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句話猶如炸雷在江雪耳邊轟鳴,震得她半晌都立在原地不曉得動彈,直到cocoa和那位同事的聲音漸行漸遠,她才略略緩過來一些,然而仍是倚著牆大口地喘著氣,絲毫不似之前的淡定。舒蝤梟裻
江雪其人,何嘗怕過流言蜚語,但是她在顧師兄心中的形象一星半點也容不得玷污!
手中的手機停了一會又震動了片刻,提示著有未讀信息。江雪心中一緊,這才下意識地點開一看,原來不是短信,是一封郵件!
聯想到剛才cocoa所說的話,手都顫抖起來——裡面該是什麼觸目驚心的內容呢,甚至這一刻她已經深吸了一口氣,心中決定如果真的是cocoa發的譭謗信造成的不可挽回的結果的話,她就先去找cocoa大吵一架,然後辭職,去哪裡還沒有想好。不過大千世界,能去的地方那麼多,就算回國,除了北京中國那麼大,又有什麼了不起。
人怕不怕破釜沉舟,如此一想,也才有了勇氣去點開郵件,是顧柏然從collaud工作信箱發來的,篇幅不小,但是卻是轉發另一封郵件,真正屬於他的語句只有寥寥兩行的中文:保護自己,我相信你漩。
只有八個字!於她卻堪似千斤,就好像最溫潤的水流過世上最貧瘠的焦土,那舒適叫她貪戀不已,只盯著屏幕不曉得動彈,停了很久才動手回復道:「謝謝,我不是這樣的人。」有太多的話想要說,恨不能對著那封誹謗的郵件一字一句地辯駁解釋——其實任何衝動中的誹謗都是漏洞百出的,只要耐心細心地去反駁並不難洗白,只是在自己真正在乎的人面前,任何言語的解釋又顯得無力——他要麼信你,無需你解釋,他要麼不信你,你已經絕望到不想解釋。
但是回過神來,還是感動得想落淚——這茫茫人世間,唯有他會撇開浮塵去相,想來即使是母親,在遇到這種事後,必定會疾言厲色地問她是不是真的,在她賭咒發誓地否認後才會半信半疑地說,我想你總不至於那樣糊塗。
手機很快又震動了起來,提示著又有新的郵件到了——他是個多麼細緻的人,分明通過網絡與她聯通在一起,卻深知她此刻又怕又愧的心情,並不打著電話追問,只是通過即時但又不直接的郵件綿綿地傳來關心。點開一看,這一次的內容長了許多,「我讀書的時候成績一直都很好,但是跟我一樣生在大院裡的孩子,你知道的,成績卻都很差,這就形成了很鮮明的對比,於是我從來就顯得不合群。他們不僅總是對我冷嘲熱諷,給我編各種難聽的外號諷刺我是個書獃子。的確,我跟他們比起來,我不會初中就讓女孩子懷孕,不會高中就開始嗑藥,參加各種私人party**,我確實不懂他們生活中的很多東西——雖然這是旁人認為我應該過的生活,因為我違反了這個規則,所以有關我的流言從來就沒有中止過。疝」
江雪看到這裡,身子已經緩了過來,仰頭深吸了一口氣,她明白他的生活的,倘若不是他在這樣的流言中成長,又何嘗會被她所吸引。
想了想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整理了一番自己站在鏡前試著燦爛地一笑,第一次,不夠燦爛,笑得像是被人拉著臉皮做出來的怪相。再試,這一次好一點,只是仍是僵硬,皮笑肉不笑的感覺。再試,第三次,終於有一個精緻的看不出悲喜的燦爛笑容,掩飾得下所有的心事——都市中是要有多麼精湛的演技和堅強的內心,才能把一幕幕悲喜劇演下去。
彷彿若無其事地回到了工作室,cocoa見了她白了一眼也沒說什麼,江雪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點開郵箱,又看了一遍顧柏然的郵件,回復道:「哥哥你是怎麼辦的?」
顧柏然想來是坐在電腦前,回復很快就到了:「我不**,也從來不玩弄送上門的女孩子,這在別人看來不會是潔身自好,而是,我的取向有問題,從我十多歲到如今,有關我是gay的流言就從來沒有中止過,甚至於連我的母親也曾經旁敲側擊地問過我。我從小成績好,高考文化課第一的身份考進的美院,可是幾乎沒有人相信這是真的,即使他們看到了我的分數,也會認為一定是我的父母提前就通過各種途徑替我找到了試卷準備好了答案。
我告訴你這些的目的,我相信你明白的:當你的優秀超乎了別人的預期的時候,他們就會在心中替你尋找各種惡毒的理由來解釋自己所受到的衝擊。
就像,你現在的境遇。」
江雪靜了一會,突然又為今天的事感到不那麼難過,並不是為著他的信任,而是與他有了共同的經歷,就好像大地震劫後餘生從廢墟中爬出來的兩個人,跟風平浪靜中對視的兩個人,心情能一樣嗎?
