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王爺和六王妃來了。舒榒駑襻」外面的侍衛匆匆過來稟報,顏千夏看過去,只見慕容絕帶著王妃正從樹下快步走來。
「六王爺。」千機微微點頭,並不行大禮。慕容烈給他的特權,除了慕容烈之外,對誰都不用行禮,除了慕容烈和顏千夏的話,他誰的話都可以左耳進,右耳出。
慕容絕一向為人謹慎,也不在意千機的態度,只抱了拳向顏千夏行了個禮,「原來娘娘在此。」
六王妃也走了過來,規規矩矩地跪下去,給顏千夏磕了個頭。顏千夏有許久未見到慕容絕了,這個自稱喜歡她的男人,比上回見到時還要蒼白憂鬱。
「六王爺是身子不好麼?」顏千夏招呼六王妃坐下後,上下打量著慕容絕瀋。
「王爺胸口疼,有好些天了,這幾日才服了些藥,想今天讓國師給瞧瞧。」六王妃接過了話,細聲細氣地說道。
顏千夏扭過頭來,仔細地看了一眼這六王妃。眉清目秀,姿容端莊,溫柔有加,配慕容絕是絕對可以的。
慕容絕卻是嫌王妃多嘴,一記眼光冷冷地刺了過去,六王妃便用錦帕掩住了嘴,再不敢多言半字並。
這些男人全是這樣的,對女人毫不疼惜,以為自己是天王老子。
顏千夏皺了皺眉,也不再說話,只管拿東西吃著。門外,原本明麗的天色,突然就陰霾遍佈,不多會兒,又飛起了雪來。
「這樣下雪,吳國還是頭一遭,聽說河上全凍了,百姓們也沒東西吃,沒衣服穿,好多難民都往京城湧過來了。」六王妃看著外面的飛雪,面露憂色。
「六王妃很憂心百姓。」顏千夏有些意外,看向了六王妃。
六王妃臉紅了紅,看了一眼慕容絕,小聲說道:「賤妾的父親正在忙著救災的事,聽他說,好些牛羊都凍死了。」
「小王的岳父是戶部尚書周振庭。」慕容絕接了句話,顏千夏聽過這名字,是個十分剛正不阿的官員,慕容烈的父皇還在位時,他就已經名振朝野,和那伙貪臣們格格不入,幾度被陷害,投進大牢,又都被放了出來。
原來慕容絕立了這周振庭的女兒為正妃。
顏千夏瞟了一眼慕容絕,不知為何,她現在對臉色蒼白的男人沒啥好感,估計這叫做池映梓後遺症。
看上去越蒼白越虛弱,可能內含的力量就越大。
顏千夏剝了粒花生,看向飛雪之中,前殿中傳來了朗朗誦經之聲,木魚聲一陣大過一陣。轟——
突然,飄滿飛雪的天空突然響起了幾聲雷鳴,太響了,震得顏千夏腹中的孩兒都嚇得亂踢起來。她連忙捧住了肚子,連聲安慰道:
「寶貝別怕,寶貝乖乖。」
「冬天雷鳴,怪哉!」六王妃站了起來,揪著錦帕,走到門口,仰頭看著天空說道。
顏千夏一直戴在胸前的珠子突然開始發燙,她轉過身,扯出珠子一瞧,那珠子又開始變亮了,那白龍就在珠子裡游動著,她趕緊緊握住珠子,渾身都緊張起來,生怕白龍再度竄出,被這些人看到。
「娘娘,怎麼了?」慕容絕走了過來,顏千夏把珠子塞回了衣中,瞟了他一眼,淡淡地說道:
「沒事,王爺,若無他事,請帶王妃去別屋歇息吧,本宮有些累了,想清靜會兒。」
她下了逐客令,慕容絕再不想走,也只得帶著王妃離開,走到門邊時,又扭過頭來,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千機笑了起來,拿著袖子揮了揮,「六王爺,該看的才能看。」
