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門一關,書庫完全成了一個密封的鐵罐子,悶熱壓抑的感覺從四面壓過來,顏千夏頓時呼吸困難起來,雙手緊緊地拉著慕容烈的袖子,小臉完全藏到他的懷裡。舒榒駑襻
「阿烈,你快把門打開,我透不過氣。」
「舒舒,你有沒有感覺到這裡很怪異?」
慕容烈沒轉身開門,而是一手緊攬著她的腰,一手打著火折子。
只一點火光,靜靜在眼前亮著,照著面前方寸之地,而樓梯下的一切都淹沒在黑暗裡,好像有什麼東西把這光突然給擋著了で。
顏千夏低眼看去,只覺得那看不到底的黑暗中帶著無知的恐懼,心跳驟然加速,她猛地推開了慕容烈,抬腳就往樓梯上跑。
「出去吧,這裡太悶了。」
她伸手就要去推門,卻發現明明在眼前的鐵門沒了蹤跡,手停在半空中,驚駭滿漲在心間,讓她連尖叫都發不出來了槍。
「阿烈,門……門不見了……」
她艱難地轉頭,看著慕容烈。
火折子照過來,火光照到她身前,鐵門所在的地方成了一方黑黝黝的石壁。慕容烈一撩長袍,大步過來,抬手用力推著石壁。
「詠荷姨娘知道這裡的怪異之處嗎?」
顏千夏小聲說著,也伸手幫他推石壁。
「此處是禁地,依詠荷姨娘的身份,她是進不來的,我想是我們方才不小心觸到了機關。」
慕容烈抬頭看了看石頂,沉聲說道。
「機關?不會把我們兩個關在裡面出不去了吧?」
顏千夏急了,開口便說:
「阿烈,這裡黑漆漆的,魔宮為何取名為魔?難道這裡藏著妖魔鬼怪?」
「世間哪來的妖魔鬼怪,只是人心有鬼罷了,你的四條龍不也只救人不害人嗎?」
慕容烈伸手拉住她的手腕,索性帶著她往長長的樓梯下走去。他在這裡呆了一天一夜,也未能看出這書庫的玄機,說不定今天他真能解開這書庫之迷。
顏千夏點頭,慕容烈倒還真是正氣凜然的,從不暗算人。
「阿烈,你看那裡。」
突然,她收住了腳,指向前方。
慕容烈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黑石壁上有一點光正慢慢擴大,漸漸的,這光暈開始晃眼起來,此時,他手裡的火折子閃了閃,滅了,對面黑石壁上的光也跟著消失不見,書庫重新陷入了沉寂的黑暗中。
「還有火折子嗎?」
顏千夏伸手在他的胸前摸去。
「沒了。」
慕容烈搖頭,拉開她的手,帶著她大步往對面走去。
石壁冰涼光滑,有些像鏡面,方纔那點光,難道真是火折子的反光?
「好熱。」
顏千夏把手從他滾燙的掌心掙脫出來,往臉上扇風,這裡密不透氣,她們兩個不會悶死在這裡吧,那麼多大風大浪都闖了過來,如果這樣死掉,那也太憋屈了!
「你坐下,平心靜氣,不要多想。」
慕容烈脫下外衫,鋪在地上,扶她坐到地上。
「不想不行啊,我現在腦子裡好亂,阿烈,詠荷姨娘不會害我們吧?」
顏千夏用袖子擦汗,汗水湧得太急了,不一會兒袖子就濕了個透,腦子裡填充了好些雜念,似乎裝了好幾個功力極大的馬達齒輪,飛速地轉動著,無數模糊的畫面不停地閃過,怎麼趕都趕不走,氣也越喘越急。
「你怎麼了?」
慕容烈察覺到她的不妥,心下後悔推她進來,本來只是想嚇嚇她,沒想到會觸動機關,更沒想到她反應這麼大!