晚上cocoa大約是有什麼約會,精心打扮了一番後不到8點就先走了,江雪趁她一走立刻拿起亮片用縫紉機做了起來,有機器的幫助果然快了許多,不到一個小時那邊堆得像山一樣高的服裝就塌了一半。dana見了張大嘴驚訝道:「snow!cocoa叫你用手縫的,你用縫紉機不會有什麼事吧?」
江雪狡黠地朝她眨眨眼睛笑道:「她可沒空檢查是手工的還是機器縫的。」本來也是,cocoa就是為了出氣而已,別在她眼皮底下惹她就是了,暗地裡的事嘛,自己掂量著就好。
但是這終究並非長久之計,cocoa是高級助理,在工作室裡想要給她使個絆子實在不是個難事,左思右想之下江雪還是打算向稻本申請去別的工作室,不在她的眼皮底下晃總沒事了吧。
於是這天趁cocoa走了之後,江雪丟下正在做的衣服,打開電腦想給稻本寫一封郵件表明自己的意思——既然稻本是一個體恤下屬的人,她又在anmmerie的項目中給他出過力,這點方便他總不會不行的吧?再說她又不是什麼大人物,少了她工作室又不會怎麼樣。
只是這措辭上須得費些工夫,畢竟用外語對外國人去表達這一層不太好講明白的事不是件容易事,常常是寫下了一段話又覺得是不是太激進不夠委婉,刪掉重寫又覺得好像太隱晦,萬一稻本沒明白意思不就白寫了嗎?如此折騰到十點,趕緊去樓下costa買了一杯咖啡一面喝一面琢磨著。
突然手機就響了,一看竟然是顧師兄的號碼!這,國內現在該是半夜吧,他他他他還沒睡覺?就算沒睡覺,也該是有佳人在側,給她打什麼電話。
雖然是這樣想著,還是沒有半分猶豫地就接了,就好像用一枚硬幣來決定去不去赴一個約會時候,看到正面朝上時候悄悄鬆了口氣,真真就是騙自己的把戲罷了。
「還在工作室嗎?」他的聲音並不似以往那樣的溫潤清淡,然而江雪並不敢奢望更多,他一直對她很好,即使現在冷淡如斯,也依然在她無助的時候站出來幫助她,在她被流言所擾之時,他也會在千里之外第一個相信他安慰他。
即使,他不再屬於自己。
「啊,我,在costa啊……不是,我是還在工作室啊,怎麼了,你怎麼這麼晚還沒睡啊?」想了想又連忙道:「還是說你起得太早?」
男人們不知道,如果一個女人每一次和他說話都那樣的慌亂,那麼請珍惜她吧,因為她有太多的話要對你說。
「你現在的工作怎麼樣?」顧柏然大約硬著心腸,語氣絲毫不松,也並不回答她的問題,公事公辦道:「你自己感覺怎麼樣?」
江雪沒想到他這麼半夜打電話就是問她工作上的事,心頭一沉,他念著舊情信任她幫助她,並不代表著可以回到過去——那些被撕裂的過去,事實上,誰也回不去。
如此也便訥訥,答道:「還不錯吧,能學到挺多東西的,稻本工作室項目多,能接觸到很多設計上的事,我挺喜歡的。同事都挺友善的,外國人心眼單純,」既然回不到過去,不該對他的委屈就不能嬌滴滴地哭訴,也不能吞吞吐吐人生疑。
顧柏然聽了似乎沉默了片刻,突然打斷道:「每天縫縫亮片釘釘扣子就是你喜歡的工作?你從裡面學到了什麼?
穎川之言:不聯繫不好,但是也不知道要怎麼樣聯繫才好,這自尋的煩惱,其實只需要時間讓兩個人都忘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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