慕容絕的臉色變了變,飛快地扭過頭,大步往前走了。
慕容絕喜歡顏千夏,在慕容皇族之中並非秘密,當時他也請求過老太后,想求娶顏千夏,可老太后還是讓皇帝立了顏千夏為後,他卻被打發到了邊境去殺敵平亂,待他回朝時,顏千夏又成了慕容烈的人。
顏千夏沒功夫聽千機八卦這些,她胸前那珠子已經越來越燙了,這珠子發熱並無規律,似乎是它想動就動。
她隔著衣服緊按著珠子,腦子裡漸漸又開始有了些幻覺,似乎自己就站在那懸崖邊上,風呼呼吹來,強勁得就像風裡摻了碎刀子,割得臉上的肌膚生痛,她拚命地抓緊了懸崖邊上的一株樹,不讓自己跌下去,可就在此時,前面卻緩緩走出了一個男子,紫衣錦袍,手持長弓,衝著她緩緩拉滿了弦……
「啊!」她驚出一身冷汗,大叫了一聲。
「娘娘,怎麼了?」千機一把摁住了她的肩,低喝了一聲,把她從夢魘裡拽了出來。
顏千夏抬起頭來,伸手一抹,滿臉汗滲滲的,臉色蒼白,十分駭人。
「是否身子不適?不如回宮去吧!」女暗衛擔憂地勸道。
顏千夏搖了搖頭,剛才這一幕難道是存於記憶中的?是真正的顏千夏在告訴她什麼嗎?木魚聲越來越大,漸漸充斥滿她的耳朵,她的心漸漸平靜下來,搖了搖頭,扶著桌子站了起來。
「好容易出來一趟,我們到廟裡走走吧,等會兒還要去集市上看看熱鬧。」她勉強笑著,扶住了千機的手,慢慢往外走去。
千機不敢讓她到台階下走,只扶著她慢慢在屋簷下走動著。這裡一共有四間大殿,取天圓地方之意,每一間都供奉著不同的上神。
顏千夏一直覺得,不管是這裡信奉的上神大|仙,還是她以前知道的佛教道教,撇開那些不實際的東西,其實都是教人隨遇而安,心態平和,知足常樂。
「你看這株花。」女暗衛停下了腳步,手指向了台階下,在這片雪色之中,居然有朵紅色的小花鑽出了白雪,顫微微地搖動著紅色的花苞。
「太奇怪了,雪天打雷,還開花!」女暗衛跳了下去,剝開了白雪,盯著那朵花說道。
「哎,我喜歡這朵花,給我挖回去。」葉帛涼不認得這花,也覺得奇妙。
「它該在這裡,你碰它幹什麼?」慕容烈的聲音從容響起,顏千夏抬頭一瞧,他不聲不響地就走到了。
「你走路為何沒聲音?」顏千夏看向他身後,一串腳印淺淺薄薄,很輕。
「皇上輕功又精進了。」千機笑著,退到了一邊。
「你每天裡忙著政事,哪裡時間練功啊?」顏千夏把雙手伸向他,他握了她的小手,邁上了台階,把她攬進了懷裡。
「我練功的時候,你在睡覺。」
「說得我有多懶似的。」顏千夏抬眼看他,伸手給他抹掉了落在眉上的雪花。
慕容烈低笑了起來,「你不懶,你有多勤快呢?」
「那我現在能幹嘛呀?」顏千夏把肚子挺了挺,很不服氣地回道:「你不知道你女兒現在能吃能睡嗎?這小胖妞這麼重,我腰都要折了。」
「你辛苦,我的愛妻最辛苦了。」慕容烈把她腦袋上的狐狸毛帽子往下壓了壓,順著她的臉頰就往下摸來,想用冰涼的指尖來冰冰她的脖子,可是才觸到她那滑溜的肌膚,突然,一陣強勁的力道猛地擊中了他的手指,這股力量太過強大了,讓毫無防備地他猛地往後彈去,若非反應及時,人在空中及時躍起翻身,化解掉這力量,定會被這力量彈得五臟六腑都成了重傷。
「皇上!」千機和女暗衛同時出聲,詫異地看向了他。
顏千夏也嚇了一跳,剛剛只覺得那珠子暖了一下,並不知出了何事,這力道對她沒有絲毫影響!
