?」君無恨問道。
「朕為天子,雖金口玉言一言九鼎。但坐視義士被誅,忠臣殺貪官卻要被斬首,朕寧願收回之前的聖旨,重擬旨意,大赦他們。」君無邪說得振振有詞:「如此,解決了聖旨一事,百姓還會說朕寬宏大量,稱頌朕。」
君無恨遲疑道:「可,如此一來,柳易便有了軍權,如虎添翼,更不可小覷。」
「這不是還有你嘛。」君無邪拍拍君無恨的肩膀道:「你暗自調動的軍隊,不日便要來了。到時候你我二人,我掌朝廷,你握軍隊,還怕他那些人。就算再給他數萬兵馬,我也不信他敵得過你的鐵騎。」
「臣弟也正有此意。」君無恨道:「柳易的軍隊看似可怕,卻不足為懼。待兵馬盡數到來,這些人只堪一擋,毫無用處。」
君無邪笑道:「是朕之前看得太重了,如今想通了便也沒有可擔憂的。不過軍隊我倒是不怕,怕的是宮內起禍患。柳易在宮裡安排眼目眾多,他早就有犯上作亂之意,我覺得他應該也在宮中侍衛裡安插了人手。一旦他反了,這些人便至關重要。外面的兵馬拖住你的人,他便可以借助宮中力量逼宮,到時候軍隊鞭長莫及,事情就要如他的意了。」
君無恨心裡一跳:「皇兄的意思是?」
「宮內的侍衛我不信,我要全部換人。」君無邪道:「換上可信的人。到時候柳易反叛,我也有可以把持的力量來對付他,起碼能拖他一陣。」
「……」宮內侍衛向來都有章程,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換。更何況全部換掉的話,一時半會兒也找不到信任的人擔當。
君無恨正想著要從哪裡抽些可信的人做侍衛,便聽君無邪心情愉悅道:「這我都想好了。我問過母后,她手中正有一批人,都是從小培養的死士,忠心無比,正好用來護衛朕。」
「可怎麼換?」換是好換,要換得理所當然,不引起懷疑,換得讓柳易插不上話也插不上手,就不容易了。
「如果我被刺客刺傷了,那宮內侍衛豈不是都有罪?」君無邪道:「而且我可以趁此機會以身體不適為由,讓母后一同垂簾聽政。柳易欺我年少勢微,做事不把我放在眼中,但若有母后便不同了,柳易縱是再大膽,也不敢當面對太后不敬。」
君無恨表面上神色未動,心裡卻如塞了塊石頭似的。之前他就勸過君無邪不要把太后牽扯進來,沒想到他還是這麼做了。他這麼做,增強了他的實力對付柳易,卻也不是為以後對付他做準備?太后既然能用來壓制柳易,為何不能壓制用來他?太后垂簾聽政,不僅削弱了柳易的勢力,同時也讓他不再那麼重要。
既然不重要,就可以一步步除去,保自己高枕無憂。
「皇兄,這法子不錯。」心裡清楚君無邪此舉何意,君無恨卻還要裝作高興的說道:「我之前不同意,是覺得我們穩操勝券,母后身體骨弱,能不出面就不出面。但如今聽你這麼一說,朝中若有母后坐鎮,也能讓我們省許多心思,將這些精力放到更重要的事情上,可謂有益無害。」
「如此說,你也同意了?」君無邪道。
君無恨點點頭:「此為上策,臣弟怎會不同意。」
「那好,就這麼辦吧。」君無邪起身,道:「天色不早,該上早朝了。你去準備準備,今日對付的可是柳易,縱是我有心退讓,也不能讓他順桿上爬。」
「臣弟明白。」君無恨彎腰行禮,而後緩緩退去。
君無恨離開後,貼身太監才上前道:「皇上,這下您該放心了吧。王爺他對您忠心耿耿,絕無二心。」
哪知君無邪並未露出喜色,反而面色陰沉,道:「忠心耿耿?我看他是包藏禍心!之前還那麼堅決的拒絕朕,如今卻滿口答應,變得也太快了吧!他怕我看出破綻,卻未想這麼快應下便是最大的破綻!」
「皇上英明。」貼身太監連忙拍馬屁,並不失時宜的提出自己的擔憂:「可若王爺真有……要如何對付他?」
「哼!何懼之!」君無恨冷聲道:「該來的便來罷,朕不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