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抬起頭,漆黑的眼睛穿過藍汐兒的身體,飄向遠方,蒙上愁情的臉明顯是想起了遠久的記憶,吐露心事的聲音聽起來十分飄忽不定,「她本來是個衣食無憂的官家大小姐,一雙清明的眼神不染半點風塵,卻為了和我這個泯滅良知的殺手在一起,放棄了原本優越的生活,和我過著每天都要擔驚受怕的貧苦日子。我一直都不明她為什麼願意和我在一起,還說要和我一起找回幸福……」
這麼一個唯美浪漫的愛情故事卻是用極其哀傷的語氣說出來的,藍汐兒的神情一頓,窒息的感覺讓她不敢說話,生怕無名的下一句話便是悲劇,可惜喜歡把人玩弄於鼓掌的老天一向樂於棒打鴛鴦,她預測悲劇的頭腦一想一個准。
「我本打算完成最後一次任務後便洗手不幹,誰知我的任務成功回家卻發現芊芊她,她竟被人殺……」說出那個字已經花費了無名的所有的氣力,一層水霧蒙上他的眼睛。
「怎麼會這樣?」
無名冷笑了聲,再次盯著藍汐兒,表情有些陰狠,「這可都是拜你家的王爺所賜。我不過是偷了他的軍事防衛圖,他竟派人殺了我的娘子,我怎麼可能忍得下這口氣?技不如人殺不了他,我無話可說,但我奉勸你一句,離開那個男人吧!他絕對不是個好人,跟著他你不會有好下場的!」
竟是這樣結下樑子的。藍汐兒沉默了好一陣。她知道無名因為自己有點像他妻子才會關心自己,也知道無名對衛靖桓的評價很厚道,但她有得選擇嗎?
「你殺不了他,正如你救不了你的娘子。」藍汐兒沒想到自己什麼時候還能化身神父進行這淨化人類罪惡的工作,但她還是想要說下去,「事情已經發生,你何苦再沉浸於過去的仇恨,你娘子一定希望你能夠好好地活下去,而不是像現在這樣。」
說著這話的時候,藍汐兒自己也覺得可笑。她叫人忘記仇恨,可她現在不就是為了復仇費盡心機嗎?
「呵!你這話倒是說得輕鬆。」無名也是不屑地嘲笑,「我是個沒有明天的人,連自己為什麼活下去都不知道,還談什麼好好活下去?」
自從選擇殺手這一條路,就意味著他放棄了明天。唯一值得自己期盼的目標在旦夕間被毀掉,現在他更是連報仇都不能,無名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還會活著。
「沒有明天,你還有今天。」藍汐兒停頓了會兒,「我想你自己也知道,殺人也許不會讓你失去所有,但會讓人遺失生命中很重要的一部分,那讓你的生活蒙上了一層灰色;我想你的娘子放棄所有也要和你一起,她一定是想幫你找回你失去的部分,然後和你幸福地生活在一起。雖然之前你們沒有成功,但你遺失的部分還說應該被找回,這就是你今天活下去的目標。」
藍汐兒的語調十分嚴肅,望著無名的眼神裡帶著莊重,「別讓她失望了!」也許藍汐兒說什麼都無法牽扯無名的心,但如果事情是他娘子所希望的,也許會有不同的效果。
果然,她話說完,就見無名的眼睛裡溢出一些光彩。雖然還是沉默,但藍汐兒總覺得他這一次也許會聽她的。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無名的心思也不知道轉了幾回,到最後他還是慼慼地歎了口氣,「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我都已經被關進這裡,明天是生是死都不知道,就算想去尋找也是不可能的事了!」
這算是有了活下去的意願嗎?藍汐兒眨眨眼,得意的神情瞬間劃過她的臉龐。「你想要活下去就成!」
見藍汐兒這般自信滿滿,無名又是疑慮。難不成她還會背著衛靖桓放走自己?就算她想,自己已經被關在這地方,她想放走自己也做不到吧?「算了吧!為了我這種人得罪你家王爺不值得。」
「放心,不會有事的!」藍汐兒沒有廢話,直接取下頭上的簪子,對準牢門上的銅鎖,輕輕擰了幾下,便把鎖頭打開了。
「趁這會兒沒人,你趕快離開吧!」衛靖桓既然已經將人教育她處置,那她想幹什麼都可以。至於她把人放跑的事情,她自然不會主動向衛靖桓承認。她已經支走那個看守,只要她不說出去肯定不會有人知道她做過這事,到時推說無名自己越獄就好了!
看著藍汐兒嫻熟的動作,無名的臉上可謂是囧囧有神,悲傷的表情霎時間被沖淡了不少,原本還有很多問題想要問藍汐兒,卻在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別磨嘰了,快點出去。做些你娘子希望你做的事情。」藍汐兒打開牢門,催促著無名離開。她呆在這的時間也有些長了,就怕那個看守又跑回來。
無名沉寂了好幾秒,才站起身子向外走去。但當兩人走到地牢門口的時候,他又停了下來,轉頭望向藍汐兒,莊重地做下他的承諾:「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要做這些,但如果哪天你我再遇上,我一定會還你今日的恩情。」
說完,無名便縱身躍上對面走廊的屋簷,快步離去。不消一會,藍汐兒眼裡只剩無邊的黑夜。而無名最後那句話卻一直縈繫在她腦海中,這算不算達成了她當初的目的?想著想著,她的嘴角勾起一絲苦澀的笑容,「但願你我再也不相見!」
因為再相見時,她也一定會利用他的!
「怎麼?捨不得老情人離開嗎?」悠然的聲音在藍汐兒耳邊響起,還不等她被嚇出反應,一陣失重感襲來,她頓時覺得整個人都飛了起來。
「啊……」藍汐兒真不想那麼沒品地叫出聲,但這麼突然的襲擊,她沒有被嚇暈已經可以證明她的心臟承受能力足夠強。當然,她也只夠時間叫這麼一句。
下一秒,她便發不出聲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