「這到底是什麼東西?」慕容烈落了地,大步奔了過來,猛地扯出了她胸前的珠子,那珠子已經越發地亮了,這是他第二次看到白龍,第一次在夏國邊境的小廟裡,居然把他和顏千夏都捲進了空中,只一眨眼間,白龍又被佛像吞噬,快得像幻覺。可這一回絕不是幻覺,他清晰地看到了白龍在珠子裡游動,而他只敢碰著紅繩,不敢碰到那白亮的圓珠。
「這是我的。」顏千夏立刻握緊了珠子,一臉防備地看著慕容烈。
慕容烈抬眼看她,很是不喜她這句話,分得如此之清,不是枉費了他疼她一場?
顏千夏也知失言,輕輕地把珠子塞回了胸口,小聲說道:「你別誤會,我喜歡這東西,我怕你要走了,你若開口要,我又不能不給……」
他們同時想到了壁畫上寫的東西,如果一顆就有如此大的威力,如果真集齊九顆……慕容烈的血液都沸騰了起來,那將是無尚的力量,他將所披糜,再勿需擔憂任何反抗!
而顏千夏想的卻是,如果有九顆,帶上九顆珠子和慕容烈,回到現代一定能發大財!
「此物至邪,只怕娘娘壓不住。」國師的聲音響了起來,幾人扭頭看,只見胖胖的國師正一臉嚴肅地看著幾人,手裡的紫檀佛珠轉得飛快。
「國師認得此物?」慕容烈沉吟一聲,低聲問道。
「此物乃開天闢地之時,上神所有,共有九顆,一顆落於海中,主掌天下雨水。一顆落於大地,讓土地種瓜得瓜,種豆得豆,百姓豐衣足食。六顆為上神所造的七個不同的部落所擁有,傳承子嗣,綿延生息,還有一顆卻是至邪之物,擁有極強大的力量,能令乾坤顛倒。想來就是娘娘擁有的這一顆了。」
國師低頭,宣了聲佛號,再睜眼時,目光凌厲至極,「娘娘還是交出此物,供於佛堂,讓上神壓住此物的邪性為好。」
「它是我的。」顏千夏卻不肯,緊緊地抓著隕石珠,她才不信國師的神話傳說,哪裡來的上神,這就是隕石罷了,可能是隕石的磁場太強,導致人產生幻覺。
「給我!」慕容烈卻向她伸出了手,一臉鐵青。
「不。」顏千夏退了一步,用力搖頭。
「拿來!」慕容烈又低斥一聲,四周頓時變得極靜,眾人都靜靜地看著顏千夏和慕容烈。
「舒舒,乖,給我!」見她還是不動,慕容烈上前一步,雙手拉住了那根紅繩,用力一扯,便將紅繩扯斷,顏千夏反手就搶,他手一鬆,那珠子便從紅繩上滑落,咕嚕滾下了台階。
慕容烈和顏千夏同時走去撿,台階太滑,顏千夏直接就跌了下去。
慕容烈的心都快從嗓子眼裡跳出來了,此時根本來不及去拉她,就當眾人的驚呼聲響起時,從珠子裡迅速竄出一陣白霧,隱隱地托住了顏千夏,把她越托越高,漸漸的,那白霧就凝成了龍的形狀,然後慢慢地把她放到了地上,最後圍著她轉了幾圈,消散在白雪紛紛之中,珠子,就在此時滾到了顏千夏的腳邊。
那龍是護著顏千夏的!
至邪之物,卻認顏千夏為主人!
國師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而在另一端的屋簷下,慕容絕身後的六王妃已經忍不住尖叫了起來。
這場面太奇異,太讓人難以接受!