「阿烈!」
顏千夏難受地趴到了地上,身子緊緊地縮了起來,一幀畫面在腦中越來越清晰,她看到了穿著黑襯衣的慕容烈,正大步地衝向洶湧的潮水,奮力游向她……而岸邊還站著一個男子,面孔模糊,正舉起手裡的槍,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正在海水裡浮沉的慕容烈和她。
「不要……」
她捂著耳朵,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尖叫聲,隨著這聲尖叫,石庫裡突然燈火通明,黑石壁上有十盞燈,就在瞬間全都亮了起來,怪異得讓慕容烈都愕然得不知如何反應。
每盞燈都是蓮花的造型,以白水晶精心雕琢,蓮在佛教中是聖潔的象徵,層層疊疊的花瓣拱著燭光,尤其是頭頂懸的那盞水晶燈,美倫美奐,不像人間之物。
「生生死死,輪迴……」
一句輕輕柔柔的聲音在二人耳邊飄起,慕容烈伸手就把顏千夏抱進了懷裡,快速抽出腰上懸的寶劍,指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那黑石壁漸漸地又開始泛出光暈來,居然是一整面的白水晶,晶瑩剔透。
「這到底是什麼鬼地方?」
顏千夏趴在他的懷裡,腦中還在不停地回放著剛剛的那幕幻景。
「撲通……」
一本小冊子從頭頂跌下來,二人迅速抬頭,只見頭頂的那盞水晶燈盞已經滅了,水晶燈底座打開,這小冊子就是從裡面掉出來的。
「什麼東西?」
慕容烈翻開冊子,卻只見上面全是白紙,一個字都沒有。
「我看看。」
顏千夏拿起冊子,快速翻了一遍,聳聳肩,把冊子塞進了懷裡,疑惑地看向四周,
「誰會用白紙訂一本書啊?」
慕容烈沒出聲,站起來,一盞燈一盞燈小心地摸過,猜測著這些燈是否機關所在,顏千夏隨著他的動作慢慢看著,猛然發現,這是燈是依十二宮的位置排列。
轟隆隆……
沉悶的聲音響過,一面石壁突然往一邊緩緩打開,露出一個巨大的書庫。
「這裡還有暗室!」
顏千夏爬起來就想進去,慕容烈連忙拉住了她,手起手落,丟了一枚鏢進去,試試看有無暗藏機關,鏢落在地上,珵鳴輕響之後,恢復了平靜。
二人這才一前一後慢慢走了進去。
巨大的書架上整齊排列著一本本書,全是一些經書遊記,顏千夏翻了幾本之後,順手拋開,又抽出一本,這本是魔宮的來歷。
「阿烈,看這個,有趣。」
她翻了幾頁,把書托到慕容烈的眼前,指著上面的畫兒,輕聲說道。
慕容烈順著她的手指,緩緩念出聲,
「魔宮占天地十二宮之凶勢,守天地乾坤之進入,以九龍為守護,魔宮之子世代不得下山,否則有毀天滅地之災。」
「九龍珠在百年前失散,連瀚玥是第二十一代魔宮傳人,為了輕歌夫人,率眾進犯魏國,想奪回龍珠。阿烈,我知道了,是有人窺探到了魔宮的密秘,所以想用龍珠興風作浪,不料召喚來的人根本不是亡魂,而是活生生的人,根本不能為他們所用。輕歌夫人三十多年前正好掉到了魔宮,和宮主相愛,宮主為她破了規矩,結果魔宮被魏國軍隊踏成平地。現在命運的齒輪已經開始轉動,最初召喚龍珠的人無力把控,只能暗中盯緊,以期漁翁得利。後來池映梓無意間也得到了這個方法,他信以為真,也可能是有人故意讓他信以為真,對,一定是有人利用了池映梓復仇心切的心理,讓他轉動龍珠,把我弄到了這裡……可是這些人能得到什麼好處?池映梓已經天下無敵,誰還能撼動他的天下?」
顏千夏快速翻看著書冊,腦中的疑惑越來越濃。
「過去的池映梓可能天下無敵,可是現在……」
慕容烈搖頭,沉聲說道。
「現在怎麼了?」
顏千夏扭頭看他,一臉不解。
「現在有你,若為了你,只怕他連命都可以不要。」
慕容烈擰緊了眉,若他沒猜錯,顏千夏被龍珠選中並不是偶然,而是她和這些龍珠一直有淵源,否則不可能這麼簡單就能打開石庫的禁地,點亮水晶燈,並且發現這個隱秘的小書庫。
「等他對我死心就好了,我以後也不下山,敵人拿我沒辦法,也就威脅不到你和他。」
顏千夏秀眉緊鎖,把冊子放回了架上,抬步往書架深處走去。
「哦,原來你心裡還是有他的。」
慕容烈酸酸地說了一句。
「你也不嫌酸得慌。」
顏千夏都懶得回頭看他,手在身邊的一盞水晶燈上輕撫著,看著水晶燈底座上精美的雕花出神,這些精美的藝術品,拿到現代去,一定會艷驚世界。
「舒舒,你說我像你那一世的丈夫,真的這麼像?」
慕容烈跟在她的身後,小聲問她。
「簡直一模一樣。」
顏千夏頓了頓,腦中又浮起他中槍後漂在海面上的畫面,太真實了,就像剛剛發生過一樣,她無法解釋這種幻境,只能強壓下這種不安。
「緣份?」
慕容烈唇角揚了揚,自嘲似地笑了笑。他才不想和那個負心漢長一個樣子,免得舒舒天天看著他,心裡不舒服。
書庫裡安靜了下來,顏千夏又想到燈光亮起時那句輕柔的聲音:生生死死,輪迴……
什麼意思?
難道說她一直在命運的輪迴裡?
「阿烈,看,龍珠?」
突然,顏千夏從眼前的一盞水晶燈裡拿起一枚赤色圓珠,高高舉了起來。
「連瀚玥難道真找到了其餘的五顆龍珠?」
慕容烈走過來,接過她手裡的圓珠,驚訝地說道。
「也許它們從來都沒有離開過這個地方,一直被封印在這些水晶燈中,難怪小白它們一回來就興奮得四處亂竄,這裡就是它們的家!阿烈,我們快找找,看看其餘的四顆在不在這裡。」
顏千夏和慕容烈都興奮起來,在每一盞水晶燈中仔細地查看著,從蠟燭到底座,仔細地摸過,果然不出所料,他們又找到了三顆。
九顆龍珠,他們擁有了八顆!
「白,藍,紫,黃,赤,青,橙,綠,最後一顆不知道是什麼顏色。」
顏千夏拿出帕子,將四顆龍珠包好,這四顆龍珠中的小龍明顯還沒有甦醒,珠子暗淡無光,若非在水晶燈的照射下,隱隱能看到裡面的龍形,就和普通的明珠無異。
「轟隆隆……」
又有石壁緩緩打開,這一回,是頭頂。
「主子,舒舒,沒事吧?」
千機他們焦急的臉出現在眼前,顏千夏抬手衝他們揮了揮,笑著說道:
「沒事,你們怎麼打開門的?」
「門後面有鑰匙。」
千機攤開手掌,露出一把金澄澄的鑰匙。
「千機你下來看看,這裡好多有趣的東西。」
顏千夏衝著千機招手,千機應聲躍下,快步走到了顏千夏的身後,看著她一層層打開帕子,露出幾顆龍珠來。
「找到寶貝了?」
秋歌的聲音從頭頂傳來,顏千夏抬頭,只見秋歌和絕瞳,年錦,三個人都伸長了腦袋看著她的掌心。
「嗯嗯,夜明珠,我的寶貝,發財了。」
她見到絕瞳,便信口胡謅了一句,她絕對信任千機,可是絕對不信任絕瞳。
「龍珠。」
她貼在千機的耳邊小聲說了一句,又看了一眼慕容烈,聲音壓得更低了,
「你不要告訴外面的人,我們三個人的秘密。」
千機不露聲色地點頭,有叛徒的事也很困擾他,可是門外的人都是他的生死兄弟,他無論如何也不敢相信,是這些人中的一個出賣了他們。尤其是絕瞳,他萬萬不信!
「今天讓蘇錦惠多做點好吃的,我聞一聞那個香呀,就好高興。」
顏千夏才說完,頭頂就傳來蘇錦惠氣呼呼的聲音,
「為什麼是我?我又不是你的奴才給你們帶孩子,還要給你們做飯洗衣,我為何這樣命苦?」
「惠惠你最好了。」
顏千夏抬頭,厚著臉皮衝她笑。
「去你的。」
蘇錦惠罵了一句,抱著長公主畫兒走開,晴晴在上面開始大喊起了「爹爹」,居然伸了小短腿就跳了下來,差點沒把下面三個大人的魂給嚇飛了。
慕容烈和千機同時伸手,晴晴胖乎乎的小手卻伸向了千機,慕容烈的臉又黑了。
女兒不認他了!