「哈,慕容烈,你以後別想欺負我!」顏千夏已經明白過來了,費力蹲下撿珠子,「你那個綠油油的小笨蛇,可比不上我的龍。」
慕容烈扭頭看向了慕容絕,他深知今天的一幕傳出去,會帶來什麼樣的後果。
為了這顆龍珠,這天下會亂成狂|浪洶湧的海!
「殺?」千機低聲問了一句。
慕容絕只緊緊地盯著他,一言不發。六王妃已經是嚇傻了,手掩著嘴,渾身都抖。
「殺。」慕容烈眼神一沉,僅一個字,就讓六王妃暈了過去。
「皇上,在佛堂之中大開殺戮,非聖君所為。」國師連忙阻止。
「殺。」慕容烈一手攬過顏千夏,決然下令。任何有可能威脅到顏千夏的,絕不可留。
他身上的殺氣太濃,顏千夏都被他駭到了,她扭頭看向了千機,他正緩緩從背上取下琵琶弦,只需一根,就能讓慕容絕夫妻斃命。
可是六王妃還這麼年輕,她很無辜……顏千夏看向六王妃,她正朝顏千夏投來求救的眼神,手扶著柱子緩緩跪下。
「慕容烈,算了,不要殺人。」顏千夏立刻抓住了慕容烈的手腕,小聲央求。
慕容烈卻只沉著臉色,加快了腳步,低聲喝斥道:「從今天起,你不許再提出宮之事。」
「慕容烈,你不能亂殺人。」顏千夏甩脫他的手,扭頭看向了千機,「千機,你不許殺人!」
「為了娘娘,這二人必死。」千機手裡的琵琶弦已彈出,直擊慕容絕的眉心。
「住手。」國師的佛珠彈出,攔住千機的琵琶弦,肥胖的身子躍起,攔在了慕容絕的身前,閉著眼睛,緊捏著佛珠,「上天有好生之德,皇上為何又不怕老訥走漏風聲?不如連老訥一起關入地牢,讓吾等三人與此秘密長封於暗牢之中。」
慕容烈雙瞳裡光芒灼灼,直逼老和尚。他在吳國有極高的威信,若輕易動他,必會招來百姓不滿,這點他還是要顧忌的。
「千機,你看著辦。」慕容烈側過身來,一把將顏千夏抱起,大步往寺外走去。
顏千夏的廟會泡湯了,回到宮中,慕容烈立即令人緊閉璃鸞宮宮門。
「這顆珠子,到底哪裡來的?」他走近來,逼得顏千夏坐到了榻邊。
「你這麼凶幹嗎?我說了是我撿的。」顏千夏此時根本不敢說出琴妃之事,怕慕容烈殺機一起,把琴妃也殺了。
她懷著寶寶,他卻要為她如此大開殺戒……她害怕!
「說實話!」他的聲音陡然嚴厲起來,一手摁到了她的肩上。
顏千夏突然明白,不管這個男人有多寵她,他還是慕容烈,那個野心勃勃,一心要取天下的慕容烈。他可能無限度的寵她,也可能在她觸及他的底線,有損他天下的夢想時,把她推開。
她怔怔地看著他,好半天之後,慢慢地把手伸到他的面前,手掌打開,露出那枚已經變成灰色的珠子,「給你,拿去!」
慕容烈慢慢抬手,輕輕的托住了她的手背,然後從下往下包住了她的手指,讓她緊緊地握成了拳,「如果它真能護著你……舒舒,你要明白,我所做的,只是讓你安全。」
顏千夏抬頭看著他,他慢慢俯下身來,手輕掐住她的下頜,低聲說道:「你要知道,我不管你真是從異時空來的,還是真的是個妖精,只要我活著,你就得呆在我身邊,哪裡都不許去!」
他最怕的,不過是她騎著龍跑了而已!
顏千夏的臉越仰越高,唇輕輕地貼在了他的臉上,然後慢慢地往左滑來,貼緊了他的唇,輕輕地說道:「我知道,我是你的……你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