把女兒抱進懷裡,他霸道的性子又冒出了頭,強行摁著小傢伙的腦袋,不許她轉頭看千機。
「我要千機。」
晴晴急了,扁了半天的小嘴巴,居然說了句特別完整清晰的話。
「真奇怪,你到底有什麼魔力,把我寶貝女兒的心都勾走了。」
顏千夏伸手接過晴晴,搖著哄她,可她就是不肯老實呆在她懷裡,一個勁兒找千機,當爹媽的怎麼都哄不住,眼見母女兩個都是一身大汗,只有把晴晴給了千機。
「有人幫你帶孩子還不好?」
秋歌在上面笑,吊兒郎當地,嘴裡還咬著一根狗尾巴草。
晴晴到了千機的懷裡,頓時不哭了,只噘著小嘴,委屈地聳著小肩膀,像小狗兒一樣,在他的懷裡不停地拱。
粉團團一般的女娃兒,漂亮得不像話,尤其是那雙藍色的大眼睛,美極了,就像兩片清澈的小湖,任誰看了都會愛上。
千機脾氣極好,任晴晴指揮著自己,在書架裡穿行,晴晴就胡亂在書架上翻找著,想找到新鮮的玩具。
「我們上去吧。」
顏千夏流了一身汗,又覺得渾身疲憊,只想去休息一會兒。
慕容烈又用羨慕嫉妒恨的目光狠狠刺了一眼千機的背影,這才抱著她躍上了書庫上方的出口,留下千機帶著晴晴在書庫裡玩。
十數個帳篷已經搭好,炊煙已然升起,一彎淡月靜浮於眼前。
秋歌坐在草地上,低頭朝書庫裡面看著,絕瞳垂手站在一邊,看不出表情,年錦在不遠處,一臉憨笑正在討好蘇錦惠,長公主畫兒正在他腿邊輕輕依偎著。
慕容烈銳利的視線從這些人身上掃過,這才帶著顏千夏走向了前殿。
顏千夏把龍珠用紅繩串好,戴在胸前,把玩了一會兒,心裡默念著小白龍,希望它今晚早點過來見它的兄弟們。
「想什麼呢?」
慕容烈換了身乾爽衣服,走了過來。
「阿烈,等找齊了龍珠,我就要……回去了……怎麼現在覺得我那裡的電視電腦,也沒有這裡好玩了呢?」
她抬起頭來,小聲問道。
「因為這裡有我和晴晴。」
慕容烈彎下腰來,捧起她的臉,目光脈脈含情。
顏千夏瞇了瞇眼睛,一抬頭,吻住了他的唇,唇齒相纏了半天,她才幽幽歎道:
「我一點都不敢讓晴晴跟著我冒險,如今她和千機感情深厚倒是件大好事,就算你我不在了,她也有個依靠。」
「傻話,你我怎麼會不在?你我會永遠和晴晴在一起,保護她,愛護她。」
慕容烈捧著她的小臉,堅定地看著她。
他一直是顏千夏心中的依靠,有他在身邊,顏千夏總能不知不覺地放鬆下來。她輕輕地點點頭,此時殿外傳來一陣陣的喝彩聲,二人連忙扭頭看向殿外,只見月光淡輝中,千機正手持一枝山茶樹枝為劍,身形如鳳如龍,翩然遊走,而在他的紅衣之後,晴晴也拿了一根小樹枝,笨拙地學著他的姿勢,一個不穩,就跌到了地上,千機也不扶她,只用山茶樹枝輕敲她柔軟的小身子,晴晴咯咯笑著,從草地上爬起,拉住他的闊袖,咿呀地不知在說什麼。
「不會吧……晴晴怎麼這麼喜歡他?」
顏千夏瞪圓眼睛,這一大一小,兩襲紅衣,和諧得讓人驚艷。
「看千機如此疼愛晴晴,不如就讓晴晴認他為義父。」
慕容烈沉吟一會,低聲說道。
顏千夏嘴角抽了抽,這是她女兒,她可以想像到小傢伙遺傳了她的什麼……絕對是愛帥哥的小女人,看她粘乎千機的樣子,只怕再過十年,就不肯拿千機當義父看了。
「又在想什麼?」
慕容烈一扭頭,見她直直盯著千機看著,曲指就在她額上敲了一下——砰——還挺響!
「你瘋了!」
顏千夏吃痛,捂著額頭就尖叫,惹得外面的人都看了進來,尤其是晴晴,一手拉著千機的袖子,一手抱著他的腿,歪著小腦袋,好奇地看著她的爹媽。
顏千夏看著可愛的小女兒,心裡一陣陣地抽痛起來,這樣的丈夫,這樣的小寶貝,這樣忠肝義膽的朋友們,她怎麼捨得這些人再為她冒險?
「爹爹,去那裡玩。」
晴晴很快就把注意力轉移開了,指著山茶花林脆生生地說。
顏千夏走到殿門口,看著千機和女兒的身影,突然眉就擰了起來,林子邊上還站著一個纖細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